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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遠遠俯看,十分有趣。

待得起了屏風,彆處來的幾個丫頭一齊收拾好一桶熱水,桃兒知我古怪便領著眾人退了下去。自己從容享受這一大桶熱水,心情泛好。

用過早飯,笑問桃兒道:“將軍府裡哪個園子去不得?”桃兒見我問的突然,急回道:“沒有。”

我又笑了笑道:“那哪處是以前去得,如今去不得的?”桃兒這才回道:“早上水伯還特特囑咐過奴婢,說這幾天省思園關了。本來園子裡菊花開得最好,奴婢還想給小姐摘幾枝插在那素淨花瓶裡。”

一時明了道:“桃兒帶路罷,小姐我%e4%ba%b2自去摘。”桃兒想是沒妨礙,出了太極閣便領我從邊上回廊沿牆向北走了,到了儘頭又出了個偏門,往西處穿了兩進連著的院子。終到了門前,正是省思的門匾借了日光在頭上明晃晃的。

留了桃兒在外頭守著,自推開門,園內靜無一人,隻一叢叢接連一叢的菊枝開得蔓延,顏色暈了深紅粉紅,淡白墨綠,更兼些淺黃深紫,十分好看。

還不及動手,卻有一黑衣男子上前道:“主子請小姐過去。”抬眼看,卻是菊海深處有個白玉八角亭的模樣。本就是為了見他,便談不上推辭。到了跟前,隻見一男子身著白衫,正畫個秋日問菊圖。見是我來,放了筆道:

“惜年表妹。”果然是皇上,便回道:“特向表哥借幾枝菊花。”皇上笑道:

“我以為表妹專程來是向為兄討人情的,也罷,菊花是人情,人命也是人情。”說著提筆複描那花態豔姿。

如此聽他一番話,心內醒了大半,皇上必然不是人人能做的,沒有一番手段更無法斡旋亂臣間得利之大者。便坦然道:“確是為了菊花,順便討個人情。”

皇上頭也不抬,勾了最後筆菊瓣,笑道:“題了詩詞便隨了你心中所願。”聽他如此說反覺得是憑白討了便宜,卻之不恭,提筆寫道:

“颯颯西風滿院栽, 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 報與桃花一處開。”

卻見皇上臉色喜怒不辨,隻沉聲道:“沈謝兩家都是舉國數一數二的富商,追究他們的錯處,為時尚早,本不用你來討這份人情。”

一時才知自己的一番境遇皇上早有了計較,隻如此天下間的事他不放心設了耳目純屬自然,這一條不足懼,真正為人膽寒的卻是他心思玲瓏,一招便猜透我心中所想,不由惶恐。

“朝中得了信,如今分了兩派,一派欲先行國喪再商皇位,彆一派力主九王登基主持大局。隻可惜此番,那狐狸藏得深,派的不過些蝦兵蟹將,讓他逃了!”一番話畢,皇上直將筆折了,染了菊淚斑斑,自己嚇得一身冷汗。

終離了省思園,與桃兒一齊回了太極閣,平白便不去招惹這個權高位重的表哥。過了幾日,京裡傳來消息,卻是九王陰謀造反,假傳皇上噩耗,叛黨被禦林軍絞殺在宮闈裡。一番血雨腥風後,皇輦終浩浩蕩蕩地回了京都。

不過幾日,京裡傳來聖旨,無非封賞父%e4%ba%b2犒勞眾將的套話,隻最後一句竟是要召父%e4%ba%b2回京都。一時合府收拾起來,亂得沒個章法。父%e4%ba%b2喚我至房內,開口道:

“此番被召回京,許是皇上隆恩,或是太後的旨意,但且行事小心,莫落人把柄。”一一應諾,父%e4%ba%b2十分寬慰,爾又道:“家裡祖墳田產都在京上,如今且帶你姊一齊隨我們回都罷。”

於此退回房間,細細收好阿姊的牌位骨灰。第二日,合府老小精簡了行裝裝了馬車,緩然一路朝京都駛去。

易容(上)

