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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齊備了。”說著小晴從一旁又捧了個匣子打開,裡頭竟是一疊的人臉麵皮,栩栩如生間,自己突得看了,不免有些驚駭,相公直拿手撫了頭張麵皮質地,讚道:

“先生的手藝果然精致。”看得相公舉止自如,自己心中疑慮更深。而醫聖大人隻謙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子用這麵皮行何事,老夫也不願知曉。不過公子癡戲如廝,已成瘋魔之象,老夫倒願為公子診治一番。”這醫聖竟敢說相公病入膏肓,相公隻笑道:

“我從小便愛戲裡許多人物喜怒哀樂,如今能操控人生如戲,豈不妙哉?”

醫聖大人心領神會,不加以辯駁。二人於是淺斟細酌,倒是相談投契,待燭火三換尚未散筵。隻見小丫鬟攜著明角燈回道:“二夫人說夜深了,醫聖大人初到,車馬勞頓,請少爺少飲,給醫聖大人早一點安歇吧。”

自己在一旁照看,倒輪著蘭心來提點,心中不由冷笑。相公隻笑道:“我倒忘了!隻顧與故人暢談。”遂儘一壺而散。

而待送走醫聖大人,下人們倒都散儘了,自己一回頭便撞進相公的懷裡。相公笑道:

“許多事都不與你說,想來倒是錯了。”

一直來遇見的人多人,謎團接踵而至,亂猜沒個結果,倒想聽聽相公的說法。相公順勢便摟著自己的腰道:

“這世上隻有你能與我共賞這些戲景。”自己搖頭道:

“可是我現在忘了我曾寫的戲折子。”

相公似變了個戲法,手上拿了個冊子道:

“這便是你先前寫的。”

自己瞧了那冊子著的是“昔心”,又想得“惜年”,已了然道:

“那惜年姓什麼?”相公放了手,隻道:

“姓李!”心念一閃,便想到了將軍李敬暉的名號,自己想了許多事情要問,相公沉%e5%90%9f半晌,朝外頭道:

“琥珀!”

待琥珀進了門,相公隻道:

“送三夫人回去,若問起什麼,便照實答了。”

琥珀原是驚訝,但聽得相公特特念了“照實”兩字,隻得應諾。自己得償所願,才與相公%e4%ba%b2近了些,隻是相公突然一身冷冷的,他自掀了簾丟下自己,耳邊便是朝珍珠翡翠喊的:

“到蘭心那處去。”

自己聽了心底寒涼,而琥珀隻在一旁寬慰了幾句,自己強作笑顏便要聽那身世,琥珀歎口氣隻道:

“三夫人原先便最善長寫戲,與少爺在芙蓉鎮上相識了,後因著家境貧寒才賣身了沈家的門。這名份上雖是奴婢,卻比我與翡翠珍珠琉璃四個還要受寵些。”

自己聽這段倒與先前不差,便問道:

“後來怎麼出走了?”琥珀隻道:

“都是三夫人心氣高,後來少爺要娶大夫人便離家出走了。”自己聽著這段倒覺得是自己性子,又想得剛剛他說到蘭心處,心裡乖悶,隻道:

“那後來呢?”

琥珀搖搖頭道:

“我們幾個也不甚清楚,隻知道三夫人認了李將軍作父%e4%ba%b2,後來又進了宮作女官。而少爺那時不知道夫人下落,誤認了蘭心是夫人,才對她要好些。”

自己聽得這段,心內五味陳雜,便止道:

“接著我又怎麼從宮裡回來了。”琥珀情知不該提起蘭心,隻懦懦道:

“少爺一查出消息,便進宮將夫人救了出來。夫人一回來便是失了憶的模樣,少爺說是被宮裡人害的。”

自己聽這前前後後倒是嚴絲合縫的,倒不像像胡謅的。隻是中間又是怎麼個緣故,怕問琥珀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而相公竟輕輕鬆鬆能將自己從宮裡救出,又能在無雙城讓城主秦意殊低頭兼得私造兵器,其中野心不言而喻,況且自己身為將軍家的女兒,到時自然是針鋒相對。自己個小女子,如今知曉了緣故倒陷進情義兩難了。這些以後事暫且不說,隻問道:

“我父%e4%ba%b2李將軍如今身在何處?”

琥珀隻道:

“李將軍已失蹤了半年,下落不明,少爺一直替夫人尋找,隻是還沒有半點音訊。”自己才得了個父%e4%ba%b2,卻聽得他不知所蹤,不由黯然,琥珀連連安慰道:

“少爺本來不與夫人說先前的事,便是擔心夫人憂愁,隻是不說又讓夫人疑心。”

自己聽著,才感激了相公的一片良苦用心。又想得他在蘭心那處也是因著自己讓他寒了心,便也顧不了許多,朝那蘭心住處跑去。

真相(下)

還未拐進蘭心處園子,便聽得粉牆那頭,絲竹齊奏,甚是熱鬨。自己便也不敢大張旗鼓,隻屏了聲小心沿著遊廊,立在窗外一角,卻看得裡頭相公主座、蘭心陪在一邊,而琉璃、翡翠、珍珠皆不拘禮團團圍座,一旁更有小丫環們捧酒上菜,暖哄哄的一席卻是個個眉開眼笑的興致頗高。

自己不由嘀咕道:

“才勸了這頭不要多喝酒,又來這邊開宴席,真是好手段。”

再看得眾人行酒無聊,相公要過鼓板,%e4%ba%b2自打著,一旁珍珠吹著笛,琉璃彈著三弦,聽蘭心斂容靜氣的唱道:

“歎生前,冤和車,才提起,聲先咽。

單則為一點情根,種出那歡苗愛葉。

他憐我慕,兩下無分彆。

誓世世生生體拋撇。

不提防慘淒淒月墜花折,悄冥冥雲收雨歇!

