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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這聲,再想他行止,一時才認出來,呼之欲出時,他笑道:“春寶是我的花名,我真名叫慕容念。”一時被他的“花名”二字弄得哭笑不得,雖得他%e4%ba%b2口認了,卻全然想不到那個放浪形骸狀若瘋癲的春寶竟是此時的梅仙人物。

及至燈火通明處,慕容念的風姿更顯傾城,舉手投足間皆似有法可依,與亂發蓬頭的春寶恍若兩人。不由開口問他道:

“你可曾看著這枕煙園還有彆人?”他放下手中的茶,笑道:

“此時隻你隻我隻一虎,沒有彆人。”聽他說“此時”二字,似內含了機關,卻不知“剛才”園內還有誰。正欲續問,他解了發帶,便直直走了過來,不知其意欲何為,卻獨聽得耳邊道:

“彆動。”他傾身紅影便壓了過來,一番整弄,原是他拿那金絲帶子替自己挽了發,抬眼看他,他笑道:

“沒想到你個醜丫頭還牽扯了這麼多人。”轉而正色道:“這帶子何時何地都不得取下來。”心內被擾得奇怪,像是石子投了井,起了淡波瞬時又消彌。想得他特特拿白虎來試自己,不由笑道:

“慕容公子的好意,小女子自然領受。”那慕容念見我由羞變冷,笑道:“此事確是不公,待得他日我便告訴你來龍去脈。”說罷清清冷冷立在門口,轉身道:

“你的皮相不比我的差。”說著拋了話,自自然不告而彆,徒留我咀嚼皮相優差之分。

得珠(上)

第二日,桃兒被我房裡的白虎嚇了一跳,那白虎倒是懶得理桃兒,眯了眼又伏在地上假寐。年關將近,待入了宮,與明兒反倒沒什麼機會相見,定是要辭彆一番。想好便整了裝,臨出門,恰遇著父%e4%ba%b2,見我又換了鄉野村夫的裝扮,父%e4%ba%b2細細囑道:

“外頭時局不明,父%e4%ba%b2我避居府內,隻憂丞相一黨經九王一事,心有不甘欲尋事端。吾兒不日就要入宮了,在外更需謹言慎行。”經這一提醒,心裡反倒起了憂慮,隻向父%e4%ba%b2托說速去速回,便急急從將軍府後門出了,向香雲樓行去。

到了香雲樓,因著是白日,門庭冷清。剛進去,廳裡隻一個小丫頭在桌上趴著,聽著人來的動靜,登時醒了,睡眼惺忪問來客,便報說找明兒姑娘。那小丫頭回道:

“明兒姑娘昨日剛從花榜會回來,公子哥們一晚上來的都要踏破門檻了。聽說後頭隻讓個擲了千金的公子進去,怕是現在還沒起呢。”說罷又伏首睡去,一時反倒留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得拜彆一事,便還是進了內院向明兒住的小樓走去。一路半個人也沒遇得,樓外也沒個人守著,直推了門去。卻見小香倒在地上,心內不由一驚,急忙上樓去尋明兒,但見樓上明兒房門直喇喇大敞開,屏風倒在地上,空氣裡儘是淡淡的血腥氣。

但見那紗掩著床,隱約可見裡頭個人直挺挺躺在床上,一陣穿堂風吹起,隻見那床上人眼睛瞪得圓圓的,七竅流血,模樣熟得很,心內一賅不由呆坐在地。正這時,樓下吵吵嚷嚷起來,接著一隊官兵直直從門口衝了進來。便見那領頭的剛進了門看清了形勢,二話不說便遣人將那屍身搬走,又打量了我一身裝扮,不懷好意笑道:“這樁案子倒好,抓個現形的,帶走!”兩個兵卒便上前將自己推搡著下了樓,小香正被官兵撥了桶冷水,迷迷糊糊也被押著。出了樓,一堆未事梳洗的女子被攔在園外,個個驚慌失措的。

