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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竟不曾回來看個半眼。

自己從未見過老爺,知他如此看輕庶出,又想得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妾,不由得對這老爺大張旗鼓回來一事生不出半點喜慶。

可又有老媽子來傳話,說是到正廳吃個晚飯,隻得挑了素淨衣裳裝個乖巧不多事的樣子,便與琥珀一齊離了住處。一路上搬東西的小廝丫環來來往往,猜著竟像是老爺要長駐於此。又想得若相公還專寵自己一個不入流的小妾,怕是要惹他老人家嫌,想來以後的日子少不得要難熬些。歎了口氣,急忙忙又快了腳步,也顧不得繡鞋上粘不粘得雪泥一星半點的。

由著打簾的老媽子示意自己進了正廳,竟覺得半點人聲都沒有,靜得壓人。拐進裡間,卻是一個老人家坐在中間,眉眼與一旁的相公倒有幾分相似,而老人家一邊還坐著個夫人,雖看著不再是年輕貌美,卻也堪當風韻彆致,想來便是如夫人。隻是如夫人麵上冷冷的,又說一旁還坐著秦意蓉,冷眼看來婆媳間沒半點%e4%ba%b2熱可言。

一桌子四人,是正正經經一家人,自己一個小妾登不上台麵,老老實實給請了安。老爺點了點頭,如夫人倒盯起自己的臉來,開口竟是潑潑辣辣道:

“大少爺的如花美眷,倒是好看得緊,也怪不得你幾個月躲在這無雙城足不出戶,還得勞動老爺專程回來瞧個明白。”

相公先是抿著嘴,老爺也不聞不問,仿若一家人鬨將起來也跟他沒半點關係,相公臉上一絲黯淡,竟開口道:

“若是二娘當初也能像今日般多管管二弟,他也不至於在花街柳巷落得那番下場。”

說罷聲帶哀傷,自己冷眼看得,心中訝異非常。相公作戲竟如此爐火純青,逼得如夫人臉上十分不好看,但見如夫人身後的老媽子托著個劍匣子,這會子如夫人招招手,那老媽子打開匣子,裡頭劍竟自個兒錚鳴不已。

如夫人撫著那劍身,哀道:

“這寶劍本是吾兒隨身所帶,他慘死後,這劍流落街頭,碾轉又重歸沈府,長作哀鳴之聲,怕是沉冤待雪。”

相公臉上笑笑,秦意蓉臉上滿是不屑,老爺這會兒才板著臉道:

“無沉在南楚辛苦經營,而那個不孝子整天招惹是非,應有此報!”

如夫人被老爺斥責,臉上訕訕,但轉眼又是老成持重的夫人作派,隻道:

“沈府好歹是天下首富,卻連家中一個小兒子都護不得周全,怎不令天下人恥笑?”

老爺似一心偏了相公,隻冷道:

“沈家有個無沉就夠了,哪還有彆的兒子,那個不孝子既死了倒好了,若是作孽到現在,我也要將他趕出家門。”

如夫人被這話噎得眼睛通紅了一圈,隻低頭不語,老爺見了這番,反又生了憐意,隻道:

“你直以為自己兒子死了,無沉怎麼又不是你的兒子。”說罷又轉向相公道:

“無沉,今後不許再稱二娘,得喊一聲母%e4%ba%b2。”

相公嘴角冷笑,趁勢道:

“母%e4%ba%b2莫要傷心,弟弟一事,我早已查清,乃京城一個叫明兒的花魁所為。”

“她?不過是個卒子吧,背後元凶,你可曾查清了?”如夫人自是精明,一味追究道。

沈無沉隻道:

“那個叫明兒的,已在衙門招供,乃是二弟要她不得,便欲耍強,那明兒抵死不從,才誤殺了二弟。如今那明兒已問了斬,母%e4%ba%b2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如夫人心內雖有疑,卻也不知如何再為難相公。老爺聽了這番話臉上又是不悅,直道:

“既查清了,就不要胡攪蠻纏。現在一家子人可來齊了?”

正問這話,門那處暖簾掀起,又進來個穿寶藍色繡裙臉上遮了個白紗的女子,看她身後的琉璃,想來正是蘭心。隻見她上前福了福身,一一向眾人請了安,便立在自己前頭。

老爺見了蘭心,隻道:

“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隻是一個是丫環出身,一個是青樓出身,未免上不了台麵。”

自己聽了心涼不已,如夫人又接茬道:

“怎麼還遮著個麵,怕見人。”

蘭心冷笑一聲,隻道:

“妾身向來體弱,常年離不了藥罐子,故而今日耽擱了,特向老爺夫人賠罪。”雖罷又福了福身,真是禮儀妥貼,老爺見了點了點頭,蘭心既而說道:

“蘭心雖是青樓出身,與相公卻是因戲成緣。”

沈家經營戲樓,老爺聽了悅然道:

“怎一個因戲成緣?”

此時蘭心臉上略帶一絲羞意,娓娓道如何替當年的婉派寫了戲本子,爾後又如何與相公相識,兩人相知相憐,才得的佳緣。一番巧%e8%88%8c如簧,自己聽了心內生冷,蘭心與相公是因戲生緣,自己與相公也是因戲生緣,隻怕以後還有哪個會戲的女子,相公還要一個個接進府裡。

老爺聽了極喜,隻是這會兒秦意蓉冷笑道:

“戲子多無情,沈府不是出了個月君麼?”

