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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在鏡麵裡,微微笑著,聽得他屏退了琥珀珍珠,站在我身後,用鑲花桃木梳細細與我解了每一處的糾結。瞧他認真,不由得自己眉眼也有了笑,但看得鏡裡的人兒,全然不是自己。

一齊用完早飯,儼然舉案齊眉。想起未起譜的戲詞,便問府裡誰善歌。沈無沉點了琉璃侍候,便與她唱著每一句每一段。

白娘子並青兒,自金山與法海一戰敗下陣來,路經斷橋。想如今身懷六甲,丈夫相負,觸景生情心酸不已。不料卻偶遇了趁亂逃出的許仙,青兒不由執劍質問。許仙自知理虧,跪在娘子麵前認錯,終破鏡重圓。

可惜戲隻是戲。終唱完了一字一句,琉璃添了譜。自望向窗外亭台樓立如那金絲籠般,耳邊依是餘響。

“啊呀鴛鴦折頸,空辜負海誓山盟。好教人淚珠暗滾。

阿呀!怎知他一旦多薄幸!

怎不教人兩淚零?

無端拋閃,拋閃無投奔。

我細想前情,好教人氣滿%e8%83%b8襟。

淒清,不覺的鸞鳳分。傷心,怎能夠再和鳴?”

詩會(上)

白日裡時光輕漫,用了午飯,沈無沉攜珍珠翡翠出了門。隻留下話,明日派馬車接我與琥珀,獨落下了琉璃未交待。

不解其意,便隻得定了心,悶悶地看些書。到了晚間,打發了琥珀。還不及寬衣,便被人架了把冰涼的物什在項上。

想來自己命苦,不止被一個算計。隻得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也不答話,壓低聲反問道:“你是誰?”

聽得問,雖辨出是男子,但其刻意變聲,不得要領。隻如法炮製了沈無沉的話,答道:

“我是沈家的丫環琉璃。”

外人不知,自然不分曉。隻這男子精明,沉聲道:“說實話,再使詐欺瞞,小心我要你的命。”說著,那冰涼的鐵器壓得項處緊了幾分。

知其必與沈府相熟,不然怎一眼便辨得沈大少貼身丫頭。難以對付,隻半真半假道:“我一來,少爺便給我取名琉璃,與其他三個姐姐一齊侍候他起居。”聽得我如此說,那男子才放了匕首,轉身看他,黑衣黑裳並蒙著臉,無從認得。

見他思索半刻,便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問道:

“你可否識得這圖?”

細看,紙上竟是我當日交給錢莊的玉墜子圖樣。知其有備而來,但沈府森嚴不知怎麼走漏風聲,心底疑懼,隻答“不知。”

“你不願說實話,沒有關係。”說著他自揭了臉上的布,竟是謝家少爺謝奇安,“莫要疑,我隻是替雲兒尋她的妹妹。”

還未說完,竟聽得琥珀敲著門,高聲道:“姑娘熄了燈,歇了吧。”

知其問的蹊蹺,見謝奇安又緊握著手中的匕首,似要發力。他談到雲兒,不知其是敵是友,但如今需得保他。於是應道:

“看些書晚了,我這就歇著。”說著滅了燭火,門外的人影停了會,便離了去。

這時,謝奇安才頓了心,複蒙上臉罩,道:“來龍去脈以後再與你說,如今你且好好住在沈府。今晚的事不要聲張,我定能保你平安。”說著從後窗自離了去。

輕聲扣好窗,免落了蛛絲馬跡。自在暗處想著前因後果,謝奇安如此快便得了消息,必是有了內應。隻這沈無沉除了四個貼身丫環,平日見的小廝管家也多,不免頭緒萬分。再思琥珀,今夜問門,有意無意,實難斷定。

如此羅網密織,張網的人不止一個,心底煩惱難眠,第二日便起得十分晚。琥珀早在門外候著,用完早飯,便依沈無沉昨日吩咐,一路引我至後門上了馬車。

琥珀連日來,隻依著丫環本分,倒不願與我多說話。想她年齡頂多過了十七,卻如此老成,多半是怪我當日連累她。與她在馬車裡一處坐著,便無中生有地找些話題。

隻她問一句答一句,十分無趣。直問了珍珠三人與她是如何進府的,她才肯細答道:“我們四人當年才十歲,都是家裡沒了生計,被賣與牙婆子手裡。顛沛流離至了沈家,少爺待我們寬厚,才得了安寧。”

聽她情真意懇,想確是如此,隻憐她們當年被人典賣,如今全成了忠心丫環,不知值與不值。再問得她,“少爺帶我去清水城何事?”

她不多答,隻如走板官話一樣道:“姑娘去了便知道。”

知其實不願與我多語,也不強求,拿起一本論語翻,一頁頁細看,恰至一處,見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深得吾心。

終馬車停了,看那門額,原是清水城中沈府的彆院。進得府來,並不見沈無沉,隻珍珠候著。見著琥珀與我,便引我們歇在一園子裡。再問得話來,原是少爺攜翡翠出了門,晚間便回來。

奔波了半日,先問起了有無熱水沐浴。珍珠兒也算細心,早令人備下來。寬衣解發泡在水裡,自十分愜意。欲著外衣,卻見得珍珠備了琉璃常穿的粉裳,心下了然。

出得外間,琥珀在桌上布些小碟細菜,十分溫馨。但想得她們心裡大概不願,又幾分悵然,隻閒閒吃了點,便又縮進房裡繼續看我的書。

果倒了晚間,聽得外間琥珀喊著“少爺”,便知沈無沉回來了。竹簾子輕響,抬頭正是他無害的眉眼俱開,似有樂事。

隻他一下便坐在我身邊,搶了我的書,笑著說:“今晚正是九王爺備的詩會,你隨我去湊熱鬨如何?”

