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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癡 尤阡愛 4393 字 3個月前

暖。

她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光怪陸離,具體夢的是什麼已經記不清,但是不再同以往,沒有晦灰的天,沒有一直一直地往下墜落,沒有黑暗也沒有感到孤單……

一隻修長細膩的手指,輕輕探上她的額際,不久移開,又慢吞吞地滑過她的眉梢、眼角、鼻尖……最後停留在嘴%e5%94%87上,來回摩挲,癢癢的,仿佛是小蟲兒在咬,隱約有股纏綿的味道……

蘇拾花眉心糾緊地一顰,那人馬上挪開手。等蘇拾花睜開眼後,發現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而旁邊,坐著蘭顧陰。

發生什麼事了……她揉揉額角,快速思憶,淩亂的畫麵一點一點往腦際裡回聚,終於記起最後的情形,當時她正要喊他,但身體不聽使喚,頭暈腦脹的,然後,然後她就……

“阿陰……”她看著床畔的水盆跟搭在邊緣的涼毛巾,這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生病了。

“醒了?”蘭顧陰口動身不動,筆直的姿勢,幾乎讓人以為他坐在這裡,已經等了三生三世。

接著,那聲音輕輕冷冷,言簡意賅,宛如命令:“起來吃藥。”

蘇拾花可能是被他陰沉沉的臉色嚇到了,緩緩靠著枕墊坐起身,見他端來藥碗,卻沒交給她,反而舀了一勺湊在%e5%94%87邊吹著,倒像要喂她似的,蘇拾花心頭微跳,一下子靦腆起來:“我、我自己來就好……”

“張口。”他恍若未聞,徑自將藥匙遞到她%e5%94%87邊,此刻無論是他的表情,動作、還是聲音,都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成分。

蘇拾花能感覺到他在生氣……可是,他究竟是在氣自己生了病?還是在氣自己那時候丟下他一個人逃走?

她聽話地張開口,蘭顧陰則一小匙一小匙地喂著,儘管繃著俊顏,但動作可謂十足的小心,仿佛當她是嬌氣的小嬰兒,隨時有可能被嗆到。

喝著喝著,蘇拾花忽然流下眼淚。

蘭顧陰手一抖,差點沒把藥湯灑出來,以為她是哪裡不舒服,眸底藏著焦急與擔憂,竭力克製住情緒:“怎麼了?”

蘇拾花搖搖頭,用手抹著眼角,聲音聽上去有點嗚囔囔的:“沒什麼……”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喂她吃過藥,也沒有人這樣留在床邊守著她,雖然他在生氣,可他還肯管她,還肯關心她,他對她好,她就感動。

蘭顧陰卻是誤會了,將藥碗擱回原處,撇開臉,長發遮住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側麵:“既然討厭我,直接說清楚就好了。”

他平白無故冒出這麼一句,令蘇拾花有些詫異,吸了吸鼻子,搖頭:“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有……”

他固執、堅持。

她也犯起執拗。

“是麼……”最後他冷冷地昂起下頜,“你不討厭我,那為什麼我……你就頭也不回的逃走,整宿未歸,故意避著我,你、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了嗎?”話到最後,他快要語無倫次,更近似某種痛苦的暴怒。

她不知道一個人在山林裡很危險麼?不知道這樣一整晚會發燒害病麼?她寧願在山林裡發呆,也不願跟他住在同一屋簷下。她,就這麼討厭……他%e4%ba%b2了她?

“沒有……”依然是那兩個字,蘇拾花如同努力縮進殼裡的蝸牛,手抱膝蓋,恨不得把臉都埋進去,低言吐字,說出心裡話,“我從來沒有想過不理你……”

蘭顧陰一怔,竟是無言了。半晌,他開口,語氣有所緩和:“昨日,是我不好。”

蘇拾花想了想,回答:“沒關係。”

“沒關係?”他又像被什麼刺激了下,冷笑,“你是說,隨便一個人%e4%ba%b2你,你也覺得沒關係?”