老爺臉上一緊,月君一事又牽扯了二少爺,弄得如夫人臉上也是不好看。自己總算知曉,相公的大夫人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蘭心冷語道:

“戲子看慣世事,自是無情,隻可惜有人因厭惡戲子,作事未免更無情卑鄙。”

自己不曉得這話又是為何,且見了琉璃上前道:

“我家夫人今日才喝了三夫人一杯梅雪茶,臉上紅紅點點,見不得人,才掩了紗。”

不想這禍入己身,自己雖專寵,卻不曾與她作對,她竟尋到自己身上,又想得自己從假山上墜地失憶,不由想是不是她作的祟。

這時相公不待老爺發作,隻冷冷道:

“父%e4%ba%b2母%e4%ba%b2,如今一家子人也算聚齊,便用飯吧。”說罷又看了自己一眼,不喜不怒,不信不疑的,可畢竟沒在眾人麵上追究,也算是給自己留了餘地。

而老爺聽了隻點點頭,想來也是厭煩了閨閣的勾心鬥角。自己與蘭心隻立著,看那一家人用完飯,才算熬到了頭。

來往(下)

散了晚飯,琥珀跟著自己回了房,相公陪著蘭心去了,低低言語間儘是關切。自己看著心酸又不知如何是好,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仿佛失憶前便曾如此心傷。

一夜輾轉未眠,想起還要去看水船兵器,天未亮便起了身。梳洗時看著自己的臉,雖說自失憶後天天看著,除覺得美麗異常,剩下的便全然像個陌生人。

用了些早飯,丫環來喚,自己便帶了琥珀一起出門。影壁後頭隻停了兩頂轎子,秦意蓉省%e4%ba%b2心切早便候在了那裡,這時相公恰從另一頭回廊過來,自己似不曾瞧見他,便直直衝轎子走去,掀了簾進了轎子便圖個眼前清淨。

琥珀急急跟在自己後頭,見了秦意蓉便行禮喊“大夫人”,見了相公便又行禮喊“少爺”。正這時,簾子掀開,相公笑眼看著自己,便坐了進來。琥珀在外頭低低笑著,又喊了聲起轎。相公摟著自己,隻道: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的,斷不會去害蘭心。”

自己冷哼一聲,嫌惡道:

“梅雪水經了她的口,反倒臟了。”

相公臉上不悅,道:

“怎變得這樣牙尖嘴利的。”

自己欲言又止,辯得多了反而落了可憐,便緊抿了嘴不發一語。相公無可奈何歎了口氣,隻道:

“可是為了蘭心怨相公?”見我不理踩,又說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當初你也是倔強的很,嫌我娶了丞相的女兒,便從芙蓉鎮上的沈府逃了。爾後不知曆了什麼磨難,臉上也毀了容,再後來經人搭救才換了如今的容貌。”

自己不曾聽過這一段,心裡隱隱約約有些觸動,手不由撫上自己的臉。

“當時我尋不著你,又遇見了蘭心,她長得與先前的你一模一樣,我憐她淪落風塵,便將她娶進了門。”

自己聽了這番波折,看著相公的眼睛澄如秋水,半點也不像編故事,且又憐蘭心原是自己的替代,些些怨惱消了大半。

“她也會寫戲詞?”

相公笑道:

“她哪會寫什麼戲詞,都是你這個話梅兒寫的,她不過冒了你的名。”

自己見相公和盤托出,本應欣喜,隻是一時疑惑更深,總覺得許多事被蒙在了鼓裡,便軟了聲求道:

“琥珀說外頭賣著我寫的戲本子,我們去攤子上揀一本罷?”

相公聽了,不置可否,隻囑咐到:

“一會先到秦府歇會,再出城看水船兵刃,你若累了,便在秦府陪大夫人歇著。”

自己本欲尋個熱鬨,哪裡肯在府裡歇著,便搖頭道:

“我與你一同去。”

待轎子進了秦將軍府內,秦家的管事便來迎著進了府內正廳。秦意殊正坐著喝茶,見著我們來,便來相迎,秦意蓉見了喊了聲“大哥”,忙忙就問了父%e4%ba%b2如何。

秦意殊隻朝一邊的丫環道:

“去請老爺。”

秦意蓉冷冷道:

“你們在這兒稱兄道弟,我自己去見父%e4%ba%b2便可。”

說著便要丫環帶路,恰這會門口又進來個老人家,舉止威嚴貴重,秦意蓉喊了聲“父%e4%ba%b2”,自己聽了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見他手上抱著個小巧的陶罐,相公也跟著喊了聲“嶽父”,眾人恭恭敬敬和和睦睦的,倒看不出相公為何難為大夫人不讓她回府省%e4%ba%b2。

老人家才瞧見相公身後的自己,竟大驚失色,喊了聲“蘭妃”,自己不明所以,秦意殊與相公臉色皆不好看,但見相公道:

“老丞相怕是認錯人了罷。”

老丞相忙擺手道:

“認錯了,認錯了,蘭妃娘娘早已過世,就算在世也不會如此年輕。”說罷也不管相公如何,隻朝秦意蓉招招手道:

“女兒過來,瞧瞧為父最近養的金鐘子。”

自己曾聽聞金鐘子是富貴人家裡養的玩物,伺在陶罐中,一季生一季死,代代綿延。本來這蟲子也沒什麼趣處,隻圖它鳴聲清脆叮咚。

秦意蓉聽曉了,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