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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又傳來一聲輕笑,自己一睜眼,隻見個年輕公子一手牢牢抓著那匹烈馬的韁繩,將馬頭向一旁生生拽去,而馬上的主人又驚又怕,剛醒過神來正向那位公子再三道謝。

自己一看那公子身旁還有個小廝,剛才笑的正是他,這小廝此時正興災樂禍與那公子告狀:

“少爺,這丫頭%e8%84%b1了魂呢,若不是少爺救起,被馬踩死也真是冤枉。”

說著這討人嫌的小廝還動手把自己推開,不作提防,剛被嚇得%e8%85%bf軟的自己立時又要往地上倒去,眼看著又硬又冷的青石板,想的竟是自己腦袋硬還是石頭硬的哲學命題。

隻是這想法還沒得出答案,自己不期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裡,一抬頭,眼前人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若有所思,嘴角堅毅冰冷卻帶著笑,竟是那日將月君扔入湖裡的沈家二少!

這下那麼一點點關於英雄救美的綺思傾刻煙消雲散,立時要推開這懷抱,卻不想被抱得更緊。隻聽那男子溫潤的聲音宣告道:“是你!”

初遇(上)

心底道不好,難道那日救月君被他瞧見了。轉思卻不可能,他若知道,憑他毒辣性情,早已將我與月君一並滅了口,再聽這聲音,與那日月下男子並不十分像。

這時那推我的小廝發話了:“大少爺,這不知是哪家走路不長眼的野丫頭。”聽了這話,我一眼瞪向那可惡的小廝,那小廝自知狗仗人勢,竟被我氣勢壓了下去。

轉望向那少爺,問道:“少爺認得惜年麼?”話語間裝得分外謙恭。

此時自己驚魂甫定,但見他眉峰若憂思聚,又似揉進了一股仙氣;鳳眸星目輕輕一掃,心突然就似被剜了去,隻知隨他眼波流轉而起伏跳動。

而他嘴角的冷漠明晃晃地刺痛了自己的眼,不得不把視線下移,發覺他身上的袍子上繡了一枝高貴幽靜的紅蓮,它靜靜縮在衣角一隅,仿若纖細無骨,勾起人心底裡的愛憐。

自己忘乎所以地凝視,直到眼前公子一記清咳,尷尬地醒神過來,自己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燒紅了臉。他輕輕道:

“月君。”

不禁愣住,難道眼前恍若謫仙的沈無沉真是那翻臉無情的沈二少?他眼神狡黠,仿若秋水裡晃動的月影,隻聽他靜靜道:

“你跟我來,我便告訴你緣故。”

自己歎口氣,無奈昨夜事已被他握在手裡成了把柄,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他卻毫不在意,一路隻如尋常公子哥閒逛般悠然自得,可憐自己在後邊走得近也不是遠也不是。終見他停在一家酒樓門口,徑直走了進去,自己隔了幾步遠,連忙跟了進去。

櫃上打算盤的掌櫃一瞧來人,竟%e4%ba%b2自來迎,恭恭敬敬引我們上了二樓雅間。

一路打量,見這酒樓端的氣派,大廳裡幾十張桌椅擺開,前處還有一戲台。台下人聲鼎沸,觥籌交錯。而那二樓就著戲台半圍,設了雅間,珠簾層疊,既不讓外間人看了裡間人,也可方便聽戲。

那大少爺入了坐,也不管我站著,隻聽著那掌櫃彙報些酒樓賬目,也不避諱。掌櫃報完便退了下去,小廝也適時守在外頭,他輕輕的眼神望向我,溫婉的笑容像蘭花一般慢慢盛開,自己看得呆了,又覺得自慚形穢,退了幾步,他卻不以為然,一下便牽住自己的手,手上傳來的溫暖竟似有蠱惑人心的神力,聽他催眠般道:

“我請你看戲。”而自己望著他玉般的手指,長袖口撚金線繡了枝半開半合的蓮骨朵,迷恍恍地點頭,又惹他臉上笑意盎然,恍若黑雲裡的明光驟開。

那戲台上不知何時已開鑼唱響:

“若要描 描不就

暗想象教我未定淚先流

寫 寫不出他苦心頭

描 描不出他饑症候

畫 畫不出他望孩兒的睜睜兩眸……”

細辯著,竟是那夜我在哥哥房裡記下的琵琶記“描容彆墳”一出。那夜也是見著紙筆心癢,且聯係多日遭遇,與那琵琶記相公求取功名,在家侍奉公婆的五娘有幾分相似。於是記下了那一折,正是五娘家境貧寒,公婆患病逝去,五娘即將上京尋夫,臨行前%e4%ba%b2自為公婆畫遺像。

戲台上唱得曲詞情真意切,曲調悲傷淒婉,唱出了五娘公婆形容及一生情境,十分感人。隻可憐我一霎醒過神來,眼前這個不相識的少爺竟真是一路見著我帶月君回了家,甚至還在我睡後偷看我記的戲詞?想到這,不禁從他看不出心思的容顏裡,瞧出些令人害怕的東西。

思緒飛回,他此刻排了戲招了我來看,又有何企圖?隻聽他聲音柔柔弱弱,恍若一截嫋嫋升騰的香,這香滲進心神,隻聽他細語:

“看你臉色變來變去,莫要把人想壞了去。”

半是威脅半是雲淡風清,他手上牽著我的手,仿佛很受用,隻是他眼睛一直未離了樓下的好戲。我硬著頭皮熬著,看那戲兒一出出終於散了場。

他似是心滿意足,終於放下牽我的手,道“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聽他如此輕易就鬆了口,隻覺得他古怪。出得酒樓,我與他在暗夜的街裡行著,小廝跟在後頭仿佛是怕自己吃了他少爺。無語多時,他突的停下步子,有模有樣朝自己作了揖,開口道:

“小生沈無沉,正是沈家的長子。”說罷一抬頭,似早料自己會笑逐顏開。

他開了頭,立時又斂了顏色,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與崔家大小姐不算情深,倒也青梅竹馬,不想他被我二弟玷汙。”這樣的話,他本不該與我這陌生人說,除非是他並不將我放在眼裡。

“自此,我才對這家中乖順的二弟留起意來。”他此時望著我,目光裡隻有平靜,似隻說彆人家的事般。

“沒想到他竟與我父%e4%ba%b2的小妾月君有染,那夜,他要與月君私奔了去,我做他哥哥,雖顧及他與崔家大小姐的婚約,但以為他真心喜歡月君,便有意助他們離了去。”

“隻是不想他們見麵後,二弟竟露了本性,要殺月君滅口。”聽到這,心裡一片冰涼,那夜他果真也在。

“一開始我隱在樹上,也沒看見你,後來見你一小丫頭,竟機智如廝,在叢裡等了許久才出來救人,才知道你不簡單。”這時,他眯起眼,細細地彎著,兩道目光是上弦月的清輝。

“爾後見你竟膽大著下水摸人,摸上來後,用那嘴對嘴的法子竟救活了人。”

“是人工呼吸!”見他說甚嘴對嘴,一時忘情便辯道,不想說漏了嘴。他見我爭辯,更加%e8%83%b8有成竹般一一道那夜如何跟著我回了家。而當時見我在樹林裡轉圈也十分好笑,扮了狗叫終於引了我回到了村子。

自己聽到這不由輕笑,像他這麼個高貴出塵的人兒,倒委屈他躲在樹叢裡扮狗叫了。他似看出我心中所想,嘴角也幾分笑意,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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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夜睡得傻,倒也有幾分可愛。”他倒是有心思調笑,我一人繃緊了神經,哀自己太過笨拙,竟沒看出有人跟著。

終於送到了我家門口,他抬起手徑自撥開我遮眼的劉海,有些呆意隻盯著我看,許久才道:

“這樣的麵容才配得上你的眼睛。”轉眼放下手:“你是我的了,你若逃了,我便殺了你的家人還有那個月君。”說罷離了去,轉眼不見了人。

自己呆呆站在家門口,靠在青磚牆上沒回過神來。

進了門,月君與婆婆都坐在廳裡似在等我,見我回來才放了心,婆婆嘮叨著我,而月君隻甩了布簾進了門,竟是生氣了。待吃過飯洗漱畢,想得師傅說明日得給崔家小姐看成衣得早做準備,便早早上了床沉沉睡去。

初遇(下)

次日至布莊上了工,裁衣房內仍是一列的錦盒,如上次送布料與崔家小姐過目時一般光景。隻是這回裝的,是已做好的十六件嫁衣。各種各樣淨真絲的料子:織錦、綾羅、綢緞、繡幅,如霞彌漫,竟將那小小的裁衣房照得亮堂了幾分。

隨著師傅一一檢閱,那望州的盤金龍鳳刺繡尤其出色。一整塊百鳥朝鳳,正好裁成一件紅豔喜慶的嫁衣。過了目,放了心,師傅喚進了七八個夥計挑起了擔。隻是這回,行了一路,師傅的眼神就沒離開過那些衣裳盒子半分。

這樣的排場,出嫁做了十六件嫁衣,也是百年不遇的。每一件,端的都是師傅日日夜夜傾儘了心血的。如今再過得幾日,便是崔家大小姐出嫁,理應送了衣裳過崔府,想必師傅心中多有不舍。

行至崔府,依是開了偏門,熟門過了花園。那一片湖水裡隻留些殘荷,岸邊的柳葉兒也泛黃打著圈兒紛紛落了地,轉眼這時節已入了秋。

進了如那日一般精致的繡樓,一股子暖檀香,熏得屋子如春日般明和,心內也放下了微微的傷秋之感。隻這回,小姐倒並不在樓上,而是早隔著珠簾端坐在軟榻上,一口一口品著茶。

小姐不多語,名杏兒的丫環已上來一件件細看著。小姐如入了定,也不管這滿房小丫頭們頭一遭見了這許許多華美衣賞,個個吸著氣驚歎。杏兒也是極有眼光的,僅拿起那件火紅的嫁衣,喊了我隨她入了那珠簾。

珠簾聲兒清脆,卻更透出股彆樣的死靜。小姐仍是一臉漠然,隻由著杏兒領到那繡著牡丹齊開的屏風裡,解了腰帶%e8%84%b1去外衣,換上那拽地飄渺的紅嫁衣。理完最後一根絲絡,小姐的容顏,竟將那屏風裡的牡丹比了下去,難以形容的高貴天成。

嫁衣合身,便不多試餘下的十五件新衣裳,小姐開了口打發了我們下去。那樣的心不在焉,竟讓人看不出半分新嫁娘的喜悅。歎其自小錦衣玉食又如何,若夫婿非那心尖尖上的人兒,便是半生的牢獄。

出了小姐院子,便有個老媽子領我們去用飯。這也是規矩,交了活領受主人家的一番心意。沿著另一番鏤空花窗長廊走著,一路的紅燈籠紅綢緞,披霞罩雲,各色仆婢手忙腳亂地布置著,端的熱鬨非常。

進得一小廳,書畫裝飾著四麵空牆,角落裡蘭草供在那高腳細木架上,散發出淡淡幽香。一桌子珍饈早已排開,老媽子招呼著我們,便也心安理得享這見不著主人的謝宴。

隻那飯菜還未全用完,一個小丫頭便急慌慌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