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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氣不得過。

隻我一時沉迷於沈無沉那一眼冷冷的神情,他竟是沒認出自己的,又想得房裡的女子那一聲“沈郎”,婉轉嗔切,起了寒意,整了身上亂糟糟的衣裳,走了出來。

不知如何回得將軍府,桃兒提個燈籠靠在枕煙園門口瑟瑟發抖,心內不由恨自己不爭氣,急上前接了桃兒燈籠,與桃兒一齊進了內室。桃兒看我一身打扮落魄,眉眼自然憂切,又見我懨懨不願說話,也不多嘴,直說伺候我沐浴。待解了粗布衣裳,忽從懷內掉出張塗鴉來,桃兒拾了展開,但見上麵一男子與一女子共撫長琴,細看眉眼,那男子竟有八分像沈無沉,而那女子更是神似自己毀容前的舊貌。

心內驚異不已,細思今日出門,隻與那個春寶拉扯了一番,想來定是他藏在自己身上的,卻不知他從何得了這幅畫。不得要領,便隻得讓疑惑不解的桃兒將那畫好好收了。

待入了溫泉滑池,水氣氤氳,升上那方天,望著天上冷星幾點,閃閃爍爍十分迷茫。想得當初一番堅持,不過是沈無沉贈了傳世的珠子,想來珍寶易動人心,自古百試不爽,自己確確然因著那顆綠魂珠信了他心內隻有自己一個的癡言。如今事過境遷,換了容貌易了身份,便不是丫環與少爺的薄涼情愁了。

心內凝了這番思想,起了身,桃兒在背後細心給我穿上了寬袖長袍,待轉身時,卻見哪有桃兒,分明是那個春寶手裡拿著個腰帶,一時大驚往後退去,池邊水滑,不及便要栽了下去。不料下一刻,便又跌進了個男子的懷抱,抬頭看時,不正是叫春寶的無賴。

春寶(下)

不知那個叫春寶的如何入得房內,驚疑不定推搡不及,急喊了桃兒,他神態自若道:“不要喊了,她早被我打暈了。”一時想得剛才給自己穿衣的正是他,不禁又羞又惱,隻見他將臉兒愈湊愈近,我不由頭低得更下。他忽得笑道:

“我春寶怎麼會輕薄你個醜夜叉呢!”說著放了手,道:“蘭心姑娘要的畫我拿走了,另送你幅出浴圖。”說著抽了頭上的毛筆,沾了口水,又不知從哪處掏出張皺巴巴紙張,疾筆畫描,忽道了聲好,便將那紙往我懷裡一塞,從那一方盛滿星光的天裡竄了出去。

細看那紙張構圖,雖未精巧,描畫濃淺,筆法嫻熟,再看得那畫裡女子,長長青絲掩了麵,儘是滑脂凝肌,冰清玉潔,看不見半點醜態。這個春寶大概也是口是心非,內裡並不嫌棄易容貌醜的女子,一番行止,不過是個癡畫人罷。

第二日,想起月君的事,便又換上了粗布衣裳,一路問了人,終到了婉派的戲樓。攔了個門口搬戲牌的小廝,但問他可識得月君?他不耐煩道:

“婉派裡沒這個人物。”想是化了名,又纏著比劃了模樣身段服飾打扮,他疑惑道:

“你說的可是我們掌櫃的?沒聽掌櫃說起還有你這樣的窮%e4%ba%b2戚!”思及當日月君的架勢,倒也不差,連聲應了,那小廝擺擺手讓我回去,說是掌櫃的去紅花樓教人唱曲了,聽得緣故,既已知她安好,倒也不強求相聚了。想著便沿路閒逛,但見搭售戲詞折本的小攤比比皆是,各色名目琳琅滿目,細細看來單是一折牡丹亭的遊園驚夢便有平裝精飾之分。再看那些臨風掛的風俗畫裡,也多是才子佳人密約的景段。

