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行禮問好的聲音,知是永安侯回來了,紛紛停了手裡的活計,準備見禮。
隻見永安侯大步進來,身後跟進一個人,眾人抬眼看去,齊刷刷集體成僵屍狀。
女人!
跟進來的居然是位絕色美人!
能出入這裡的人都是永安侯的心腹,對他的嗜好心知肚明,這裡是書房重地,等閒人進不來的。
冷不丁永安侯領了個美女進來,饒是在座的都是城府深沉之人,一時間竟也顏色失常。
“這是夫人。”
永安侯指了指錦言。
夫人?!
這就是侯爺娶的夫人?
東陽衛家的四小姐?
這是什麼意思?
侯爺怎麼把她帶過來了?
呆怔的幕僚還是有些緩不過勁,卻能捺住心頭驚異,紛紛上前見禮。
“這是江白雷先生、這是喻子全先生、這位是李文軒先生、這位是劉承漢先生,劉先生通稼穡,稍侯夫人可與他探討一番。”
永安侯介紹的簡單快速。
錦言知其都是任昆的心腹之人,不敢托大,福身回禮。
心裡快速整理著有限的信息,猜測出永安侯要讓自己與這位劉承漢說抗旱農作物的事。
不會吧?
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
錦言暗自疑惑。
可是她在東陽時,明明見那裡的農業很發達呀,農事農具以及作物都與她前世所知的無甚差彆,所以她順口就說出了地瓜蕎麥這些常見耐旱作物來。
難道說錯了?
錦言有些忐忑不安。
永安侯本想先議錦言所說之事。
誠如錦言所想,他確實不太懂農事。
所以乍一聽她說人人皆知,但自己確實又未曾聽聞。
事急從權,就動念讓她來書房與劉承漢當麵分說。
大周男女大防不甚講究,雖說當家夫人見外男能免則免,但有他在,又都是心腹之人,倒也無妨。
他深深懷疑錦言口中的這個人人皆知並不屬實。
不提彆人,單劉承漢有所聽聞,怎能不告知與自己?
若農事司知曉,定早早報了陛下邀功請賞了,哪能壓下不報?
但錦言說得自然又順溜,無假色。
他有些拿不準,衛氏是個守禮懂分寸的,她沒必要撒謊來騙自己。
這種種念頭一瞬而過,思及此,正待開口,卻見錦言雖極力掩飾,卻麵色緋紅,呼吸急促略帶喘熄,知是剛才走得太急。
自己似乎走得快了些。
永安侯後知後覺。
若錦言知道他的心理活動肯定要大喝一聲:
大哥,您哪是走得快了些?
您那是連跑帶飛的好不好!
姐姐跑步前進才能不落下!
小廝上了茶,永安侯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幾位幕僚在他的示意下也紛紛落座。
永安侯呷了口茶:“夫人先喝茶休息一下,待我等先議完賑災章程就議農事。”
轉頭看向幕僚江白雷:“煩勞江先生。”
正見那位江先生取了幾張有塗抹痕跡的紙,將他們之前所商討的事項一一道來。
錦言喝了幾口茶,急促的心跳聲慢慢平緩了下來。
事情來得太急,她穿了雙軟底的家居繡花鞋,這一路趕下來,儘是些石頭鋪就的路麵,青條石還好些,遇上那些碎條石與鵝卵石的路麵,一點減震都沒有,整個腳底都火辣辣的……
也不知永安侯什麼時候能議完?
喝了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這是第一次列席這種會議,拿不準應該用何種表情與神態……
東張西望肯定是不對的,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也不對,永安侯讓她坐在這裡,顯然是不避諱。
可是,聽得多死得快,她還是不要知道那麼多事情的好!
那,就佯裝認真聽?
不過耳不過心?
錦言拿定主意,關閉雙耳,一心想自己的事:
腳還疼得厲害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完……
現在有十點多鐘了吧,往常都洗洗睡了……
真不應該多嘴,乾嘛要多問那句話!
錦言都要慪死了,自己這麼有智慧,深信沉默是金的人,怎麼就沒想到平常的一句問候語扯出這麼一大串後續事來!
江白雷講得清楚,永安侯聽得仔細,微微頷首,短短時日,能理出這麼個章程已屬周全,暗自尋思議完後譽清一份明天早朝遞給皇帝舅舅……
噢,還有衛氏說的那個地瓜蕎麥高粱的,若劉承漢覺得值得一試,也需一並上達天聽……
此事一旦被證實,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活人無數啊……
想到這兒,他微側目看向錦言,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神態專注地認真聽著江先生的講說,還不時或會心微笑或點頭做讚成狀,極為投入的模樣……
永安侯有些訝然,江先生講得這些賑災章程均是枯燥之事,她竟能聽懂?
好似聽得津津有味?
又想起之前她為人間春曉之事寫來的敘事書信,篇篇用詞嚴謹言簡意賅條理分明,比之戶部公文還勝一籌……
江先生他們考慮地很仔細,方麵周全,如此就略顯瑣碎,不知之前的信是不是她自己寫的,不如……
江白雷講完,其他三位沒有要補充的,這本是他們共同擬定的,隻待永安侯的定奪。
任昆卻突發奇想,所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夫人怎麼看?”