不知他在算計什麼,笑著說:“不去,我隻看我的書。”不知不覺語氣裡帶著一股子恃寵而嬌。

他見我如此,知我故意,便又道:“你不去,隻我和謝家小姐,你放心麼?”

見他出語相激,戲要做足,隻輕嗔:“你與謝家小姐自去了,與我何乾。”

“你若不去,我便不去了。”說著他便起身要走,知不可再演,便道:“我去!”攔得他腳步,若早有所料般他恰轉了身,道:“隻有一樣,你今晚是我的琉璃丫頭。”

再多時,翡翠與珍珠便一齊來侍候沈大少更衣。見他,皎如玉樹臨風,自散發冷夜明月的清氣,當是女子心中的良人。隻再看他眉眼嘴角,卻見得淡淡的冷漠,心中又不由警醒。

束發整冠,攬鏡照去,風華不掩。恰小廝備好了馬車,他便攜了我與珍珠出了沈府。

自又是一路的熱鬨紅塵,晚間集市高樓燈火初上,明亮如晝,不知何處曲歌自響,十分悠然。再一會,突得聽一聲“轟”響,掀小簾一看,天上亮著一段段絢爛的煙火,並著連綿欺耳的爆竹聲,端的熱鬨,細看竟是馬車恰經過一家剛開張的新店。

如此繁華,自然也帶著心喜。一路目不暇接,轉進一處人煙稀少的寬街,行得一盞茶時間,終停在一位大院前。下了車看得那牌匾,自又是另一番書法,天成的貴氣,題著“清水行館”。門前站著侍衛森然,並停著許多寶馬香車,便知到了九王爺的下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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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會(中)

小廝遞了名帖,侍衛恭敬,引我們一行人至後園中來。遠聞得樂聲飄飄,近看鶯歌燕舞,十分熱鬨。

沈無沉入了座,我與珍珠自站在他身後。隻見這席宴也擺得巧,低樹相隔,回廊暗送,賓客儘得其樂。但見園中略高玉台處,設了三個席位,睥睨眾生。左側所坐之人乃一戎裝武將,忠勇之氣浩然;右側則為一纖弱書生,溫文爾雅氣度翩翩。隻中間一席空著,大概便是那九王爺之位。

不多時,樂聲漸息,舞伶退去。隻見一束冠男子前呼後擁,登得玉台,直入主座。細看他,錦袍玉帶,舉手投足間皇家貴氣自不可掩,便是那九王爺了。

眾人起身行禮,看那九王爺不過二十虛齡,倒也舉重若輕,言語得體,不失皇家威儀。場麵話終被清水城大小文官說儘,又道邊城武官眾多,雖粗放些,但也有一兩個善逢迎的,拾人牙慧,粉墨登場。歌功頌德的話聽得耳朵生繭,站得便不穩了,沈無沉見我不耐隻輕輕一哂,我心有不服,不多理他。

終熬出了頭,九王爺發了話,道了正題:

“昭武盛世,南楚國城安民樂,眾文武官員、鄉黨富賈功不可沒;又恰逢今日天朗氣清,故以本王三分薄麵,邀在座眾人齊聚一堂,以詩和興,成就一段佳話。”

話聲未落,自又是和聲一片,賓主儘歡。宴飲初開,宮娥穿梭,美酒佳肴倒也精致。酒作酣處,王爺趁興又發了話:

“如今邊城太平,本王前日遊這清水夜景,街市發達,繁華不落京城之後。”王爺沉%e5%90%9f,舉杯虛敬眾人:“如此,今日便以街市所見所聞開第一題。”

話罷,王爺右側書生起了身,不卑不亢道:“世謙不才,起詩一首,權作拋磚引玉。”

聽得那書生自報姓名,不由多看他一眼,他便是狀元郎陳世謙,惜年哥哥。如今他已是功名加身並美人如玉,自是誌得意滿,負舊人也是人之常情。幸我非惜年,不曾期許,便隻靜聽他%e5%90%9f道:

“夜市長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如今不是佳節日,猶自笙歌徹曉聞。”

%e5%90%9f罷舉杯自飲,眾人紛紛讚狀元郎氣度瀟灑,文采高妙。九王爺見狀元郎助興,自然麵有悅色,讚其“取景新巧。”

心內暗想這陳世謙敏才捷思,科考中獨占鼇頭也不為過。倒不想沈無沉又哼了一聲,看他臉色陰晴不定,不由得有些好笑。

再看宴席中自狀元郎起了頭來,便有人紛紛喝詩。王爺見得如此,自是越發欣喜,道:

“今日詩會以文取樂,為增雅興,不若設個彩頭。”言畢,九王爺取出腰間玉墜,“此玉為先皇所賜,得頭籌者,便賞與他。”

說罷,文房四寶齊備,細香點開。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沈無沉桌前也有一份紙墨,但見他倒也不急,隻喚得珍珠上前研墨,又喚得我上前執筆。拿筆的手都酸了,卻還不曾聽他賦來。看那香已燃了一半,心急瞪他,他倒心平氣和,隻得好言提醒:

“少爺,墨磨好了,您開始賦吧。”自覺低聲下氣,十分委婉。但見沈無沉如大夢初醒般,道:

“琉璃,你少爺我剛賦了一首絕妙好詩,你竟沒聽到!”珍珠不解,替我辯道:

“少爺您剛才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