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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死。若是假死,丞相府如今勢力散儘了,也沒見有半分好處。隻是心內總存了一絲疑惑,秦意殊統軍一方,行兵打戰的武略總是有的,怎陰溝裡翻船?又待思來想去,卻也察不出個底細來。

朝堂上既已東風壓倒西風,皇上不免又得意起來,倒也不與太後扮那母慈子孝,太後見著娘家敗落,也算是知情識趣,未等皇上尋釁,便傳了閉門禮佛的信,再不管後宮裡女人們的勾心鬥角。

隻是秦意映如今坐在皇後的位子上,仍需操持著宮裡的事務,眾妃嬪見她沒了太後撐腰,便也拿捏起來,紛紛推說體弱養病便也不到皇後的長信宮見禮請安。

宮女太監們閒得慌,便翻來覆去嚼這些宮裡的八卦,個個故作深沉,嘖嘖歎得都是富貴煙雲。隻是世事果然如此,前朝飛上枝頭作鳳凰又如何,幾日內便可有雲泥之彆。

皇上既重新作了主,第一件事便封了其母妃蘭妃為仁和皇太後,將靈柩移入皇陵,與先皇合棺而葬。本來行這等事,朝中的老夫子們必要阻攔一番,隻是皇上大權在握,且明眼人都知曉此事是皇上積了多年的心事,於是朝中難得無一人多說一句。

隻是第二件事,皇上竟尋到了自己頭上。大早上的,逐雲園裡來了許多嬤嬤與宮女,送了幾大箱的衣裳手飾過來,領頭的太監說的是午後在晚荷亭裡皇上要辦個家宴。隻是家宴便家宴罷了,無外乎給宮裡的女子們尋個爭奇鬥豔的樂子,卻說那太監走前又與自己傳了個小話,還說是皇上%e4%ba%b2口囑咐的:

“若不以真麵目示人,便連夜將你送到沈府。”

自己聽罷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如今丞相府確是倒了,卻不知沈無沉到底賣了皇上什麼人情。眼下倒也不願管得許多,既然皇上%e4%ba%b2自給自己送上一個揚眉吐氣的時機,便承了他的情合了他的心意。

宮女們擺弄好了滿是豔香花片的浴池,想來住慣了偏院難得到正房享受一番,便不願在這眾目睽睽下不得安生,見她們一個個被自己趕了還不情不願地,倒歎她們被這奴才規矩束縛得緊。

扯了臉上的醜顏,拖拖遝遝洗淨了身子,便安心泡著熱湯昏昏欲睡。不知何時,與枕煙園同樣的那一小方天裡飄來雨絲斜魅,漸至後頭,雨水如注竟成了瓢潑之勢。歎口氣隻怨自己是個沒福的,泡個澡也不得安身。起了身,還思想下回應讓人在這小方天上加個小頂且擋一擋這暴雨。

嘴裡咒怨也隻是小聲,搖搖頭想來怕是再沒有多少機會。外頭宮女們見雨下得大了也不敢生搬硬套,揣摩著主子脾氣也知道要進來賜候。見自己光著身子自在那兒擦著,一旁候著差不多了便上來披好衣裳。隻是待自個兒轉了身,她們竟先是目瞪口呆,轉而又大驚失色。

自己知曉她們呆的是自己麵上這絕世容顏,驚的又是美人在此醜女又去了何處。本來還要捉弄一二的心,見她們慌亂也變得有些沒意思。她們中也有眼睛利的,看見那浴池邊的一張假麵醜顏,便又麵色平靜,服侍著穿衣的穿衣,擺弄著束發的束發。

攬鏡自視,除了%e5%94%87紅齒白顏色姣好可以豔壓一下後宮嬪妃的氣焰之外,倒還可以氣氣誠心禮佛的那位,不由在心裡罵一聲皇上的心眼真小。不過這聲罵,倒也是罵了自己,若不是在地室被太後關了了陣子,倒也不一定非要讓她老人家氣血上湧一番。

