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1 / 1)

不瞞我們,奶聲奶氣地說了始末。

寶兒(下)

原來他正是楊家的遺腹子,%e4%b9%b3名寶兒,自小被一家子人寵著沒法沒天也是出了名的。楊家正是吉祥布莊的東家,管著南楚國近半成的河段漕運,布匹生意更做得如火如荼。隻楊家規矩奇怪,家裡娶了%e4%ba%b2的兒子,便要出海做生意去。這海上驚險,有去無回也是常有的,隻這兩代,便都是寡婦。現留下這嫡%e4%ba%b2的一脈,自然是如珍如寶,如小祖宗一般的。

寶兒說他專程出府,去找他父%e4%ba%b2,原來古代也流行這離家出走。問他怎麼跑到林子裡去,他說他趁著值夜丫環睡著,從湖裡遊出來的。我暈了,這湖竟連著楊家裡頭的小湖,隻他居然這麼小便想出這法子來,古靈精怪的。

他說他在林子裡轉了有一夜了,夜裡下起雪來湖麵結了冰,他也回不去了,再後來他便被我救了回來。

越想越心驚,他要是被那湖水溺死,在林子裡被野獸吃了,或是被冰雪凍死,又將引起一家公案。現下沒得法,到了明天便送他回去吧。哄著他,一家子也很快歇了去,整夜無話。

飄飄灑灑一夜的大雪,早晨醒來,窗外亮堂堂的,那小片菜地早作了枯萎,隻留些竹架子覆些薄薄的雪。本是個清涼冰瑩的冬日,偏有小霸王寶兒鬨騰。

隻得與他說看一件新鮮物什,抱著他便去看前日定做好的四塊板子。木頭麵磨得光滑,作了鞋樣子,周邊麻繩穿孔,給寶兒往鞋上牢牢係住。扶著他到那結了冰的街上玩,教了他些法門讓他自己滑去。小孩子反正耐摔,由他屢戰屢敗,他倒也不服軟,隻一會子,便學得有模有樣。

他嫌街麵小,不儘興,隻作了主要去大湖上玩。想這湖凍上了一天一夜了,承得住重量,起了玩興一起奔去。

湖上果是結了厚厚一層冰,使勁兒跺腳也沒看它裂出半個縫兒。放了心,寶兒與我挽著手,嘻嘻哈哈地在這天然溜冰場玩樂。寶兒笑得開心極了,又說要賞我,習慣了便全部應了下來。隻他回了家,定會把這些事拋到腦後,哪會想起。

湖麵極寬,寶兒與我玩得儘興,要衝那儘頭滑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我們才到了那另一端。竟是一堵黑瓦白牆隔著。寶兒說他正是從這牆下麵的水道出來的,便也了然,問他想不想娘%e4%ba%b2還有奶奶。他倒眼紅紅的,強忍著說不想,一看就是扯了謊的。

有心送他回去,便上了岸沿著牆走,不一會子果是有個後門閉著。用力敲了幾下,有個老媽子開了門,正疑惑不解,看了我身後的寶兒,才呼天搶地直喊“小祖宗”,不一會子來了許多家丁,抱著他進了裡園。

他看出了我的陰謀,隻一個勁兒掙紮,隔了老遠還聽見哇哇的哭聲。隻假裝聽不見,轉身要走,那老媽子也懂些規矩,要引我進門說話。我不想空惹麻煩,不與她多語,踩著冰鞋一口氣滑回了對岸。一個人回到家,有些悵然,與公公婆婆卻硬撐著說些“終把這小霸王送回去”之類的話。

卻說到了臘月最後一日,正是守歲的除夕,。陳家雖是小戶,也是齊備了各類名目的吃食、供享,紅紙張張裁了貼各處門上。許是喜氣沾染,養父這日竟能下床,還%e4%ba%b2筆寫了對聯,題道:

