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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

“這神鯉助興,博妻妾一笑,也是美哉。”說罷又有一內侍拿了幅書卷上前,輕輕展開,皇上道:

“吾曾聽聞有一美人。”太後笑道:

“皇上最近聽聞不少。”皇上謙謙笑道:

“居高位自然應廣博見識,且說這美人之美難以琢磨,惟一書留讚。朕傾慕已久,不知眾愛妃可否為朕描摹?”

眾女子為展才藝自然應可,且觀那書題的正是:

“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

沉魚(下)

太後看了那卷題詞,臉上自然不好看,推了飲酒過多不適,便有宮女嬤嬤扶著離了席打道回清寧宮。皇上臉上不怒不笑,妃嬪們心思敏銳,見了太後不悅,反倒消了躍躍欲試的心,一個個噤口不言。皇上自在轉著手上的琥珀杯,笑道:

“愛妃們怕是累了,這畫倒不急於一時,一旬之後,朕再來一一檢閱。畫得好的,長信宮裡的東西,可任取一件。”卻說這長信宮正是南楚國曆朝皇後的居所,如今皇後未立,宮內總管十二處的印信除司事太監們手上存著一副,全套的十二個原令聽聞都在長信宮內存著。眾妃子被這諾許得有些動搖,兼著皇命不可違,隻能領旨謝恩。

宴雖散了,皇上倒沒回他的永華宮歇著,而是去了上回的書房。自己身為典侍官,本便是專陪著批折子的,隻得也在後頭跟著。卻說書房原有個匾,上回低頭伏首的沒細看,題的是“清心閣”。想來讀書斷事需清心,故先人命了這名字,可惜皇上大人閱折子的時候沒有個清心的時候,看他緊皺個眉一本本批了朱筆,勞心勞力,自己不過在一旁遞折的罷了,反倒落了清閒。

如此至了半夜,外頭宮道巡視的值夜太監打了三更,皇上輕描淡寫道了“回去罷”,自己才終得了赦令。小心退出了清心閣,臨出門時再回首看那窗內的亮光,自覺君心難測,從守門太監處領了盞燈籠,便沿宮道回轉自己的處所。

春夜苦寒,宮道夾著陣風呼嘯吹來,手一抖,燈籠墜了地,燭火惹得糊紙燒了起來,竄起老高的火焰。心裡一驚,不顧一二,急急跺腳,待踩滅了火,心口一鬆,再看著前頭黑長的宮道,不禁又添了懼意。

正欲硬著頭皮上前,不知怎的自己被人捂了嘴,一旁還有人縛手縛腳,最後嘴裡硬是被塞了個又臭又硬的布團,嗆在喉嚨裡十分難受。掙%e8%84%b1不開,隻記得臨前肩上被人打了一記,自己終昏了過去。

臉上滿是冰寒的水,一霎激醒,周圍黑洞洞的隻餘遠遠一盞宮燈,冷光下的長榻上一個隱隱約約的宮裝女子細細品著手上的茶。她正欲放下手上的茶碗,一旁便有個宮女妥帖來接,終直直看著自己,她輕歎口氣道:

“那魚也奇了,專跟你們李家女人有緣。”幽幽的聲音含著怨冷,“隻怕這宮闈,莫不是也與你們有緣了?”說罷又笑道:

“哀家憐你貌醜,本不欲與你為難,看來是要給自己留後患了,不若現在便了結了如何?”一旁噤聲的嬤嬤得了命,上前硬生生掰開自己的嘴,一碗濃濃的汁水便頂著自己的%e5%94%87齒,使力掙紮,頭一撞幸將那碗打落在地。喂藥的嬤嬤嘴裡罵了聲“可氣的小蹄子”,遠遠端坐在榻上的女人氣定神閒,擺擺手道:“再盛碗來罷。”

心內灰敗,知此番難逃,隻任人宰割罷了。正這時,有個太監遞了個東西給了太後,太後看過急急問道:

“這九王爺的貼身玉佩怎麼在你手上?”心內訝異,想起這九王玉佩正是當日詩會沈無沉丟給自己的,當日鬼使神差便帶著它入了宮。想來太後必是派人去自己的處所搜過一番了,幸得綠魂珠不曾隨身攜帶,不若此番落入太後手中,又是錯著。

心內歇了口氣,直想拽住這玉佩上係著的一線生機,便信口胡諂道:

“當日清水城中,王爺曾與惜年作詩互答,爾後便送了這玉佩作定情之物。”太後聽罷,自是半信半疑,但終消了對自己施刑的心,懨懨道:

“罷了,哀家累了。”說罷離了那光芒下的坐榻,屋內一群隱在暗處的人都隨著離去,如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個人久久望著那團閃爍不明的光亮,突生出許多幻覺,先是紅妝及地的崔家小姐搖搖晃晃在喜堂與沈二少行著一拜二拜三拜……轉瞬又化來月君死後重生的木愣寡言,爾後在迷樓裡眸光回轉唱著那段遊園驚夢……最後笑嘻嘻跟著將軍騎馬射箭的雲兒靜靜躺在火光中,一點點散漫成灰……夢魘堆砌,腦中迷晃昏神。

那蠟早燃儘了,四周黑黢黢的,自己如被人棄了般,半醒半迷在這暗室中不知待了幾日幾夜。饑渴難耐間直盼著自己能睡著了,便不知身在何處。

待醒來,自己已換在另一處,身下雖不是暖床軟綺,卻也鋪著塊紗縵,細細看來,正是不知誰人從這周圍四垂的長幔扯下的一塊。再看這個殿閣高柱寬梁,門窗透進的光亮晃著自己的眼睛,竟突生了解%e8%84%b1之感。