待車馬行了半月,恰入了北風寒徹的冬季。京都的將軍府雖是二十年沒有人氣的空宅,但畢竟曾是貴載幾世的李氏一族停留的居所,隨處可見的精巧用心即使落了蛛絲染了塵,一番修整便又是奕奕生香的一等富貴人家。而父%e4%ba%b2派給我的園子,聽說是早年專為蘭妃省%e4%ba%b2修建的,名曰“鳳儀”。初見時,怕沾了這等深宮的閨怨,便自專改了名,重題了匾,書了“無心枕煙”四字。

說是蘭妃的園子,卻遍植了梅樹、桃樹、梨樹等,各色名目裡單不見蘭草,問桃兒其中緣故,桃兒隻搖搖頭道不知,便也不作深究。最喜的便是內室的溫泉,不知是何處引來的活水,一汪清池暖暖,四麵屏風兼紗縵妖繞,頭上四角拱頂本應封了口,偏偏留了個見方的大口子望著天,想是沉醉其間,或賞晴日或觀星辰都是雅事。

初初到了京都,父%e4%ba%b2閉門不見客省卻了許多叨擾。上有閒下亦效之,自己除了早晚給父%e4%ba%b2請安敬了孝儀,便常躲在房裡,翻些詩書畫卷悠然愜意。沉香銷儘,便拋卻了餘書解了衣,浸在溫華的水裡消磨些午後的微倦。沉沉睡去時忽被臉上的冰然驚醒,仰頭細望,竟不知那晶瑩小巧的雪從何時起穿過了頭上的一方天,絮絮落下,悄融在溫騰的水裡。不由笑了笑,從泉水裡起了身,桃兒幫我細細理好了一層層的華衣,提醒道:

“小姐,醫聖大人來了。”

待出了廳,醫聖大人正站在廊上賞雪裡的梅花叢叢,或白或紅,均是借了小雪的一層通透光輝。未知有人來,醫聖大人自語道:

“紅顏薄命,倒不如醜顏一世。”

桃兒一怔,自己倒不願辜負這番好意,上前福身道:“醫聖大人。”醫聖自是老樣子,拂了袖,也不回禮,自進了廳。待我與桃兒跟著進了門,方道:“換容先得毀容,不知你受得了受不了。”

這個倒是料著了,便笑了笑道:“受得。”醫聖見我乾脆反倒沒了言語,轉而道:“將軍府的奴才不知手腳便利不便利,先照方抓藥備著。”說著甩了張方子到桌上,一派惟我獨尊,桃兒沒見過這番陣仗,急上前把方子接了便退了出去。屋內隻留得醫聖,便也不顧得如何給長輩留體麵,找了處軟榻舒鬆臥著,翻些未看完的詩書。但聽醫聖大人不怒反歎了口氣道:

“李家的女人都是這個脾性,我倒是忘了。”覺得好笑,又放下了書道:

“醫聖大人與蘭妃有何淵緣,惜年倒不便多嘴,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惜年自是不會效仿蘭妃與深宮候門結上恩怨。”醫聖聽罷一怔,道:

“宮裡不日便要放榜招世家貴%e4%ba%b2的女兒入宮,你臉上若是好了,便不由得你作主了。”一時聽得如此,反倒有了計議,道:“臉上的傷能不能好,全是醫聖大人的心意,又何需憂紅顏薄命呢?”

醫聖參得我個中意味,正色道:“醫者救死扶傷自當全力,斷沒有害人的理。”自己見醫聖大人平日不羈,不想還有這番堅持,臉上笑意不由更深,道:

“話由人說,像由人斷。醫聖大人說治好了便是好了,沒治好彆人也不會懷疑,這般並不損醫德,況救人隻救了皮相,又算是哪門子的醫聖呢?”

