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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生生把慕三爺平時見到的那些小姑娘們都比了下去。慕三爺不禁有些嫉妒,大哥自己就生得好,無奈百病纏身,但他就一個女兒,這女兒還長得跟仙女似的漂亮。

慕蘭音客客氣氣將慕三爺迎了進去,也不多說什麼,隻將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麵的事情交給慕三爺做,比如出去陪客啊,和匠工商量事情啊之類的。慕三爺見人家小姑娘一言一語邏輯清晰,更是羞愧萬分,想找一找錯處生出長輩的尊榮感,硬是沒找到。完後,慕蘭音向他一欠身,“……本該多陪三叔坐坐的,無奈事務纏身,我娘%e4%ba%b2又累病了,我還得回去照料,外頭的事,麻煩三叔了。”

“三姑娘不用跟我客氣,”慕三爺趕緊道,可賊兮兮的目光一轉,搓著手,“那個,三姑娘啊,你一個小姑娘處理外麵事不方便,三叔這次來,本就是幫你的。你爹生前不是有許多字畫古玩……”慕三爺雖不通文,但他可知道那都是名貴之物,可賣不少銀子呢。

慕蘭音看他一眼,道,“我爹有遺訓,家中古玩字畫書籍等物,全部收起來,帶回天京,誰都不許動。其餘的,爹並無吩咐。我不懂得那些事,先頭隻見大家忙來忙去,好多東西不知怎麼處理,就一應賣了銀子。”她走到一邊書櫃前,不知觸了什麼,一個抽屜就打開,讓她拿出幾張銀票來。

“一共賣了三萬兩,我和娘留下一萬兩,交給三叔一萬兩,剩下的回去交給祖母。”她將銀票全部遞給慕三爺。

“……”慕三爺數了數,差點被她給氣吐血:還真是正好的一萬兩!

一萬兩當然不少了,可一聽到一共有三萬兩,他就不由貪心。心中暗暗埋怨這個小姑娘多事,要是把東西留給自己轉賣,頂多留給她們母女一千兩在身上而已。她們孤女寡母的,以後吃住都在慕家,平時能有什麼花度啊?現在好了,除了這一萬兩死銀票,他都動不得了。

可慕三爺也是吃喝玩樂的,腦子轉得很快,跟她打聽,“我素來聽你祖母講,你爹的家產並不少,你這樣隨隨便便就賣了,實在是……”

慕蘭音點頭,“我也覺得有些虧,但當時事忙,束手束腳,我年紀小不經事,母%e4%ba%b2又病倒,三叔你又遲遲不來,我隻能出此下策。”

“沒關係,三叔不是責怪你,”慕三爺可不想這小姑娘對自己有什麼誤會,“三姑娘一片孝心,你爹泉下有知,也會感動的。隻是姑娘到底都賣了誰?你一個小姑娘不懂行情,難道商家也要虧你?你跟三叔講,三叔找他們算賬去。”

慕蘭音黑漆漆的眼眸盯著他,直盯得他有些尷尬,她才道,“珠翠軒,三叔若有空,去找他們要吧。”

“珠翠軒”隻是陳家在青城的鋪子,慕三爺從天京過來,並不知道“珠翠軒”的底細。其實即使他知道,恐怕也不在意。在慕三爺眼中,士農工商,商乃最大等,自己父%e4%ba%b2是鎮國將軍,大哥是書院清貴,二哥是朝中大官,就算是江南首富陳家,又能把自己怎樣呢?

但慕三爺忘了,這裡不是天京,青城這邊,可是陳家說了算的。

青天白日的,他叫上幾個小廝,到“珠翠軒”大吵大鬨,要對方歸還銀兩。陳家管事人出來,聽明白後,隻拿著白紙黑字給他說,說慕姑娘已經簽字畫押。但慕三爺不承認,說自己是長輩,要為慕蘭音做主。慕三爺指著對方鼻子大罵奸商,說坑了自己家,欺負慕蘭音年紀小不懂事,要他們再歸還一萬兩銀票他才肯罷休。不然,就要去告他們!

