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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有人把守的山洞。

大小夠兩人並肩通過,但他們在同樣被兜帽遮住臉的“警衛”麵前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

林柚還在想怎麼闖入或者蒙混過關,還不到兩分鐘,一個家夥被推了出來。

他沒有戴兜帽,臉上皆是驚懼交加,遭到推搡時還在手舞足蹈地掙紮。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他大喊道。

“我受過母神的眷顧,沒有我,你們會——”

“我認識他,”一看清那人的臉,林柚壓低聲音,“他就是召喚黑山羊幼仔的那個家夥,看來他和新同夥們相處得不太好。”

說起來,他辛辛苦苦畫出來的召喚陣還被她給一桶水潑了。

“我覺得吧。”

骷髏頭實事求是地說:“也許同夥這個詞都得打個引號。”

果然,蘭頓的話音未落,他肩膀又被對方重重推了把。他往後趔趄幾步,在原地呆滯了片刻,隻得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林柚改了主意。

在確認看守山洞的那群人已然不再注意蘭頓那邊後,她轉過身,徑直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蘭頓停下了。

麵前是一片空地,上麵蓋著大把乾草。他看上去比林柚上次見他時瘦削了不少,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胡子拉碴,彆提有多邋遢了。

但當他拂開那些乾草,笑容讓他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

“快了,”他說,“就快了……隻差一點就能完成……”

“讓他們看不起我,都會付出代價的。我能召喚一次就能召喚第二次,這一回肯定比上次更……”

“介意告訴我一下,都發生了什麼嗎?”

她有大把的問題想問。

黑山羊幼仔在哪,那個山洞是怎麼回事,那群人又是是哪來的——

“誰在那裡?!”聽見林柚的聲音,蘭頓猛然回頭,“你——”

林柚不遮不掩地自樹後走出來,本以為蘭頓認出了她,卻見他臉上不是仇恨,而是警惕和疑惑,還未完全消失的扭曲笑意還掛在上麵。

“你是誰?”

……嗯?

林柚挑挑眉,心說該不會是那場火災掉了根房梁把他砸失憶了,又或者是打擊太大給忘了?

“沒事,”她望向蔓延到腳下的繁複線條,“我有個辦法可以提醒你一下。”

蓋在上麵的乾草已經被他自己弄掉了大半,眼下,已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是個還未完全成型的魔法陣。暗紅的血跡發黑,也不知是從哪裡弄來的可疑血液。

“嘩啦”一聲,水沫四濺,被潑到的一小片圖案暈成一團。林柚好整以暇地把那隻燒變形的鐵桶往旁邊一放,心說要是不夠還能再叫楚人美來填滿。

蘭頓的笑容僵住了。

“現在,能想起我是誰了嗎?”

她問。

第78章 奈亞

空氣恍若是凍住了。

這一切都那麼似曾相識, 水珠在乾燥的地麵上滾動,漸漸地都滲進泥土, 把已經被那一潑給模糊了紋案更是暈得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

蘭頓的臉漲成了一種奇怪的豬肝色。

“是、是你——”這熟悉的作風終於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他抬起食指, 顫唞地指著林柚的臉, 這顫唞是一種夾雜著恐懼的極度震怒, “你居然還敢回來?”

“我為什麼不敢回來?”

林柚無辜地說, 骷髏頭搖著自己的腦袋歎息一聲,它幾乎能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被燒掉大本營的又不是我。”

蘭頓:“……”

她的說辭讓他驚呆了,這話裡話外的無異於又使勁往他血淋淋的心底插刀子。他兩隻眼睛往外鼓著,%e8%83%b8脯不斷起伏,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氣昏過去——不過, 也不知道像他這樣不是通常意義上“活著”的人會不會昏倒。

林柚上次見到他的時候, 蘭頓聲稱他在試圖把自己獻祭給黑山羊的時候受到了母神的恩惠,得以重返人間。當然了,是以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形式,他沒有影子,活得像個有實體的鬼魂。

蘭頓到底沒有真暈過去,他把牙磨得“咯吱咯吱”響,任由壓抑著的咆哮聲衝破了喉嚨。

“我——殺了你——!”

“信我。”林柚說, “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有具被泡得腫脹的身軀就像一堵牆一樣擋在了林柚的前麵。

原本殺氣洶洶的蘭頓,幾乎是在看清這家夥的同時變了臉色。

有史以來第一次, 林柚聽見水鬼——現在叫她“蘭頓夫人”似乎更合適——開了口。

她的嗓音很古怪, 低沉、喑啞, 聽上去是從某個極其幽深的地方傳出來的,帶著隱隱約約的回音。明明是在陸地上,伴隨著滴答滴答的水聲,她一開口卻聽得見什麼東西在吐氣泡的聲音。

“我們還有筆賬沒算清,”她叫著他的教名,“亞弗。”

“不。”

蘭頓邊說著,邊往後退去。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不會……”

“我會的。”

蘭頓夫人輕蔑地說。

“你知道我這麼長時間為什麼動不了你,”她短促地尖笑了一聲,“現在你沒有它就什麼都不是了!是時候算算你把我淹死在那片湖裡的賬——”

驚懼交加,蘭頓竟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柚,後者隻是聳聳肩。

自知求救無門,他轉身想跑卻沒能成功——林柚潑下的那桶水在他腳邊積了淺淺的水窪,蘭頓夫人顯然覺得這已經夠用了。水窪中探出一隻由水凝成的手掌,緊緊地攥住了蘭頓的腳腕,用上的力氣活像是要把他的踝骨給擰斷,看得隻剩骨頭的骷髏頭一陣陣牙酸。

“呃……”

他們站得這麼近,拳打腳踢聲聽得一清二楚,骷髏頭不確定地問:“我們就在這兒看著?”