饑腸轆轆間,不知哪來的力氣在這紗縵間亂走,突得眼前空曠,幾十個牌位正正立在麵前,再看著牆上一張張皇帝供像,忽明白了此處正是供奉先祖的祈英殿。雖則敬畏神明,可惜人命關天,便不顧許多,一手拿起了供桌上的各色糕點,一手酒壺,狼吞虎咽,忽聽得木門輕響,心內一驚,急急躲進桌幔下。

腳步聲輕緩愈近,屏了氣一動不動,卻不知何時聲響全無,靜待再三,自己才從那供桌下爬了出來,卻聽得梁上一陣輕笑,抬頭看去,正是紅裝銀發的慕容念自在臥於梁上,手中拿著那個原戴在自己頭上的金絲帶子把玩著,他飄搖搖從梁上蕩了下來,穩穩立在自己麵前,指尖輕輕觸到自己嘴角,笑道:

“你倒不會委屈自己,敢與先人爭食。”確被說中,臉不由有些熱,慕容念的身影覆著自己,將那個金絲帶子重又給自己束了發,整弄好了,笑道:

“宮裡這種虎狼地,須學些手段才行。”心有同感,也淺笑道:

“說起手段,你既來了,可否幫我?”慕容念輕輕歎道:

“你有什麼主意?”自己隨意道:

“那夜你可看清我的容貌?”慕容念輕點頭道:“過目不忘。”

自己笑道:“那幫我畫幅像罷。”慕容念不知我所圖,力之所及,倒是應得十分乾脆。

爾後夜深人靜,避過宮人麵目,慕容念將自己送回了處所,便離了去。

畫案(上)

園子的門口重掛了個匾,書的是“懷意逐雲”,細看那字竟像是皇上%e4%ba%b2筆。想來宮裡以追命索魂為樂的人不在少數,懷意逐雲無疑要做了那眾矢之的,卻不知皇上護得了護不了自己這個%e4%ba%b2表妹。

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獨進了園子,正屋前的卵石上不知怎麼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認得的隻有前頭的桃兒一人,急上前欲扶了她起來,桃兒卻不敢起來。這時正屋外立著的太監一見是我,忙來請我入屋,認得那太監正是皇上身邊侍候的,隻得跟著進了屋。掀了厚簾,但見屋內不知何時修整一新,且不管擺放的各式家具如何烏漆雕花,牆上也不論古玩字畫如何一一擺放有度,卻說地上鋪的名貴毯子都不知該讓人如何踏腳,惟有那淡淡的龍誕香倒是與清心閣並無二致。

知皇上必是在此了,果見他正坐在裡頭的榻上,靠著軟墊歇著,臉上不晴不陰惟是皺著眉。雖說太後是他名份上的母%e4%ba%b2,但得罪自己的畢竟不是他,便仍是上前福身行禮,喊一聲“皇上”。

皇上睜了眼,見我手腳俱全地回來了,臉上帶著笑道:

“你這五天也算是長見識了罷?”自己不知不吃不喝地等死算不算長見識,懶散上了心,便隻低頭不語。一旁的太監看皇上有了笑,要替外邊人求情,皇上道:

“園子裡白養了這麼多人,一個弱女子都看不住。”斜睨我一眼,自己惟想不到這園子竟曾有這麼多人守著,可是光守個園子怕是無用的很,不禁有了輕視之意,皇上續道:

“這次便罷了,以後警醒點。”那太監聽著皇上口風鬆動,早出去傳令了,從那窗子望著外頭人終散了去,惟桃兒隨太監也進了房內,皇上一眼向自己望來,話卻是對著惶恐不安的桃兒說的:

“典侍官剛從外頭回來,你先替她沐浴更衣,再有差池,全部都充作塞外官妓罷。”桃兒顫顫謝恩,自己受著皇上這等重視,是福是禍不得而知,便也謝禮與桃兒一同退了出來。

出了門,不知皇上是長住還是短歇,上前討好那太監,那太監和氣得不行:

“皇上把書房搬到這園子來也有三日了,沒有回去清心閣的意思,姑娘可放十個心。”聽出皇上要長住,哪能放心,麵上不安,太監會錯了意,笑道:

“姑娘這幾天在太後那住著怎麼又自己跑回來了,本來皇上今天%e4%ba%b2自去接是多大的麵子,哪個娘娘都沒得過這等隆寵。”心裡訝異皇上還曾到太後那接人一說,想來正是慕容念先於前頭救了自己,方才錯過。隻是太後可是那善與之人,皇上能去接必然是先給了條件。不由問道:

“桃兒這幾日宮裡可有喜事?”桃兒搖頭不知,那太監甩了甩拂塵,笑道:

“下人眼中的喜事隻有主子得了升遷,姑娘剛解了禍災,也算是喜事一件罷。”得得這話,隻得笑臉謝了那公公好意。待回到房中,挑明了意問道:

“桃兒,這幾日哪位娘娘可得了封賞?”桃兒據實以答:

“聽說秦寶林升了一品貴妃,方采女也升了二品昭儀。”心裡不由冷笑,怕不止於貴妃罷,隻是做了皇後又如何?倒是方如意大家風範,前途不可限量。明了情勢,雖不爭鋒,尋個自保總是不難。又想得謝如韻那日獨占鼇頭升了五品貴人,轉日又落得人下,怕是怨恨難填了。不由問道:

“皇上可是要在禦花園設比畫之宴?”桃兒搖頭道:

“聽說改設在長信宮,各家娘娘都足不出戶,忙著閉門作畫。”得了這信,恰中了下懷,便不再多問。

到了晚間,早早支走了桃兒,望著不遠處正房不歇的燈火,反倒擔心慕容念今晚如何將畫送來,猶疑不決間,眼前不知怎麼被蒙了,耳邊正是慕容念輕聲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