雙方吵吵嚷嚷,終是將頂樓正算賬的陳公子陳諾給招出來了。陳諾揚眉,慕三爺?在青城這邊,從來沒聽說過。他根本不跟慕三爺說話,叫人把慕三爺當做鬨事的,直接打了出去。

等慕三爺鼻青眼腫地回到慕家,那灰溜溜的樣子,已經成了整個青城的笑話。

已經很久不在慕蘭音跟前伺候的翠雯伶牙俐齒,描述著聽來的慕三爺丟人事件,把一屋子丫鬟都震得呆住了。看姑娘仍然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撥算盤,青萍紅了眼,“慕三爺怎能這樣?老爺屍骨未寒,他就這麼敗壞我們家的名聲……整個青城,都在看咱們家的笑話呢。”老爺多年苦心經營的名聲,就這麼被慕三爺毀了。

慕蘭音道,“笑話就笑話,那有什麼的,反正日後我們也不住在青城了。”她說得涼薄,勾起了一屋子丫鬟的眼淚。

看著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扯著帕子在小聲哭,她不禁歎氣,“好吧,事實其實是,大家笑話的隻是三叔而已,我爹這麼多年的名聲,會因為一個%e4%ba%b2戚就敗壞了?那是不可能的。大家不光笑話三叔,還會可憐我和娘%e4%ba%b2……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丫鬟們的哭聲這才慢慢止住了。

慕蘭音聳肩,她是不在乎彆人的眼光,可這些丫鬟們卻比她還看不開。等著吧,慕三爺想要銀子,還是會鬨出事情的。

果然,才過了兩天,慕三爺又來找她,問她慕琅那些古玩書籍的去向。慕蘭音已經知道,這兩天中,慕三爺掘地三尺,把他們家能勾出點香油的東西全賣了,據說掙了有四千兩銀票呢。眾人義憤填膺,慕蘭音隻不著急。這本就是她留給慕三爺的,要是一點兒好處都不肯給,慕三爺難免做事不儘心,就讓他得這麼幾千兩吧,其餘的,她再不給了。

她爹是心性好,想把這些東西都留給慕家。慕蘭音可是不願意的,她爹一生清貴,名聲極好,這些年,為朝廷送了多少學生,又為書院培養了多少人才,過世後,怎麼能把便宜都給了慕家?慕家是武生,平日多是附庸風雅,根本不能欣賞她爹的心血。慕蘭音才不會把這些留給他們,她寧可一件件砸了,也不留。

所以慕三爺問她古玩書籍的去向,早在慕蘭音的算計中。她隻道,“這些倒是在的,不過在三叔來之前,一部分我已經代爹爹捐給了朝廷和五鹿書院,另一部分,也已經托人運往天京了。”

“什麼?!”慕三爺瞪大眼,真要被她給氣得吐血了,她怎麼就這麼多事?彆人家這麼大的姑娘,不都在彈琴作畫、悲春傷秋嗎?不是傳說慕蘭音也是一介才女麼,才女會天天管這些事?慕蘭音徹底顛覆了慕三爺對才女的認知。

捐給朝廷和書院的也就算了,她托人運走的那部分……

他呼吸沉重,心中有不好預感,“我來時已經雇了足夠大的船隻和馬車,你還這樣……三姑娘是讓誰幫著運貨的?人可熟悉?可會損壞?你自己都不照應著些嗎?”那些古玩字畫,要是托運的人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可就毀了啊。她的心倒是真的大!