(歡迎錦言加入永安侯的團隊,撒花嘍~~~)
第五十一章 一壺難酬(下)
更新時間2014-4-17 14:12:27 字數:3404
眾人正等永安侯的定奪,任昆卻突然來一句“夫人怎麼看?”
眾人麵麵相覷,難掩詫異。
錦言正神遊太空,乍聞此言嚇得差點跳起來——
這麼快就到表態時間了?
一句下意識的“我沒意見”都到嘴邊了,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任子川!
不帶這樣玩的啊!
你當這上課呢,你班主任啊,還玩突然襲擊點名回答問題這手!
真是!
錦言心裡岩漿翻滾,終究沒有噴發的勇氣。
私底下火氣騰騰,麵上卻笑得誠懇:“妾身不敢當侯爺此問!誠如以上先生所言,賑災無非關乎人財物,諸位高見,妾深以為然。”
依著錦言的想法,她就想縮頭當烏龜。
直說此等國計民生的大事自己不懂也不敢喙言,卻又擔心太過謙虛,讓永安侯在幕僚麵前失了麵子。
惹怒了這位衣食父母,總歸不好。
於是就奉上人財物三個字,總結階段嘛,他說了半天好幾張紙呢,無論說什麼總歸出不了這三個範圍。
文字遊戲啊,姐姐的拿手招術!
這一次,應該找不到她頭上了吧?
可是,情況卻非所想。
她話音落下,廳裡一片安靜。
四位幕僚的表情,呃,怎麼有點奇怪?
又說錯話了?
不可能啊?
草木皆兵的錦言忙看向永安侯——老板的臉才是有效的晴雨表。
永安侯的表情……
怎麼也有點奇怪呢?
難道她走神這會功夫,他們換話題了?
議得不是賑災?
“賑災無非關乎人、財、物,”
永安侯語調怪怪地:“那夫人詳細說說這人財物吧。”
什麼!
錦言震驚地睜大眼睛:讓她說說人財物?
這不亂彈琴嘛!
……剛才他們不是一直在議這些事嗎,乾嘛還要讓自己詳細說說?
合著以為她是錄音筆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就算是錄音筆,你好歹也得事先按個鈕,給個開始的命令吧?
都說完了再讓自己複述,有這麼玩人的嗎?
今天跟永安侯絕對是犯衝!
絕對不應該見麵的!
否則她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屋裡,莫名其妙地就被拖到這裡,然後又被問些奇怪的問題……
言多必失!
言多必失!
全都亂了!
“那個,人財物……剛才的章程不都議過了嗎?妾身才疏學淺,妄議這些不好吧?”
她弱弱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願聞其詳。”
永安侯甩回四個字,砸得錦言全身冒汗。
那個,他們方才講什麼來的?
該死的任昆!
你以為你真是班主任啊,想哪個回答問題就點哪個的名!
還願聞其詳,願你個頭!
我還不願呢!姐姐要回去洗先睡了!
心裡叫苦連天,嘴上卻不能直截了當地拒絕。
這就是米蟲的代價!
這就是米蟲的代價!
她反複強調催眠,慢慢平息內心的不情不願……
在永安侯看來,她麵色認真,似在斟酌如何開口,一時也不催促。
“先生剛才講過了,所謂賑災無非人財物,這人財物如何調配,要看是何種災情,何種程度,何種時間介入救災……”
錦言已做好打算,隻講些空泛的。
“為何要如此?”
這種說法沒聽過,江先生忍不住開口。
為何要如此?
錦言愣了,這不是常識嗎?
身為永安侯的幕僚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是,要故意為難自己?
“災情不同,人財物自然不同。比如水災,在最前期的救助階段,一線救助人員自然以善水者、懂水利者、醫者為先,物品除食物外,自然以舟筏、藥品、衣物、安置用品等為先……”
我偏不說你們剛才講過的。
你們說旱災我偏講水患!
“這人財物,從災情救助方麵每個階段各有側重。從來源上講,最主要的可分為當地自籌和朝延調撥……”
……
錦言越講越有種違和感,這是個什麼狀況?
怎麼感覺好象在做報告?
可自己對這個一點不懂,所知的無非就是前世新聞報道中大家都知道的那些泛泛套路。
“上述為妾身的個人淺見,謝謝。”
她結束了這番沒營養的報告。
永安侯聽得很認真,噢,就是這個道理!
他多聰明啊,馬上就想通了——
先生們議的章程很好,但涉及的問題太多,需要調配調撥的銀錢器物人手都太多,數額過大,牽涉部門太廣,在朝會上商議時勢必會有很多人跳出來,用各種不得已的理由推搡,最終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正入神呢,忽然就停了,這就說完了?
與錦言想的不同,永安侯和他的幕僚們的確是經曆或知道許多具體的方法,但缺少的恰恰是科學的救助體係,沒有形成脈絡清晰先後有序的階段式分責任的賑災計劃。
方方麵麵全部考慮周全,胡子眉毛一把全抓,會讓很多相關部門望難而退,各種借口,互相扯皮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