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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有一個俏麗的女子施施然走來,笑臉迎道:

“沈哥哥等你呢?”

自己看這女子麵熟,看她一轉身向前引路,自己不由喊了聲:

“崔清歌?”

那女子一轉身,巧笑倩兮:

“姑娘都記起了?記起了也好,快與我一起去罷。”

自己傻愣愣地跟在崔家小姐身後走著,漸漸想起自己如何從一口井被紅鯉引了來,看儘世上小兒女或笑或癡,恍若一生。

猛然一醒,想起這崔清歌已是地府之人,怎麼又在眼前,隻這一念想激得心內頓時涼了徹底,急忙回身要逃。崔清歌一瞬便拉扯了自己的袖子,盈盈笑到:

“既來之,則安之!”

自己如何能安,不由與她掙紮,正這時,眼前一匹快馬驟停,蹄兒淩了空,馬上笑嘻嘻的竟是沈二少!

連見著兩個死人,瞬時懵了雙腳一軟坐在了地上,耳邊沈二少大大咧咧道:

“清歌妹妹,怎麼還不帶她過去,大家都急了,特派我來催了,可憐那酒剛倒上,我一口還沒喝呢!”

崔清歌唏噓道:

“合不該派我們倆人,就是讓如韻姐姐過來,也好些!”

沈二少恍若大悟道:

“是了,生生死死世人都勘不破,不過眼下隻好用強了!”

說著沈二少飛身下馬,蠻橫地將自己抱上馬,可憐這會兒全身無力任由人擺布,一會自己便像貨物一樣橫掛在了馬上。

沈二少一道牽了馬一道拉了崔清歌的手,兩人一路歡聲笑語,不一會便來到個府門前,府門站了個管家,不是沈信是誰?沈信垂著手低著頭,上前來拉馬。自己看這情形一急,生了氣力跳下馬質問道:

“你們這些孤魂野鬼纏上我作什麼?”

沈信恭恭敬敬一言不發,崔清歌笑臉拉著自己的手勸道:

“莫氣莫氣,不過請妹妹來住上一段時日!”

見美人好言相勸,反而不好拂了她的麵子,隻是一想到這紅顏早化了枯骨,後背不由寒涼。再看這府門端然寫著“沈府”二字,又添了一虛虛實實的對聯道:

“花深深,柳陰陰,聽隔院聲歌,且涼涼去;

月淺淺,風翦翦,數高城更鼓,好緩緩歸”

隻覺得府門前添這樣的對聯甚不吉利,卻又不便道破,便抿嘴低頭跟一行人終進了門。

東顧西盼,四圍的回廊深院、假山湖石竟與芙蓉鎮上的沈府處處相同,使勁掐了自個兒手背,竟是格外的疼。可眼前亦真亦假,難不成是生魂出竅?

遠遠看見個戲台,竟是月君在上頭咿咿呀呀唱著莫名的曲子,水袖一甩拉開,眼神顧盼流轉。台下幾桌子人,嘻戲打鬨,如同平常富貴人家姊妹兄弟般說笑。

隻可惜自己絲毫不覺著其中的溫馨,正這時,一個蒙了眼睛的白衣男子被三兩個丫環扶著出來,定睛一看,不正是琉璃、珍珠幾個麼?她們鬆開扶著那男子的手,巧笑道:

“輪到少爺當瞎子了,大家躲開罷!”

一聽這話眾人都不看戲了,紛紛起身躲藏,身後崔清歌輕巧地將自己向前推了,那蒙麵的少爺一轉身,牢牢拽住自己的袖子,自己一抬頭,不正是活生生的沈無沉麼!

沈無沉也不急著扯開布,隻順勢將自己環在懷裡。隻自己眼見著他死而複生,又不知是喜是悲,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一時反而迷惑了,還是先開了口:

“你死了麼?”

沈無沉一聲輕笑,終於揭了蒙眼的布,笑若春風道:

“還沒來得及死。”

自己一聽果然如此,

“此處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無沉笑道:

“人生如戲罷了。”

自己一聽這話,仿若眾人都是他手中操縱的戲子,隻是他好手筆,金蟬%e8%84%b1殼隨手一勾便是一座如真似幻的大戲城。

“你何從找到一個個如斯相似的人?”

沈無沉看著自己的眼睛,輕聲道:

“她們還是她們,隻有如你般懂戲的,才配與我共看這曠世戲景!”說著沈無沉便牽著自己的手,吩咐珍珠道:

“我爹我娘可曾吃用過飯?”

珍珠稟道:

“還沒,他們兩位老人家說要見見兒媳婦。”

沈無沉臉上一喜,笑道:

“這就帶過去了。”

自己聽著毛骨悚然,依著沈無沉的性子,斷不會在背裡還喚如夫人喚得如此%e4%ba%b2切,自己忙掙了沈無沉的手,退了幾步。沈無沉眯著眼,似要發怒,自己連忙道:

“身上衣服臟了,讓琥珀陪我換身新的吧。”

沈無沉轉陰為晴,朝琥珀點點頭,琥珀忙上前引著自己往後院去。

一路自己攥著琥珀衣角相問,琥珀不理不踩地,十分古怪,終於進了一處廂房,琥珀小心合上了門窗,這才一臉急色道:

“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自己一看琥珀如此反常,反問道:

“他口中的娘可是他死了十多年的%e4%ba%b2娘?”