待得頭上梳罷蝶翼飛髻,仍是讓宮女用慕容念送的金絲帶纏了結,倒是映得十分相襯。臉上抹了胭脂色,身上披了流嵐錦衣,係了寬紋淺紫色的腰帶,腳上便是穩穩合適的一雙淺色幽蘭繡鞋。

一切都按著皇上給的擺弄好了,想起的隻有一個人,便是蘭妃娘娘。

雨越下越大,倒不知晚荷亭要怎麼擺這一場席子,問宮女還有幾時,急急答的說是要遲了。隻是見宮女們愈急,心反而愈靜。若早去了,一個亭子小得很,擺了宴自然又得擺到長長的回廊上。亭子廊間隔了雨,眾人怎看得清自己妍媸。想來想去還是晚些的好,晚些去才是侍寵而嬌,晚些去才能和皇上唱一出雙簧讓他順心遂意。

如此想得便又貪看了外頭變得綿綿麗麗的雨,打在長簷上的聲兒輕輕脆脆的,真是十分好聽。思想這南楚湛水下遊因暴雨鬨起了洪災,而雨也終於移到這湛水上遊的京都了。秦意殊究竟是怎麼死的?腦子裡閒了不禁又竄出這個舊謎團,想不明白費神便也不願再想。

宮女們又催了幾道,是時候了,出了門,但見皇上身邊侍候的太監領著頂軟轎停在外頭,說是泥水裡怕沾汙了鞋子。另還有個嬤嬤送了鶴翎雨披,上轎前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待坐上軟轎腳不沾地的,又有個宮女一路替自己打著傘。

這夏末時節,路過花園時,竟還看得一株梨花與與一株玉蘭相對開著:一個是“香雪繽紛,淚痕狼藉,玉容無主,萬白狂飛,地上鋪成一片雪衣”,一個是“輕苞初坼,紅豔欲燒,壓枝無力,芳姿嫋娜,映著雨色也嫣紅”;遙遙相對間,一個是黯然而泣,一個是嫣然而笑,兩處就如各辟了一個天地。

憔悴可憐的梨花,倒讓人想起了宮裡的薄命人,而弄姿鬥豔、工妍善媚之玉蘭,不過也是這宮裡另一種人罷了,心裡輕笑,這兩株花時節都不對,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

下了軟轎,得宮女一路將自己儘心護得嚴實,倒也未曾沾了半點雨絲。一旁嬤嬤替自己解了披風,又有宮女替自己整了整身上衣裳,終前擁後簇沿著東邊小門進了回廊。但見眼前半圈的宴席隱隱隔在雨簾裡,雖瞧不見回廊內大家的臉色,倒仍覺得眾人都灼灼地望了過來。

晚荷亭就點綴在這回廊中間,就像一根金線串起的明珠,而這金線與明珠都被拋在了荷葉綠色裡。領路太監引著自己在這“金線”上走著,一邊瞧荷花被大雨打得有些蔫了,倒也不在意,隻當賞半塘荷葉色,而另一邊瞥見圍坐在張張小桌席邊的妃嬪們正一邊低頭議論一邊看自己的臉。

已經夠了,精致華貴的姍姍來遲的自己,皇上身邊的太監伏首帖耳陪著,想來這樣的恃寵而嬌的訊息足以刺痛一大半在這宮闈裡寂寂無名的妃嬪們。心內冷笑,彆人的心思,自己向來都猜得透,隻是在意起來太過勞累。想到這,不由又歎了口氣,扮這樣的女人始終不適合自己。

走過一路的妃子,心裡罵了聲皇上未免貪多嚼不爛。隻是待得一眼看見晚荷亭內皇上的笑臉,自己臉上便又是笑顏晏晏。

進了亭子也不抬頭看裡頭都是何人,先學弱質女流衝眾人盈盈拜倒請了安,耳邊立馬便傳來了茶碗碎地的清脆聲,但見亭內素妝的太後臉色黯淡無光,臉上竟似帶了一絲驚恐。

而皇上本與謝如韻在那裡眉目傳情,心內早等著這景,隻是麵上還故作茫然,道:

“母後?”