雪花獻瑞五龍鱗甲飛大地

綠酒添歡家人父子慶豐年

隻這父子團圓卻不能的,想起那素未謀麵的哥哥,莫不是作了戲文裡的陳世美,得了功名拋了家自娶那重臣千金。這樣想來無甚道理,其實寧可他這樣,也不願他一人在外苦讀詩書淒涼無依。

隔壁張嬸子,還有給謝家販藥材的張大哥,養父作主相邀了來。一是年夜飯人越多越好,兩家人各自過了顯得冷清;二是張家一直來相幫度日,有心相謝。張嬸子張大哥也知曉這兩層意思,不推托,但還帶了許多醃好的臘肉、牛肉添菜。

這一夜便過得特彆熱鬨,張大哥為人豪爽,說了許多販藥時的見聞。卻說咱南楚國鎮守清水城的大將軍李敬暉,年前西晉國又有一小批子軍士來劫我軍的糧草。李將軍神機妙算,早作了埋伏一齊將這些子人一網打儘。敲山震虎,才有我們邊關的一個好年。

聽得李將軍威武又有智謀,心裡極佩服,賴著張大哥多講些。張大哥也爽利,講了這李將軍戍邊十年,自是南楚國第一號忠臣。卻說將軍在京中也是有府邸的,每年合該回家訪%e4%ba%b2問友享些福,隻將軍家裡竟一個%e4%ba%b2人也沒有。

張大哥說起這個來,道了其中緣故。十年前將軍妻兒從都城千裡迢迢至邊關探%e4%ba%b2,也是樁慘事,半路教歹人截殺了去,都沒有音訊。將軍%e4%ba%b2自來找,在那驛道邊老林子裡找著夫人屍身,兩個女兒卻都不見了。將軍大慟,後查出些眉目,正是西晉畏將軍威嚴,遣殺手報複。

張大哥說的詳細,便疑道:“張大哥又不是將軍府的人,怎麼這般清楚?”張大哥瞪了眼,發狠道:“若有半句虛言,便叫野獸叼了我。”

嬸子見兒子又犯了蠻性,忙勸道:“這會子又作什麼毒誓,你說了緣由,陳家妹子自然是信你的。”

張大哥知自己魯莽,嘿然道:“妹子莫怪,你大哥我是個粗人,誤會了你意思。”一一詳說,卻是張大哥常年行走邊關,與將軍府裡的李管家有些交情,聚一處喝酒聊天時聽來的。

“不是我吹牛,李管家見我走得廣,還托我尋將軍的一雙女兒,說是將軍的意思。”張大哥喝了些酒,便知無不言。養父養母倒也不疑他,隻聽他細說,這時節養父才開了口問:“尋人都需些憑證,不知這李將軍的女兒身上有何印記?”

“身上印記倒沒有,隻有一對傳家玉兩個身上戴著。”說著張大哥給我們比劃著玉的大小樣式,“一塊題著福壽,一塊題著安康。”

聽到這,不禁犯暈,我身上掛著那塊玉,不正刻著安康兩個字麼。養父母聽到這,便默了聲不接著問。

酒作酣處,儘了興便各自回屋睡去。

謝家(上)

隻聽得窗外爆竹聲響個不停,煙花也給天打著一閃一閃的亮光,心裡犯疑,取下了貼身掛著的那塊玉。玉上確是題著“安康”兩字,不一會兒,婆婆推了門進來,見我拿著那玉,便有心說起十年前的事。

當日,一個重傷的家丁模樣的男子,倒在陳家後院。婢女們清晨打水發現時,那家丁早沒了氣,懷裡緊緊揣著的小女孩倒無恙。小女孩不哭也不鬨,四五歲的年紀問不出個來由,隻猜是遭了匪,便將那家丁由官府立了案,葬了。陳家富足便好心收養了孩子,起名惜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見惜年自小行止得體,便與哥哥世謙一處隨老夫子學些詩書,一家人也其樂融融。那玉便是惜年自來時帶著的,怕關係著身世,也不給她取下。惜年不記得孩提時的慘事,陳家上下都騙她說是老爺友人相托。婆婆細言如今聽得張家大哥一番言辭,有九成是對得上的。