琥珀一愣,點了點頭,旋即麵帶憂色,哀傷道:

“三少奶奶,少爺怕是得了魔症。”

戲城(下)

琥珀手忙腳亂地一邊開了衣櫃取了衣服,一邊長話短說道:

“半年前,少爺說他從外頭請了個厲害的和尚,能白骨生肌起死回生,少爺便動了心。”

“那和尚向你家少爺求什麼?”靜靜聽著這話,隻覺得這麼個逆天而行的妖和尚定是不安好心。琥珀歎了口氣回道:

“他要我家少爺棄了染指江山的野心,老老實實做個富貴子弟!”琥珀眼裡半憂半喜,歎氣道:

“這樣安穩些也好,少爺當時把自己關在房裡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還是答應了。”

人生總有許多不圓滿,若能起死回生重新來過,誰又能拒絕這樣奇妙的誘惑呢?

看著琥珀替自己穿上早已備好的衣裳,念頭不由轉到這與世隔絕卻又萬般齊備的戲城來。

“這戲城又是怎麼回事?”

琥珀一麵小心給自己係上繡著牡丹飛蝶的腰帶,一麵應道:

“也是那和尚布置的,那和尚說什麼此處聚天地靈氣,能安魂,所以少爺耗儘了沈家的家財,買了無數戲子奴仆,建了這座戲城。戲城建好後,少爺就有些瘋瘋癲癲的,每天和園子裡的姑娘們玩鬨,恍若回到了十一二歲的年紀。”

琥珀說著便似回想起了小時候相伴少爺的日子,而沈家經這麼一折騰,就算有爭霸之心,也再沒有爭霸的實力,自己不由歎出聲:

“那和尚心思倒是縝密的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琥珀取了烏黑月梳替自己一下一下梳著頭,也歎道:

“我倒覺得那和尚居心叵測得很,他特意在此處布了個大陣,弄得戲城周圍煙霧繚繞的,說是這樣外人進不來就不會擾了生魂修行。”

自己聽這和尚胡言亂語的,倒像有法可依,他召魂之術如此靈通,不知能不能順道將自己送回去?

“琥珀,那和尚叫什麼名字,現在身在何處?”

琥珀剛替自己挽好了個斜墜的懶雲髻,聽著自己似有了門道,眼睛一亮:

“那和尚說自己無名無號,不過,那和尚說要坐陣此處,所以每天在園子東南角的茅屋裡打坐。”

看著琥珀喜出望外,自己卻是存了私心,便不敢看她,隻轉道:

“少爺的事情我會放在心上的,我們快些去見老爺夫人罷。”

琥珠引著自己進了荷花廳,隻見眼前一桌子人,上首是年輕了許多的沈老爺,一旁坐了個美婦人,另一旁坐的正是沈無沉。沈無沉一見自己來了,眼睛裡泛了喜色,上前牽著自己的手。

近前看清下首還坐了沈二少和崔清歌,自己看沈無沉擺的這架勢,隻好順了他的心意,請安道:

“惜年給公公、婆婆請安。”

沈無沉很滿意自己這番行止得體,沈老爺讚許地點點頭,沈夫人慈愛地朝這邊招手道:

“沉兒,我瞧惜年順眼,讓她坐我這麼來罷。”

自己細細端祥著十多年前病死的沈夫人,眉眼間神采飛揚,除了膚色略顯蒼白,半點也不像鬼魂附體。

沈無沉臉上難得露出孩子氣的表情,任性道:

“以後再坐母%e4%ba%b2那邊,惜年回娘家這麼久了,讓她先陪我坐一會。”

沈夫人無奈笑道:

“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落了座,沈無沉仍是霸道地握著自己的手,看他言行舉止儼然陷入自己編造的戲本子裡,不由憐惜地替他夾了菜,沈無沉溫柔地笑著,吃得很細致文雅。突然想起當初遇見他,正覺得是這樣個良善高貴的男子,隻是物是人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處。

一桌飯和和美美地吃完,沈無沉向沈老爺沈夫人稟了告退,便拉著自己的手穿過迷宮似的假山,進了寶劍閣。

寶劍閣裡依然是暖香軟榻,書架子一排排的,夾雜股筆墨清香。沈無沉拉著自己的手,遞給自己本戲折子,道:

“我知道你要我心裡隻有一個你,身邊也隻有一個你,現在好了,我們一家人在這裡安度年月長命百歲,你說好不好?”

自己端祥著這本戲折子,正是長生殿。

想起裡頭說什麼“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不想今日真是魂魄回還,隻是長恨歌的結局分明寫的是“天長地久有時儘,此恨綿綿無絕期”,不是什麼吉兆,不由把戲折子放在小茶幾上,胡亂勸道:

“一輩子拘在這裡,你不悶麼?”

沈無沉眼睛一疑惑,笑道:

“我們倆在一起,有什麼可悶的,難不成惜年悶了?悶了我們來玩擲色子吧。”

自己聽他說話宛若孩童,不忍揭破,隻笑著點點頭。他從榻邊的小巧櫃子裡拉開個小木抽屜,攥著三個玲瓏水晶色子,一臉狡黠道:

“我們比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