說著便把書丟在榻上,出了門往梅林深處行去,一叢叢看去,隻將那枝最高處的開了一半的淡色白梅折了,回來時又挑了兩三枝極紅豔的,計較著插在月白淨瓶裡,定是好的。

卻見醫聖大人仍在廳裡坐著,見是我回來,笑道:“小姐既然有了打算,我今日便應了你。”說著從回廊出了門。

第二日,醫聖大人早早便叩了園子的門,想是定了心在將軍府住下了,見了便也不多說,隻拿了顆藥丸叫我吞下。不疑有它,自和水服了,卻不知這丸藥力極強,不一會子自己便昏昏睡了過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夢裡像是蟲蟻噬心般疼痛,待想觸及卻又找不著緣頭,自己騰了空,見得一個臉上血肉模糊的女子在榻上躺著,醫聖大人拿個柳葉薄片刀一層層地刮著。不忍心相看,便離了那房間,卻見桃兒正在門外嚇得臉上青白。上前衝她笑了笑,欲牽著她的手卻不料輕飄飄穿離而去。心神大震,再望向房內的女子,穿著的正是今早桃兒特意為我挑的流雲嵐錦。

賅然再醒時,摸得臉上裹著層層的紗,連帶著眼睛也不見天日。手兒才輕輕觸了下,麵上便疼痛難忍。耳邊傳來的是桃兒驚憂的聲音,

“小姐,小姐!”欲張口回答,卻發現連嘴都封住了,此刻真成了活死人了,隻得聽桃兒斷斷續續沒章沒法道了來去。卻說這醫聖給自己服了藥後便把桃兒趕出了房間,一番血雨刀光後,桃兒隻看到個紗包腦袋的腫小姐,自然驚慌失措。心內笑了笑,麵上卻不能動疼得僵硬。定了心不作情緒波動,桃兒又講了些醫聖的囑咐,不過不得見水,不得亂動之類的。桃兒也是識些字的,又道醫聖大人怕小姐無聊,讓桃兒陪著念書。

如此半月,安心受了桃兒相陪的恩惠,連帶醫聖大人日日診斷換藥,心內漸覺出其中的人情味來。

待那日拆了紗布,醫聖大人說了聲好,自己終睜了眼,桃兒捧著鏡上前,照著裡麵,不由恍然,開了半月來第一次口,驚道:“怎麼換了彆人的臉來!”

醫聖在一旁麵上不驚不疑,道:“小姐不想%e8%84%b1了前塵舊事麼?況且即便換了臉,也是要毀了的。”說著拿著個盒子,卻見裡麵正是一張滿麵疤痕的麵皮。

明了其意,福身道:“多謝大人成全。”醫聖擺擺手,囑些用法禁忌,便自出了廳門,卻見父%e4%ba%b2獨在門外立著,經得半月未曾請安,卻見父%e4%ba%b2頭發又白了許多。醫聖大人與父%e4%ba%b2不過寒暄幾句,便從那園中紅若血的梅間穿過,但聞得一聲歎息,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父%e4%ba%b2細細看著我的容顏,便道:

“他心內也是有放不下的,如今好了,吾兒先去歇著吧。”說著也從那梅林出園子的卵石道上行著,仿若梅花的飄落裡,又含著哪個深情人的懷念。

易容(下)

過得幾日,父%e4%ba%b2說得醫聖大人離了京不知所蹤,想來卻是為避開皇上的盤問罷。晚間細細打量自己的臉,不得又歎了聲,桃兒不解其意,道:“小姐的臉兒如今生得傾國傾城,為何還要帖這層毀容的麵皮?”聽得桃兒這般問,但笑過不語。

次日,宮裡招貴%e4%ba%b2之女入宮的聖旨果傳到了將軍府,父%e4%ba%b2推托貌醜,那太監得勢拿捏,自己躲在屏風看不過眼,囑桃兒上前。

但見那太監也是個無知的,拿個拂塵直指了桃兒,尖著嗓子道:“將軍說笑了,小姐這不出來了麼,雖不是國色天香,也不可往貌醜上作文章。”自己見時機成熟,將臉上的紗去了,盤發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