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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

魏征有點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著三位朝廷命官的麵,他竟大放厥詞說人沒犯錯,居然就把人打成那副樣子吊起來。

“想必是有什麼隱情,既然是奉了聖命,我們三人就不要去摻和了。”房玄齡勸道。

魏征一聽‘聖命’二字,眼底忽然鄭重嚴肅,當下就坐定主意。

秦遠自然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禁不住感謝蒼天有眼,讓他在此時此刻能遇到魏征。秦遠感覺明天的夥食問題肯定會得到改善,再也不用吃苦辣椒和啃大白菜了。

長孫無忌扭頭本想瞧瞧那吊著的宮女還有沒有氣兒,卻忽然見城門下已然排了一列馬車,一直延伸到橫街那頭的朱雀大街。

“快走吧。”長孫無忌被這壯觀的場麵震到了,思及時候不早了,催促道。

魏征和房玄齡剛才都因為專注於秦遠以及他手裡的大白菜,倒是沒注意城門下情況。這會兒倆人見了,也都覺得不妙,隨長孫無忌匆匆下樓。

秦遠捧起他的大白菜,掰下一片葉子一邊啃一邊笑著目送離去的三人。

再之後,秦遠又邊啃著白菜邊目擊門下的車隊長龍緩緩駛入的全景。

今天是小朝會,陸續先到的臣子們都在等候,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循聲去瞧,在魏征、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的帶領下,十幾名大臣跟在後頭,風風火火地趕來。平常最多是三三倆倆碰見了,結伴來,這次可真人多,看起來像是他們約好了先在哪兒集合以後,才一道趕來。

小朝會結束之後,魏征故意留下來,詢問李世民朱雀門那邊的事情。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互看了一眼,跟著留下湊熱鬨。

“嗯,是寡人吩咐的。”李世民的道。

“陛下,請問宮女巫秀珠犯了什麼錯?”魏征問。

“知情不報,隱瞞重罪。”李世民回道。

魏征:“敢問隱瞞什麼重罪?”

李世民手裡的筆停滯了下,抬首見長孫無忌也在,他就更加不能說了。

“機密。”李世民不緊不慢地說道。

又是機密,魏征剛才從秦遠口裡聽到這兩個字已經很火大了。

“陛下,一名區區內侍省的小宮女,能涉及何等機密,竟令陛下無法與臣等言說?”

李世民:“有事便奏,無事退下。”

“陛下莫非做了越矩之事,怕被臣等勸諫,才有意隱瞞?”

魏征直脾氣犯了,特彆是對李世民,不對的地方一定要說。

“剛剛在城樓上,臣親口問過秦遠,他聲稱那掛在城門之上的宮女並無罪名。”

李世民怔了下,問魏征:“他真這麼說?”

魏征應承。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在心裡替秦遠捏一把汗,看樣子陛下很不悅,秦遠八成要倒黴了。

李世民垂眸,麵目嚴肅,默了片刻之後,歎了口氣。

“秦遠所言沒錯,城門上掛的那個,確實無罪。”

“陛下,無罪如此對待,還在宮城之處最大的朱雀門。陛下就不怕被世人冠以暴虐之君的稱呼麼?”魏征質問道。

李世民:“不怕。”

“陛下`身為帝王,不以德為先,昏聵暴虐,草菅人命,不聽勸諫!”魏征厲害道,語氣很衝。

“哈哈哈……”李世民笑起來,問魏征可仔細看了城門上掛著的人沒有。

“看了,宮女挨了鞭子,被束手束腳懸掛於十丈餘高的城門上,嚶嚶啜泣,命不久矣。”魏征眼神嚴厲,生生叱責,“她能有今日,全然因為她命不好,趕上了這麼一位視賤者命如草芥的君王。”

魏征非常敢說了。

李世民又笑,“行了行了,寡人這便告訴你,那掛在城門上的是個假人,引人上鉤罷了。你聽到的哭聲,必是秦遠命人裝出來的。”

李世民接著故意跟魏征強調,他這樣可不算輕賤人命。

“至於緣故,宮闈內部的事罷了,寡人丟了樣重要的東西,被那宮女拿了去,必須追回。你就不要因此多問了,倒是該多操心關內旱情,切要監察仔細,可不能在這等時候,令賑災糧款被人貪墨。”李世民提醒魏征,這事兒他要是監察不好了,出了亂子,就連同他一遭論罪。

魏征領旨,請李世民放心,這些事他必定都安排妥當,絕不會出紕漏。

魏征再問:“陛下的什麼東西被宮女偷了去?那宮女如何順利逃出宮門?逃出了皇城?會不會有同夥?此案乾係重大,定要嚴懲。臣以為,此案該當由戴胄處置,秦遠……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李世民問。

魏征就把秦遠坐在城門樓上啃白菜的事講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倒是遺憾當時自己不在,想想那場麵就有趣。

“難為他了,為了操勞這案子,都沒工夫正經吃一頓,寡人該賞點他什麼。”李世民琢磨著。

魏征無奈不已,他提議的是秦遠‘不合適’,不是‘獎賞’秦遠。

“他而今正缺一座宅院。”長孫無忌告訴李世民,秦遠現在正居無定所,而今暫時住在趙王李元景家。

李世民點頭,對此事倒上心了,但暫時不會立刻獎勵,先吩咐下去,定要找一座合適的宅子。等秦遠把韋貴妃母親的案子破了,再行論賞。

李世民打算同意秦遠開棺驗韋貴妃母親的屍體,問他們三人如何看待此事。

魏征、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三人互相遞了眼神。

“臣以為查案不分貴賤,屍體也是,既然涉及案件,不管尊貴與否,該勘驗的還是要勘驗。”魏征一派剛直道。

長孫無忌也同意,告知李世民,這段時間秦遠為差這樁案子,多耗費了很多精力。大理寺上下都快跑斷腿兒了,但目前還是沒有得到有指向性的證據。

“關鍵還在這屍體上,若不知問題出在哪兒,無異於蒙睛去找凶手。人海茫茫,哪兒尋去!”