恰見眼前正個嬌俏女子,指了幅畫道:

“店家,這真是日月山人作的?”那店家見那女子不像識貨的,趾高氣揚道:

“鎮店之寶,假一賠十!”但見得那女子轉向身邊個蒙紗的女子,問道:“小姐,真是那個潛進皇宮、偷畫了群臣夜宴圖的日月山人麼?”那女子細細端詳那幅畫,搖了搖頭道:

“日月山人的畫作人物生動,用色不拘,這幅畫線條呆板,不知是哪個腐儒摹的。”一旁的店家情知撞破,惱羞成怒要趕人,那嬌俏丫環啐了口道:

“你這不長眼的,我家小姐便是才藝雙絕的明姑娘,她若評得這畫是贗品,定不能真了去。”一時周圍人聽得明姑娘三字,都紛紛圍了上來。

推搡之間,自己不由得向那個明姑娘倒了過去,慌急中不想拉拽了那畫,隻聽紙張撕扯地脆響,我把個明姑娘壓在了地上。明姑娘的丫環一時驚慌,用了大力急將我扯開,那店家正氣惱不過,又抓著我的袖子,喝道:

“你又是從哪處鑽出來的,不長眼的敢撕我的畫。”正這時,不知何時又竄出個閒人,隨手抓了那兩截的畫,用力狂撕,撕得興起,作了漫空雪花飄灑。細細看來,不正是那昨日無賴的春寶麼?隻那店家見畫全毀,不由氣極攻心,欲與那春寶撕打,那叫春寶的仍是東跳西跑嘻皮笑臉,最後趁了亂,拿著枚紋了龍的印章在那店家臉上急蓋了個大紅印,掙%e8%84%b1開來,跑得無影無蹤,一時周圍人哄堂大笑。待細細看那店家臉上印的字,不正是“日月山人”麼?一時,眾人紛紛驚疑,道:

“那個無賴手上拿的,真是皇上欽賜的日月山人印章?”一旁人應道:

“可不是那日月山人將群臣夜宴圖流出民間,皇上為了拉攏人心,賜了他禦真畫師的專名,還賞了他枚紋龍金印。”

一時聽人道了來去,那店家作偽畫被正主拿著,任由了周圍看官唾棄。隻我不曾想那春寶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竟又懷了這番才華。突得又想起被自己撞倒的明姑娘,急上前賠禮,那明姑娘的麵紗不知何時散去了,抬眼望去,果若出塵仙子,明豔動人。

那一旁明姑娘的丫環氣惱,直指了我鼻子罵道:

“哪來的醜八怪,輕薄我家小姐!”但見那明姑娘笑眼動人,攔了那女子的手道:

“不礙事,都是女子,何來輕薄之說。”想剛才與那明姑娘肌膚相%e4%ba%b2,自然逃不過她法眼,情知被看穿,反倒不拘謹,笑道:

“明姑娘明察秋毫,是我無禮了。”那明姑娘聽罷反又福身賠禮,想來明姑娘果是溫婉動人,無怪乎名占花魁。那明姑娘問道:

“觀姑娘神情,似是認得日月山人?小女子慕其才華久矣,不知姑娘可否引見?”心內雖覺此事不十分妥當,但想才子佳人相會,自己做個紅娘又有何妨,便也不推%e8%84%b1,答道:

“剛才那人像極了月綺樓打雜的夥計春寶,是不是日月山人,小女子也不甚清楚。”那明姑娘聽我說來,臉上有喜又有失落,問道:“不知姑娘可否陪小女子往月綺樓一行。”

心內想自己這個模樣,並無不可,隻不知為何單與那月綺樓%e8%84%b1不了乾係。待出了人擠人的亂景,有個馬車來接。齊上了馬車,不過半柱香的時刻,便停在了月綺樓門前。