“你也聽見她說什麼了,而且我們上次來這兒,也是他叫那隻黑山羊幼仔追殺我們的。”

林柚說:“好在我還是少記一點仇的。”

“給他留口氣啊。”她叮囑道。

蘭頓夫人的動作連停都沒停。

她揍得痛快,林柚的話還是聽進去了的。至少當她起身離開時,趴伏著的蘭頓還能捂著自己身上被打的淤青“哎喲哎喲”地一聲聲叫喚。

他鼻青臉腫地爬起來,臉足足大了一圈。蘭頓望向林柚和他前妻的目光懼怕又怨恨,末了還是什麼都沒敢說,他找了塊夠粗壯的樹根靠著坐下,想起林柚之前問他的話。

這人不說有多麼精明,還是知道這時候做什麼事對自己有利的。

“好得很,”他顯然不想再挨一頓打,泄氣地說,“你想知道哪件事?”

“等等。”

這回,反倒是林柚打斷了他,“這個待會兒再說。”

她有自己的想法,水鬼在後麵抱著胳膊,近乎是強迫地趕著蘭頓跟著一起走。她在五分鐘的時限過去後就消失了,但蘭頓很明顯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時不時還會回頭去看一眼。

他沒敢跑——事實上,他也沒有這麼做的機會。骷髏頭一直盯著他,哪怕掛在包帶上保持視線在同一方向有點困難。

“這麼做就行了。”

他們回到了燒毀的旅館廢墟和那輛車旁邊,林柚在臨近的草叢間撿起一塊尖利的石頭。

骷髏頭:“……啊?”

“留點記號,好讓他們倆知道上哪找我。”林柚說著,掂量在樹皮上的什麼位置劃一下合適,“我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等著,萬一那些家夥又心血來潮再回來一趟呢。”

繞過湖邊,每隔幾棵樹,林柚就會在其中一棵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等走到林子深處,她確認不會被輕易看見後才停下了腳步。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思°兔°網°

“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林柚問。

“什麼?”原本老老實實跟著的蘭頓反道,“這事不該問你們嗎?”

接觸到林柚的視線,他一時又忘了方才被揍的是誰了,嘲諷似的笑起來。

“你們叫來警方的援助——”

他說。

“引起了——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們聚集在這裡,發現了它的存在。它向他們宣傳母神的福音,”林柚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稱呼黑山羊幼仔為“那位大人”了,“然後接受這些信徒的供奉。”

“有個問題。”

骷髏頭插話,它已經聽說過了蘭頓和黑山羊幼仔之間的聯係。

“不是你召喚出它的嗎?”

潛台詞是如今怎麼這麼不受待見,還被那些戴兜帽的守衛給攆出來。

蘭頓臉上的某塊肌肉抽[dòng]了一下。

“你要知道它們這一族不是每隻——每隻都堅決地作為母神的信使而行動的,”他揪著自己不是那麼茂盛的頭發,乾巴巴地說,“也有的喜歡一味享受人類給他們的供奉……自從它發現他們獻祭給它的比我獻祭的豐盛得多以後……”

林柚:“……”

這年頭連黑山羊幼仔都這麼現實的嗎?

“所以,”骷髏頭一語道破了蘭頓支支吾吾的真相,“它把你踹了?”

要是蘭頓夫人還在這兒,估計會冷笑一聲“活該”。

林柚懷疑自己聽到了蘭頓青筋暴起的聲音。

“對。”他最後忍了又忍,說。

“現在要召喚母神了,我找到他們想要加入,然後被趕了出來……它好像記恨我當初讓它擠在閣樓裡,可我那時候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林柚說,“再怎麼說,你不是有經驗嗎?怎麼他們——”

“我不重要。”

蘭頓咬牙道。

“隻要有它在,成功召喚母神的幾率就大大上升了。反正我也沒有召喚過母神,隻是知道該怎麼做,它完全可以把方法告訴另一個人——我不重要,明白嗎?”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破壞儀式,”他瞪著林柚,“如果我不能參與這個儀式,就沒法讓母神看到我的忠誠,成不成功又有什麼區彆!”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沒好氣地繼續道。

“他們肯定準備好了露天的祭壇,而且召喚儀式得是在一個新月的夜晚舉行——”

昔日敵人在某種意義上成了協助的角色,這有點奇怪,但習慣於驅使鬼怪的林柚也早已經習慣了。她看著還一片大亮的天空,“新月?什麼時候?”

“明晚。”蘭頓說。

時間很緊張。

他們的對話終結於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林柚倒是沒怎麼擔心,她知道來人更可能是誰,即便是那群信徒真追過來也有解決的招。

草葉晃動,走在前麵的那個人一眼看見了她。

“柚姐!”他驚喜地叫出了聲。

耿清河又看向邊上的蘭頓,可能因為對方臉腫得太厲害,居然一時沒瞧出來他是誰。

蘭頓倒是認出了他——旅館裡那個小子。但他跟他的仇遠沒有跟林柚的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