一旁的宮女一邊替太後拭著身上的茶漬一邊給太後換新茶,太後臉上靜了靜,擺擺手道:

“免禮罷。”

“沒吹著風吧?” 這頭皇上關心完太後一邊又自自然起了身,專迎著自己扶了起來,說罷將自己護在懷裡。這輕呢的關切之語不大不小,卻恰恰能讓亭內的眾人聽見,怕是在太後聽來要格外刺耳。自己略積了積情緒,抬頭衝皇上笑道:

“表哥選的披風很合適。”這一聲表哥一出,太後的臉色已暗至不能再暗了。方如意與謝如韻皆不作聲,眼睛裡倒是一致地若有所思。而秦意映現在是皇後了,也知道要圓場了,笑道:

“皇上從哪裡認了個絕色的表妹,讓我也瞧瞧。”

皇上笑道:

“朕隻有惜年這一個%e4%ba%b2表妹,哪還能多認呢,母後你說是吧?”說著皇上扶著自己坐在了他旁邊。秦意映眼睛睜得大大的,倒像不信,隻是也不多問光抿著嘴。謝如韻坐不住了,挑釁道:

“哦?就是那個麵上有疤的?瞧瞧,梳了這發式穿上了這好衣裳,都認不出來了。”

皇上聽了臉上沉了,壓了壓,輕輕拿手撫上自己的臉,一邊衝謝如韻笑道:

“北歌送來的玉肌顏霜倒是挺好用的,如韻你皮膚如今也差多了,張公公,明天也送一盒到謝貴人那去吧。”

聽了這句,方如意“卟哧”一笑,謝如韻臉上換了朱肝色,很是不服,又不敢與皇上頂嘴,隻憋著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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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您看這惜年妹妹是不是很眼熟?”方如意瞧謝如韻自個人憋氣,故起了個正題試她。謝如韻順著方如意的意思認真瞧了瞧自己,道:

“確實很眼熟,這也不奇怪,美人都長得千篇一律的。”終聽著這一句有趣的,不由接道:

“表哥你呆在這宮裡挺無趣的,按謝貴人的意思,滿宮的美人豈不都千篇一律無趣的很?”

皇上聽我如此%e4%ba%b2昵,也故作%e4%ba%b2熱笑道:

“表妹說的很有道理,這宮裡的顏色都看累了,倒是表妹這容顏,嘖嘖,”皇上一邊又開始拿手輕輕捏了自己的臉,一邊道:

“表哥委實看不厭哪。”

這話酸得三個妃子臉上皆不好看,太後冷哼了一聲,道:

“李家的女人倒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皇上笑道:

“連母後也看出來了,惜年長得確實是有九分像母妃當年的樣子,這會子看,跟畫裡又是一模一樣。”說罷皇上光看著自己,也不管太後臉上好不好看,又似沉浸在回憶裡。

太後臉上越來越不好看,皇上也不在意,自己本來也算得逞了,這會兒卻又覺得沒意思。有什麼意思呢,自己在彆人眼中不過是個可憐的玩具,因著一張臉還要與有一大堆老婆的男人虛與委蛇的惹一身的麻煩,雖說這個男人是皇上。皇上想來也沒意思了,他要的都拿到了,這會子又作起好人與太後問道:

“母後,你要是不舒服,兒臣先送你回清寧宮歇著?”太後臉色確是已經不能再差了,得了皇上這假意的問話,盯著自己的臉冷言道:

“不用了,意映送我回去罷。”

說罷秦意映忙扶著太後起了身,皇上這時不冷不淡道:

“母後,我想讓惜年做皇後。”

自己聽了不禁咯噔一下,太後聽了這話站著幾近不穩,秦意映更是臉色蒼白。太後定了定神,久久才落下句冷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