婆婆與我一一說來,最後隻道不願將我拘在此處,上清水城尋%e4%ba%b2生父%e4%ba%b2才是正理。聽到這,我更定了決心,這李將軍與惜年雖有關,於我是沒半分情誼的,便說了要侍奉二老待哥哥回來。

見我說得堅決,婆婆也是舍不得我的。稟得養父,養父隻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世謙歸來與否,裡外應修書給李將軍言明此事求個對證。養父說的有理,我心卻是不肯的,虛應著也不著急辦。捫心自問,卻是怕離了這鎮上無憂的生活,便隻耗著。

過了正月十五,便還是回布莊做活計。一日,難得來了謝家的訂單,說是給謝家小姐做新衣裳。隻聽得謝家小姐不怎喜華服美裳,隻願作素淨打扮,但聽得這次清水城裡來了個九王爺,是當今皇上嫡%e4%ba%b2的弟弟,風雅如蘭,要作個詩會,儘邀才子佳人前往。這謝家小姐素有才名,自是收著帖子。即便常年作平常打扮,這會子也不得失了禮法,故有了裁新裝這一說。

師傅依是攜我前往,進得謝園來,幾乎要與那湖水嚇著。不知是不是當年的火災留得忌諱,後園內茫茫然一片湖,錯落長廊隻緊依著高牆圍了四周,便見不到半條路落腳。細細辯去,隱約可見煙水間一些亭台樓閣,分布如星島般。這崔家、沈家、謝家果是大家,園子各有妙處,隻那楊家上次送寶兒回去隻一瞥,看得不細,不知裡麵又如何光景。

引路小廝隻一長喚,便有一船娘從蘆葦間搖櫓,慢慢將船兒靠著過來。小廝與那丫環一問一答,安頓了我們在船上坐好,便搖向那謝家小姐的閣子“無韻處”。隻這個也好笑,謝家小姐名字裡嵌著個韻字,住處自然應叫“有韻處”,卻偏偏要反其道為之,取名“無韻”。

船兒行得也快,一路見得謝家各樓都建在白玉石上,中間也有些回環橋道通著,除去這先前一點劃水,各處往來倒也方便。在一個小港泊了船兒,便是“無韻處”。遠遠便聞得女子間調笑,近看原是兩丫環在說些子婆家嫁娶互相打趣的話。

見有船來,便問從哪處來是哪兒的貴客。船娘一一細答:“給小姐做衣裳的裁縫,自然是從偏門小港劃過來的。”

本也無甚可盤問,兩丫環便領了我們進了樓裡正廳。一丫環道“我家少爺正與小姐下棋,再等會子吧。彩兒,你也算半個主人了,怎麼不備些茶水糕點。”

細辯,問話那丫環正是當日崔家小姐墓前跟著謝家少爺的那位。另一個叫“彩兒”的丫環也不服軟,“你倒討些便宜,下次我跟著小姐去你那處喝茶,也是要你%e4%ba%b2自伺候的。”兩人笑鬨著有趣,隻有人看不過眼,斥道:

“雲兒越發狡滑了”正是謝家少爺攜著其姐姐從梯子一步步下來。觀謝家少爺錦衣玉飾自是風流倜儻,謝家小姐素衣淡妝卻如白蓮般高潔,姊弟倆人如仙人一般。

“少爺,是彩兒犯懶被我正捉著呢。”叫“雲兒”的丫頭也不怕,倒記著邀功。“少爺,雲兒最愛輕賤人,奴婢手上的不全是活麼?”彩兒正端了新泡的熱茶待客,有理有據的。

“弟弟,我這盲眼的聽得真切,是你家雲兒平白誣彩兒呢。”謝家小姐順著這玩笑話走,定了公道。雲兒卻是努著嘴:“你們都欺負人,見我沒父沒母的。”雲兒嬌嗔著,楚楚可憐。引得謝家少爺來打圓場:

“乖雲兒,姐姐隻打些趣兒,你又當了真。”大家於是齊來勸,謝家小姐還要來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