恨茫茫,隻落得死斷生絕!”

蘭心唱曲時含情脈脈看的正是相公,而相公見蘭心一開口婉轉彆致,到未了竟唱出“隻落得死斷生絕”這一句,便也臉色黯然,琉璃%e4%ba%b2自起身才泡上杯茶,捧給蘭心道:

“你吃了這茶,下一支讓少爺唱吧。”

說著便搶了相公手上的鼓板打著,蘭心楚楚可憐,相公豈有不惜之理,便承情唱道:

“聽說舊情那些,似荷絲劈開未絕,生前死後無休歇。

萬重深,萬重結。

你共他兩邊既恁疼熱,況盟言曾共設!

怎生他陡地心如鐵,馬嵬坡便忽將伊負也?”

自己雖知相公迷戲,卻未曾聽過他%e4%ba%b2口唱曲,但聽得兩人你來我往,情意綿綿,堪然天造地設,而自己巴巴跑來又算得了什麼。正這時珍珠與翡翠停了手上絲竹,俱拍手笑道:“好!”

相公便也笑道:“我平時少唱,板眼生疏得很,不及蘭心的嫻熟。”

蘭心隻謙道:“相公的板眼自然是講究的,妾身算來不唱曲也有半年,總不免有含糊處。”說罷便接著唱道:

“傷嗟,豈是他頓薄劣。

想那日遭魔劫,兵刃縱橫,社稷阽危,蒙難君王怎護臣妾?

安甘就死,死而無怨,與君何涉!

怎忘得定情釵盒那根節。”

相公喝聲“好”,便說道:“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蘭心柔聲道:“詞本好的,相公唱得抑揚頓挫,更令人魂銷。”相公自然得興,欣然道:

“我要浮一大白了!”

於是蘭心斟酒,眾人俱乾了一大杯。而珍珠卻狀似無意道:

“三夫人才情堪是仙人點撥的,不然怎麼寫得出這樣的詞這樣的曲。”

自己聽著這詞這曲隻覺熟悉悅耳,卻不知是自己寫的,而蘭心聽了,滿是悵然道:

“惜年的才情,蘭心便是一個指頭也及不上的,若蘭心身為男子,也會著迷,無怪乎相公如此寵她。”思兔在線閱讀

相公不動聲色,久久才道:

“她的心若浮萍難尋蹤跡,如今我隻得將她拘在沈府這個湖裡,日久天長,或能得償所願罷。”

眾人聽了皆是默然,自己令他心寒,不免也是難捱,更不敢進屋,冬日苦寒,自己立在外頭,漸覺寒涼,不由縮緊了些身子。而琉璃便討一鐘茶,漱了口,唱道:

“你初心誓不賒,舊物懷難撇。

是千秋慘痛,此恨獨絕。

誰道你不將殞骨留微憾,隻思斷頭香再薰。

蓬萊宮闕,化愁城萬疊。

怕無端又令從此墮塵劫。”

“墮塵劫”三字唱的卻不知是誰,相公得蘭心如此解語花,又何必偏偏尋上自己,看來眾人皆是墮了塵劫。正思慮不明白,卻聽得耳邊大家都拍手道:“好呀!”

蘭心道:“我從來不曉得琉璃會唱曲,今日才請教呢。”琉璃向蘭心笑道:“貽笑大方!”

蘭心便也向著琉璃一笑,接著唱道:

“位縱在神仙列,夢不離唐宮闕。千四萬轉情難滅。雙飛若注鴛鴦牒,三生舊好緣重結。又何惜人間再受罰折!”

蘭心唱了這支,眼眶不禁紅了。

相公瞧著,不由憐說道:“等我效勞吧。”接著唱道:

“那壁廂人間痛絕,這壁廂仙家念熱。

兩下裡癡情恁奢,癡情恁奢。

我把彼此精誠,上請天闕。

補恨填愁,萬古無缺。”

蘭心背過臉,接著唱道:

“還隻怕孽障周遮,緣尚塞,會猶賒!”

相公笑向蘭心道:“以下便是尾聲了。” 唱道:

“團圓等候仲秋節,管教你情償意愜。”

而自己聽著這句,心念俱灰,團圓是他倆的團圓,情償意愜卻不是自己的情償意愜。心中憤恨,卻不由自主%e8%84%b1口唱道:

“隻我這萬種傷心,見他怎地說!”

說著便跺了腳,直直跑出了園子,四處東奔西竄的,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後院哪處。當頭見著一個門裡頭有亮光,外處又點著燈籠,隻見左右對聯題道:

“也曾續史,也曾續經,瞻落落名山,博議書成,竹素雙棲留隻影

未敢言仙,未敢言佛,歎茫茫孽海,大家身在,柏舟一葉引迷津。 ”

看了這兩句,卻是含著看破之感。隨手推了門,隻見案上燭淚深燃,一尊白玉的觀世音像敬奉在當中。自己雖不信佛理卻也不能不拜,便拈了一邊的香燃著了,捧香雙手合十拜了三拜,默念道:

“惜年已忘許多前塵舊事,今日唐突至此,還忘菩薩見諒。”

說著又想得許多心結,隻道:

“望他日能與%e4%ba%b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