“該當如此。”房玄齡跟著也建議道,“隻是韋貴妃那邊怕要勞煩陛下多加安撫了。”

李世民應承,隨即命三人無事就退下。

三人出了太極宮後,長孫無忌幾開始質問魏征,剛剛為何要在李世民麵前說秦遠不合適。

“做事沒個正經,宮帷之內,稍行差踏錯就容易惹來事端。他剛為官不久,哪懂得宮內的情況,我是怕他粘了事兒卻不自知,最後把自己弄進去。”魏征始終擔心秦遠的稚嫩、經驗不足。

長孫無忌歎魏征想太多。長孫無忌轉即問房玄齡站哪兒邊。

“秦少卿能得聖人寵信,為聖人做著連我們仨人都不知道的事,已然比我們厲害了。”房玄齡不吝稱讚道。

魏征不讚同,“我便說這裡頭有事兒!聖人怕我們知道勸諫,才叫他做。秦遠什麼樣我們都清楚,天天喊著吾皇開心吾皇開心,諂%e5%aa%9a至極,鼓勵聖人去放縱!”

說到諂%e5%aa%9a,長孫無忌想起之前和秦遠‘論君子’的事。他就和房玄齡、魏征討論一番,問問他們二人是否覺得自己是君子。

“是。”魏征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謙虛,但在這件事上,堅決不自謙。

“我也是。”房玄齡附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長孫無忌無奈地指了指他們兩個,直罵二人不臉皮太厚。他隨即袖子一拂,轉身去了。作為小人,他恥於與這些君子為伍!

秦遠在城門樓上啃到了第三棵白菜的時候,發現橫街上出現了一名女子,她矗立在路邊,仰望著這頭,然後瘋狂地往朱雀門的方向跑。

秦遠丟了手裡的白菜,命人立刻緝拿此女子。

片刻後,侍衛將一名身穿鴨蛋青裙裳的女子帶了過來。瓜子臉,娥眉杏目,櫻紅薄唇,樣貌豔麗,確實是一個美人兒。

秦遠用絲帕捂住了鼻子,與此女子保持一丈遠的距離,問她是不是宮女周蘭。

周蘭略帶怒地回看一眼秦遠,而後不得不跪下,懇請秦遠將巫秀珠放了。

“賤婢所為之事她並不知情,她是無辜的。”周蘭給秦遠磕頭流淚道,“賤婢的罪,賤婢認下了,願受千刀萬剮之刑,活該受報應,懇請您放過她。”

“我倒覺得她並不無辜,你和她既然交好,她必然知道你的事。”秦遠故意如此說,好勾出周蘭更多的話。

“不,她並不知道我會攝魂術。宮闈之內處處要陪著小心,我這能耐若是被人知道了,哪還有活命的機會,所以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也怕她會背叛。”

周蘭告訴秦遠,她的攝魂術是由她師父所教授。她頭上迷人心智的香味兒,是她攝魂孫太醫之後得來的藥方。藥物是攝魂了藥局的太監,令其偷了些過來給自己。

“那你的師傅是誰?”秦遠再問。

“我的師傅是尚衣局的一位老宮女,名叫王豔。人早已經病死了。”

“怎知你不是故意拿一個死人搪塞我們,為保護了你真正活著的師父?”秦遠質問道。

“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大字不識一個。周圍也沒什麼有出息的人。倘若我進宮之前,便會這種厲害的東西,我定想法子不進宮了。宮中人人都小心翼翼,誠如我剛才所言,我小心著,我的師父當初自然對此也很小心。若非長時間相處,瞧我可靠,她自己也快命不久矣,又怎可能會將這等厲害的東西教授於我。”周蘭邏輯分明地進行辯解道。

“那你的師父為何沒有利用攝魂術出宮?而是要老死在皇宮之內?”

周蘭:“她母親早死了,父親續娶了,繼室生了一對兒子,家裡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在尚衣局好歹是個管事兒的,日子也不算太艱難。再者說攝魂術也不過是一時忽悠人的法術罷了,瞞不了多長久。她若回家,命就在她繼母手裡頭了。”

周蘭接著跟秦遠解釋,她就是因為看到許多宮女們被迫與家人分離,心中怨難平,便打算伸手相助。巫秀珠隻是她出手的理由之一,並不是全部。

“我籌謀這件事情已經有一年之久了,守到現在終於成功了,卻也是沒命的時候。”

周蘭再三給秦遠磕頭,請求他一定要放過巫秀珠。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若因我無辜枉死,我便是下了地獄也不會放過,一定記得清清楚楚。”

周蘭就是告訴秦遠,如果他不能放過她的好姐妹,那她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秦遠。

“你這種威脅對彆人或許還好用,對我就算了吧。怕就怕你死了之後再來找我,自己反而又嚇死一遍。”秦遠是仙,當然不怕鬼了。

周蘭悲戚怨憎地跪在地上,雙手攥著拳頭。

“你膽大妄為,假傳聖旨,做這等錯事,下場一定會死。”秦遠歎她可惜,明明是個心地善良之人。

“人善被人騎,舍我一個,成全三千,值了。”周蘭含淚仰頭,看著城門樓上吊著的人,哭喊著對不起,衝著城門方向磕頭。

秦遠吩咐屬下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