這月綺樓白日裡開著門但不做生意,故有些冷清。進了門,報了明姑娘的名號,看門的小廝不為難,托了個丫環便要引到蘭心姑娘房裡。想來這兩位姑娘早是熟識的,巧也巧在那引路的丫環仍是昨日的小紅,見了我不由笑道:

“你這個村夫真是好命,昨日才答了蘭心姑娘的謎題,今日又與明姑娘作一處。”明姑娘好奇相問,小紅道了來去,明姑娘不由對我又多了幾分好感。閒話聊過,穿園過林,進了月洞門,卻見個郎中模樣的老人跪在院中,想冬日地氣濕冷,不由上前扶起。卻聽得裡頭傳來一聲冷語,道:

“誰讓你扶的!”心神不由一震,抬眼看去,房內正是扶著個女子的沈無沉,但見沈無沉滿臉怒意。那女子原靠在他身上,這時抬了頭,勸道:

“老郎中不是故意隱瞞,這病根早就落下,如今發了,也由不得人。”而我眼睛定定看著那女子,心裡不由賅然,但見她眉眼間,竟神似自己毀容前的模樣。一時了悟,無怪乎那春寶畫中與沈無沉一齊彈琴的女子十分像自己,這樣想來,正是綺月樓的蘭心罷了。念想紛雜,明姑娘見了這架勢,勸道:

“沈公子莫要將氣撒在老郎中身上,這不過是蘭心對公子的一番心意罷了。”旁的丫環也連連稱是,沈無沉這才好些,我扶起老郎中,正欲出門,那沈無沉忽喝道:

“站住!”身子不由一定,心中雖對其專橫之舉極怒,但又有些泛虛。但見他轉瞬走到我麵前,托起我下巴,眼神銳利,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心裡驚疑,不作妄動,隻聽小紅驚呼一聲,那蘭心忽地倒在了地上,沈無沉急急走了回去,我這才走%e8%84%b1。扶著老郎中到了後院,明姑娘竟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明姑娘笑道:

“蘭心有沈公子照料,我自然多餘,老郎中從不嫌棄我們這些煙花地的女子,出診救人,小女子十分欽佩。”聽得蘭心有沈無沉照料,心內苦笑,聽罷明姑娘一番話,老郎中擺手道:

“治病救人,本是醫者份內之事。”明姑娘的丫環倒有些憤憤不平道:

“那個沈公子,冷心冷麵的,隻他個蘭心姑娘是人命,彆的人就不顧了。”自己在一旁聽著愈加心寒,正說著,可巧與那個春寶打了照麵。但見他仍是破衣破裳的,手上拿了幅裝裱好的畫軸,一眼看老郎中一臉慘白,問道:

“這是怎麼了?”那春寶似懂得些診脈之事,察看後釋然道:

“不過風寒入體,所謂醫者不自醫,永叔你一把年紀了,要好好調養。”再看得我,笑道:

“原來是你。” 明姑娘見那春寶正是集市上遇著的日月山人,臉上不由帶些羞意,上前自薦道:

“小女子明兒,慕山人才名,不知可否相約切磋一二。”那春寶見得明兒,笑道:

“我不過是個打雜的,有上頓沒下頓,哪敢高攀姑娘。”明姑娘臉上失落,更添動人可憐之處,但見明姑娘的丫環看不過眼,急搶了春寶手上的畫軸,展開道:

“小姐,你看看,這畫不正是日月山人作的。”春寶怕損了畫,爭搶不過,惱道:

“我正是日月山人,不過不是哪家的女子想與我切蹉便可切蹉的。”說著明姑娘眼圈不由一紅,那丫環也被羞得一愣,畫重被那春寶奪了。一時看不過眼,喊道:

“站住!”那春寶轉身道:

“醜八怪,你又有什麼話說,彆耽誤我給蘭心姑娘送畫!”知他口是心非,正色道:

“你作的畫未有題詞,空泛了些,若我錦上添花,你便答應明姑娘之邀。”那春寶一愣,繼而道:

“題詞自然好,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