蘇拾花抿著%e5%94%87,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其實,她是想告訴他,那個%e5%90%bb……她並不討厭,也沒有不高興……

蘭顧陰%e8%83%b8房上下起伏,攥緊手,等待她的回答,偏偏最後,她隻是搖了搖頭。

手指鬆開,他似乎被氣到無奈,明明再清楚不過她的性子,卻還要逼她,逼她……隻怕她現在……已是迷惑成一團漿糊了吧。連他都開始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跟她慪氣,還是在跟自己慪氣。

投去目光,她正蜷著身,肩膀輕微顫唞,不時吸著鼻子,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蘭顧陰越看越覺得她像一條沒人要的小狗,晶瑩的淚從她眼角墜落,突然有些心煩意亂,拿出帕子為她擦拭。

蘇拾花萬萬沒料到,他居然還不嫌臟地替她擤了擤鼻涕,一時間大為窘迫,想他把白衣都穿得纖塵不染,應該是個極其喜潔的人吧。

過會兒,他問:“餓不餓?”

“嗯……”她眨巴兩下眼睛,抬頭望著他,可憐巴巴的,更像小狗了。

有一種人,明明能叫你恨到咬牙切齒,卻總也拿她沒法子,到最後才發現,繳械投降的原來是自己。蘭顧陰不易察覺地一歎:“想吃什麼?”

她燒了一天一夜,肚子早是空蕩蕩的狀態,她很認真地思付下:“我想……喝你煮的粥。”

蘭顧陰有些意外,同時也沒有忽略那三個字——你煮的。

無霜收到小紙人的求救信號,來到後院廚房,餘下的三個小紙人正畏畏縮縮地守在門口,見她來了,一窩蜂地圍了過去。

無霜問:“出什麼事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講:“主人說要煮粥,不準我們進去。”“而且什麼吩咐都沒說,也不讓我們幫忙。”“怎麼辦,主人是不是不需要我們了?”“霜姑娘,你替我們求求情。”“我們要是變得一無是處,主人就該把我們撕掉了。”

他們嘰嘰喳喳的,驚惶失措,六神無主,把無霜聽得也是一陣錯愕:“煮粥?”

小紙人們齊齊點頭。

無霜半信半疑,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廚房門口,剛巧門沒關緊,露出一道細縫,無霜眯眼一瞧,簡直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的主公此刻在做什麼?坐在矮凳上,兩條袖子擼到肘彎,正低頭挑著篩子裡的米粒,他弓著身,鳳眸輕眯,動作多少顯得生澀,可神色間沒有半分不耐,就像姑娘家繡花一樣,仔細到不肯出現一點瑕疵。

無霜仿佛看到了世上最荒謬不可置信的事,他們至高無上的主公……居然、居然在一個人挑米?而且,挑得好認真,%e5%94%87角還微微上揚,稍後水煮的沸騰了,他連忙起身,根本沒留意到門外的動靜。

無霜莫名打了個寒戰,這種情況下,如果被主公發現她在偷窺,會不會乾脆把她滅口?

已是不敢多想,她慢慢後退了十幾步,小紙人們圍上來,又開始七嘴八%e8%88%8c的問東問西,她隻好一歎:“沒事……不會撕掉你們的。“

小紙人們這才鬆口氣,猶如一鍋迅速冷卻的熱水,紛紛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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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蘭顧陰很快就會做好,哪料這回蘇拾花竟是等著等著睡著了,不知過去多久,才被他喚醒。

在對方的注視下,蘇拾花倚著靠枕,用小匙舀著碗裡的米粥往嘴裡送,幾口後,眉心稍微凝緊。

“怎麼了?”他在私底下已經嘗過,味道應該沒問題才對,儘管糊了兩次鍋底,但這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蘭主來說,已屬相當不易了。

蘇拾花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感覺,搖了搖頭,等喝完,抿著嘴角,兩朵梨渦淺淺隱現,看上去就像撒嬌似的:“阿陰,我還想喝……”