香雲樓裡女管事的見官兵要帶人,單問了明姑娘去處,那長官伸了手,女管事連塞了錠銀子,那長官司才道:“哪有什麼明姑娘,不過是兩嫖客爭風吃醋出了人命官司,等上頭大人審了,便可結案。還有那小丫頭算個證人,得過過堂。”說罷押著我和小香去了衙門,隻因著自己頂了個殺人的罪名,單丟進個天寒地凍的石牢裡。

一番變故下來,心裡不由冷笑這局設得未免直白了些。既來之則安之,欲將牢裡的稻草裹了一處取暖,剛撥開角落裡一大束草杆,卻見個蓬頭垢麵的乞丐正躺在下頭,見我呆在原處,那乞丐將個蜷縮的身子舒展開,接著便衝我笑了笑道:

“你來得倒挺快的,我在此處還沒睡上一盞茶的時間。”見他如此,自己也不好意思拘禮,照貓畫虎,抓了把稻草在身上,直躺在他身旁,緩緩道:“慕容念,昨晚你那身豔紅豔紅的行頭呢?看那布料,嘖嘖,全南楚沒幾家人穿得起。”那慕容念嘴上咬根稻草回道:

“大富大貴的,哪有做乞丐逍遙,我看你昨晚身上那件流雲蟬翼衣裳也不錯。”說著又轉道:

“你不想知道明姑娘的去處?”

見他提起,不由直直盯著他眼睛,看他問這話倒不像是個設局的,便釋然笑道:“明兒定然是沒事的,你倒給我說說,那沈家二少爺怎麼就死在明兒房裡了?”那慕容念見我問來,眼神露出一絲狡黠,自言自語道:

“自然是他死了,許多人都能得上點好處唄。”見他果然知曉此事來頭去脈,反倒放了心,學他盯著石牢上的蛛網,問道:

“那你得了什麼好處?”他隻定定盯了那蛛網上的飛蛾撲楞著翅膀,不知何時彈出一個石子,那蛛網便斷了一片,蛾子撲翅遁去。他這才一手撐了臉,直直看著我,笑道:

“你看我現在和你關在一個牢裡,十天半個月出不去,算不算一樁大好處呢?”被他定定看得不自在,將旁邊的稻草整整齊齊劃了界限道:

“你睡那頭,我睡這頭,老死不相往來。”說罷側身背對著他,他不尷不尬笑了笑,倒也沒再羅嗦。

將近年關,正是南楚冷寒的時候,這石牢裡又陰又冷還灌了風。但見那慕容念又將自己埋進草裡,半天沒個動靜,睡得倒香,自己身上雖鋪了厚厚層稻草,牙關仍不免一陣陣顫唞,不由向他那處靠了靠。怕是被我吵醒了,他在草裡頭悶悶道:

“你作首應景詩,我教你個取暖的法子。”聽他如此心裡不由感慨“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混混想了首,便聲音抖抖%e5%90%9f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他聽罷不作聲,單將手一把伸了過來拽著自己的手,正欲掙%e8%84%b1,他喃喃一聲“彆動”,手心傳來股熱流,身子頓時暖了起來。如此手被他握著,任管稻草堆外冷風嗖嗖,竟也被這股暖意熏得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但聽得耳邊吵得緊,待睜開眼,卻見個牢頭,手上一大串鑰匙使勁甩著牢門木柱子,嘴裡嚷個不停道:

“你小子犯了王法還睡得跟死豬似的。”但見那春寶仍在草堆裡裝睡,自個兒隻得獨獨起了身,卻見來人正是陳世謙,此番倒沒料到第一個來看自己的會是他,不由拍了拍身上稻草,笑道:

“大人來這牢裡有何貴乾?”那陳世謙見我如此落魄,自然含了幾份憐惜,也不跟我計較,道:

“你安心在此處,牢裡都打點好了。”說罷又對那牢頭囑咐了一二,那牢頭滿臉堆笑道:“大人囑托的,小的一定照辦。”說著兩相無話便要走了,不由止道:

“找到明姑娘沒?”陳世謙停了步,開口道:

“隻聽說有人給她%e8%84%b1了籍。”說著便走了。想來明兒不過是個棋子,既然平安無事,倒也圓滿。

得珠(下)

那牢頭想是得了陳世謙好處,送了個炭爐連帶些熱酒菜,在這嗬氣成冰的石牢裡也算是稀罕物了。酒不是什麼好酒,自酌自飲霎時暖流入心,慕容念怕是被酒味引了,終肯從草堆裡現出身來。我直將酒壺丟給他,他輕輕巧便接住了,笑道:

“我出去一趟,這酒正好路上喝。”說著頂著亂發並那些稻草,隨手便扯開了那鎖頭直出了牢門,臨走還不忘重扣了鎖。正要走時,忽停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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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家喜歡什麼物什,順路給你捎點。” 但見他破衣亂裳立在風口,乞丐相十足還不忘給自己些好處,不由笑道:

“我要的,你便取得到?”他一臉泥汙,白牙森然道:

“除卻星辰日月,人間有的,都能給你捎帶些。”聽他如此說,自己撥弄炭火的手不由停下,淺笑道:

“那日花榜會,我看蘭心姑娘腰上有個彩線絡的紫珠子不錯,不知借來打發牢裡的日子如何?”慕容念聽後一頓,勸道:“蘭心不過是個薄命人,何苦取她東西?”

聽得這一句問,不由抬眼看他,笑道:“那就算了,你且去吧。”慕容念歎道:

“我既允了你便沒有不拿的道理,你且安心在此處等我。”說罷一瞬不見了人影,自己嫌那炭火始終不暖,便棄了撥弄的心,坐在牢裡呆看火光。

不知過了幾時,牢頭開了門,嘴裡罵罵咧咧道:“你小子命怎麼這麼好,才進來這死牢半天就得貴人相救,任憑彆人進來,不死也得%e8%84%b1層皮。”說罷直將自己趕出了牢房。

出了衙門,水伯立在門口,寒風刮得厲害,急上前問道:

“父%e4%ba%b2也出來了?”水伯指了指街角,正是將軍府裡的舊馬車。上了馬車,父%e4%ba%b2正端坐著閉目養神,見我無事才問道:

“入了牢中,有什麼頭緒?”自己不由低眉道:“除了官兵來得快,倒沒什麼破綻。”父%e4%ba%b2不語,複又閉目養神。馬車轆轆轉過街道,忽得馬聲嘶揚,馬車急急停住。不知是何事,掀開簾子,卻見一輛上好的馬車攔了前路。水伯詢問父%e4%ba%b2,父%e4%ba%b2斜睨了一眼那馬車,不動聲色。卻見那馬車的車夫打了簾,裡頭一個穿著紫袍官服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寒暄道:

“聽聞李將軍剛從牢裡接了女兒出來,老夫特來道賀。”此句一出,父%e4%ba%b2淡然回道:“道聽途說不足信,丞相大人明察秋毫,自不必理會這等小事。”丞相複又坐回簾中,道:

“將軍離京多年,做事竟比當年草率了。”說罷丞相的車駕終揚長離去,父%e4%ba%b2嗤道:

“丞相大人既來試探,為父的不若賣他這個人情。”父%e4%ba%b2定了主意,自己不由問道:

“父%e4%ba%b2可是要為湛水鹽運一事進言?”父%e4%ba%b2頷首道:

“謝家曾於邊關建功,皇上欲授之鹽運,而丞相一派與沈家%e4%ba%b2厚,故多有阻撓。為父若進言,自然定了局勢。”知父%e4%ba%b2早有了心意,方道:

“鹽運之事自古便是血流成河,兵法雲:若欲取之,必先予之。怕隻怕……”見父%e4%ba%b2並無禁忌,自己才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