慕蘭音雖然一直被人說是才女,但她對這些東西,確實是素來不怎麼在意的。她永遠不會像她爹和她娘那樣喜愛文墨,聽慕三爺此問,姑娘垂了垂頭,目中哀傷,“我爹都已經去了,還照應那些做什麼?是當初賣器具給陳家的時候,聽說他們家要往北方發展商機,船隻要去天京,我就順便讓他們把那些字畫都帶走了。”

慕三爺像看妖怪一樣地看著她,他開始心頭覺得古怪,慕蘭音這一樁樁,一件件,不是都是故意的吧,不是都是為了防著他吧?可是不應該啊,自己可是她三叔啊,她以後住在慕家,真不需要自己的照應?這時候惹惱自己,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慕三爺心裡對她有了成見,就試探問,“三姑娘不是說一共賣了三萬兩銀票嗎?三叔絕不是貪這些銀票,隻是你和你娘現在的情況,三姑娘想必也清楚。咱們這回天京的一路,意外說不定很多,三姑娘不如把銀票暫時存在三叔這裡,等回京就給你?”當然,他心裡也是存了幾分貪婪之心的。

慕蘭音平靜道,“我也知道我和我娘孤女寡母,一路北行很不方便。為防止為三叔造成困擾,我已經把銀票全都存在了錢莊裡,等到天京了再兌換。”

慕三爺鐵青著臉,氣衝衝走了。好了,不用懷疑了,他完全可以肯定,慕蘭音心機極重,事事都在她的計劃中!母%e4%ba%b2還讓自己到青城接應他們呢,他冷笑著,恐怕他就算不來青城,這位三姑娘也能把慕琅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把後事處理德妥妥當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慕蘭音看他走了,也一動不動,仍兩手捧著快涼掉的茶水,慢慢喝完。方才站起,去探望母%e4%ba%b2。自父%e4%ba%b2病逝後,陸汀蘭心情一直不佳,已經病了很久了。慕蘭音每天,都要去看望陸汀蘭。她知道爹和娘情誼極深,爹這一走,恐怕把娘的魂也帶走了。慕蘭音隻想多在陸汀蘭跟前站站,讓娘能夠想起,她還有自己呢,爹一定是希望娘能振作起來的。

這一日,陪陸汀蘭喝藥的時候,慕蘭音照舊把外頭的事挑揀著給陸汀蘭說了說。陸汀蘭掩著帕子咳嗽,擔憂道,“你這樣打你三叔的臉,就不怕回去他報複回來嗎?”

慕蘭音不以為然,“內宅說是二嫂和三嫂一同打理,最後決策的還不是祖母。隻要祖母不理會他那些瘋言瘋語,他又能對我怎樣?和他交好?很不必。我本就不喜歡天京那家人。”

陸汀蘭遲疑下,想起慕琅曾說過,阿音主意極大,很多事情可以跟她直說,陸汀蘭才緩緩道,“雖是如此說,但你以後的婚事,少不得他在外頭……”

“那也不會,”慕蘭音冷笑一聲,“祖母喜愛我喜愛得不得了,恐怕對我另有打算。三叔的挑撥,在祖母那裡根本成不了氣候。”

陸汀蘭訝然,心中覺得不妙,“你說你祖母很喜愛你,這是怎麼回事?我怎從未聽你說起過?”

慕蘭音眉目一流轉,想著那些煩心事,還是不要讓她這個天真溫柔的娘%e4%ba%b2操心了。就隻笑笑道,“那有什麼值得說的?我這樣好,祖母為什麼不喜歡我?”

陸汀蘭被她這好不容易的俏皮給逗笑,戳著她的小臉,啐她,“臉皮還是像小時候那麼厚!你爹又要笑話你……”她說了一半,就怔怔坐住了,眼中的神色慢慢黯淡下去。

慕琅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笑話阿音了。

慕蘭音起身,拿帕子為母%e4%ba%b2拭去淚水,柔聲,“娘,不要這樣,爹也不會希望你日日以淚洗麵的。”

陸汀蘭不吭聲,隻轉開目光,瞅著窗外。今年的春天啊,百花未開,草木枯黃,來得這麼晚。而冬天,那麼漫長,一日催一日。她手蓋在眼上,輕聲,“阿音……我不想回天京去了。”

“娘?”慕蘭音詫異。

陸汀蘭手一直壓在眼皮上,一動不動,她輕輕說道,“阿音你比我好多了,你那麼聰明,又機敏,即使沒有我,你到天京也會過得很好。與其說我照顧你,不如說你照顧我。所以……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