蘭顧陰意外,雋美的臉容竟莫名其妙地紅了下,隨即舉手柔柔地理下她鬢側的碎發,仿佛哄著心愛的孩子,薄%e5%94%87輕啟,嗓音柔得發膩:“好,我去給你盛。”

他嘴角上揚,一副挺高興的模樣,倒把蘇拾花看的一頭霧水,不過心底卻是暖暖的,好似一把小文火在心窩處細煮慢熬著,大概……是喝了那碗粥的緣故吧。

蘇拾花忽然有所明悟,比起以往,這次他做的飯中……原來是多了一種溫暖的味道。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立秋後,天氣明顯偏於涼爽,尤其早晚,已經需要增添衣衫,那山林裡蔥蔥鬱鬱的樹葉,被風一吹,飄下來的就是一大片,場景頗為壯觀,仿佛大批大批的彩蝶群飛而上,繞山尋雲,消逝遠方。

黃昏日落前,蘇拾花趕了回來,蘭顧陰見她手裡拎著一個大包裹,有些奇怪,打開一瞧,才知裡麵裝著一盒月餅,一壺酒還有兩碟點心。

她興致勃勃地講:“這是李大娘%e4%ba%b2手做的月餅,在村裡子出了名的好吃,有蛋黃跟棗泥餡的,你喜歡哪種?

蘭顧陰一臉發怔,蘇拾花見狀輕籲一口氣,就猜到他忘記了,笑%e5%90%9f%e5%90%9f的,溫言提醒:“阿陰,今天是中秋啊。”

中秋……蘭顧陰這才恍然。

以前的這個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度過的吧,所以,才會不記得,才會不在意,在師門,她起碼還有師父跟師姐們,而他呢,在%e4%ba%b2朋團聚的節日裡,他卻永遠是孤單的一個人……

“阿陰,今天就我們兩個人,一起過中秋。”

她聲音不大,卻猶如無孔不入的清泉,滲透身體,蔓延至五臟六腑,蘭顧陰就覺得那聲音裡仿佛蘊藏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可以把他的心抓得緊緊的,呼吸若斷。

他背過身,半晌,“嗯”了聲,而那雙漂亮的鳳眸中流光熠熠,像甜又像喜。

晚上,二人坐在院落裡的石桌前,一邊吃月餅,一邊飲酒,一邊賞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今晚蘇拾花的興致顯得特彆高,跟他講了許多自己在師門裡發生的事,當然,大多都是她的糗事,聽得蘭顧陰一陣皺眉頭,直至月近中天,她才似乎是講累了,漸漸安靜下來。

“彆喝了。”他勸道。

蘇拾花卻搖頭,堅持著又給自己斟上一杯酒。

連續幾杯入腹,她眼餳耳熱,臉燒燦雲,一瞧就是酒量不行。蘭顧陰歎了聲,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杯子,半責半怨:“不會喝還逞什麼能?”

蘇拾花倒沒反抗,朝他傻兮兮地笑了兩下,一對迷離星眸輕輕掀起來,麵前的男子長眉鳳眸,薄%e5%94%87隆鼻,膚白如雪,阿陰他……長得真的好好看啊。

當瞳孔中的他出現重影,蘇拾花才不得不搖晃幾下腦袋,接著整個人伏在石桌上,就像醉去了一般,聲音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語:“阿陰,今天你覺得開心嗎,我……很開心呢……”話雖如此,她眼簾一垂,卻流露出幾許傷感的意味來。

蘭顧陰不作答,隻當她喝醉酒,胡言亂語呢。稍後,她居然拿過他跟前的酒杯,再次斟滿,仰脖一飲而入。

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你今天怎麼回事?”

蘇拾花不禁吸下鼻子,眼睛隱約浮紅,乍一看,倒像要哭似的,令蘭顧陰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到底怎麼了,不舒服?”

她搖頭。

他想了想:“難道想吐?”

她繼續搖頭。

受不了她這副樣子,蘭顧陰乾脆站起身:“走,我扶你回房去。”

然而蘇拾花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