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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18 字 6個月前

秦傑正氣凜然:“必定要退的!此外,我隻是剖白兩句,我確實不知他是如此大膽,敢欺上瞞下,就中取利,更絕無敢指使他們行此不法之事。我今日過來,便是請侯爺將我也拿了審問口供,若是真查有實據,仆願伏罪!”

許蓴道:“我豈有不信秦大人之理?此事也是我監管不利,若是秦大人還在,想來那石尚榮不敢如此。如今他有怨望之意,覺得是我虧待了秦大人舊部……我倒是問心無愧,隻恐大人的其他舊部……”

秦傑立刻凜然道:“這是絕無的事!我立刻親自去一次津海衛,將他們都申飭一回,侯爺曆來大公無私,一視同仁,從無分彆,若是今後再有人敢如此中傷侯爺的,我第一個先拿了他,問一個蠱惑軍心,離間我與侯爺關係的罪!此外,石尚榮必定不是一個人,此次定然有許多人與他勾結的,我必替侯爺問清楚了,一並將這些人都拿,送給侯爺審問!”

許蓴做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如此甚好,我本要擇日上靜安伯府去向伯爺、秦大人致歉,也正棘手不知如何處理剩下無罪舊部的問題,若是有秦大人協助,那此事就更好辦了。”他說完深深一揖:“秦大人深明大義,許某在這裡先謝過秦大人了!”

兩邊又說了幾句應酬的話,許蓴又叫了盛長天出來,將這一日審問的情況與秦傑說了說,秦傑滿口答應協助辦案,一定將此案差得水落石出,一個不法之徒都不放過。

如此一番後許蓴又留秦傑吃飯,秦傑哪裡用飯,自然是起身告辭。許蓴和盛長天親自送了秦傑出去,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許蓴隻覺得臉上都笑得僵硬了,肩膀也都硬了,他一邊揉著腰抻著懶腰道:“這應酬可真太累了,幸而有他幫忙,倒也好審問。他為了撇清關係,必定極力賣力,一絲不敢隱瞞。長天哥你多盯著他,借力,但也不要全信了他。”

盛長天瞪了他一眼:“你在宮裡,國公府這邊帖子盈門,都是我和姑母應酬,你倒還嫌累?還有審問……都是我與長雲在問……問了一夜。”他麵上帶了些疲色。

許蓴連忙上前賠笑著:“長天哥辛苦了,都是我的不是,我和長天哥吃個飯去,放鬆放鬆。”

盛長天沒好氣道:“不必,你如今要上朝要理事,忙你的去吧。我中午剛托你的福,吃了宮裡的賜席,這輩子沒這麼大榮耀過。姑母臉上笑得像花似的。”

許蓴嘿嘿嘿笑著,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又問了幾句審問進度,又進去見過了娘,知道他那國公爺又出去看那佛寺園子去了,他也省了心,又在府裡折騰了一回,也撿了幾樣新鮮的食材,命侍衛送回宮裡去等著晚上和九哥吃。自己卻又起身去了前朝軍機處。

軍機處不設官衙,隻在宮裡近著皇上的寢宮前殿文心殿前收拾了一出宮室來給列位軍機大臣和軍機處行走、參讚的值事官員議事、值宿的。

許蓴還是第一次來,進來便有小內侍上前殷勤引他進入,軍機處參讚趙毓正在裡頭凝神持筆寫著什麼,看到他起身上前行禮道:“見過侯爺。”

許蓴與趙毓之前在閩州負責修建學堂的時候認識了,當時他還是隻是世子身份,對方卻一直謙和客氣,如今自己卻又成了他上司,看趙毓也無一絲不甘之色,落落大方行禮,風儀磊落,不卑不亢,不由心中暗自激賞,也還了禮。

趙毓給他介紹道:“往裡正堂上,緘恪郡王和武英公都在,還有梅崖大人也在,其他幾位尚書都回本衙去處理部務去了。”

許蓴詫異:“李大人來做什麼?”

趙毓道:“應當還是為著河道罪官的事。”

許蓴便走了進去,看到大堂上匾額赫然寫著“至公無私”,他一眼認出卻是謝翊親自題的字,不由心中生了一些凜然警醒之意,那點午後酣夢生出的情思纏綿不由散去了些。

他剛靠近,便聽到裡頭李梅崖一聲笑聲十分暢快:“老夫出京日久,目睹時艱生民,又領了聖訓,感悚在懷,一日不敢懈怠,竭儘駑庸,好容易回來,沒想到帝京囂囂,皇上竟另起爐灶,倒好大一番謀劃。”

“隻是許元鱗在這件事上,辦得糊塗。”

許蓴幾步已搶了進去笑道:“李大人說許某糊塗什麼?”

李梅崖背後編排許蓴被抓到,臉上可一點沒紅,泰然自若道:“我與武英公剛說了,莊之湛這事,本該重手震懾借此立威,之後這軍機處才能威重令行。你卻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和那等無知愚昧之人對口,簡直大失體麵。下次老練些,遇到這樣事,自己不必出麵。”

他拿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細細回味:“凡事你多請教武英公,方公爺深諳官場借勢之道啊。”

許蓴上前先行禮見了謝翮和方子靜,謝翮很是謙和:“不必多禮,都是為君效力,你才回京,想來家事也不少,若有事也不必非要來軍機處的。”

許蓴看謝翮和武英公麵前的條案上都堆滿了奏折,正是今天中午自己分的那些,不由心中微微一虛,隻笑道:“多謝郡王包涵,王爺和列位大人都率先垂範,勤勉奉公,小子自也當恪恭敬慎,認真當差,不知可有什麼讓我做的,我必當勉力為之。”

謝翮點了點頭,果然是個寡言的,隻道:“我這些日子剛領了宗令,宗室有幾樁大事要辦,其中一樁便是順安郡王的大事了。接下來定然來軍機處少了,軍機處這邊隻能武英公和侯爺商量著辦了吧。”

許蓴忙道:“順安郡王可擇了出殯的日子?”

謝翮道:“五七後吧,我知道你和他同在太學讀書,這同窗情分是有的,到時候勢必也是要去祭的,少不得到時候也要靠你助我一臂了。”

許蓴知道這不過是客氣話,宗室司的事多的是人使喚,但仍恭敬應了。

謝翮看了眼漏刻道:“折子也批完了,我還要去宗室司那邊安排些奠儀,就先告辭了,勞列位辛苦些了。”

眾人便起身送了他出去,又回到至公堂上,李梅崖鬆了口氣:“看著年歲和皇上也差不多,怎的老氣橫秋的,他在,老夫都不敢大聲說話。”

說完卻又十分自然地在桌上拿了一瓣蜜瓜吃了起來。

方子靜十分無語:“你今日過來我看就是來蹭吃蹭喝的,緘恪郡王脾氣夠好的了,也沒把你逐出去。”

李梅崖笑嘻嘻:“蹭吃蹭喝也對,誰讓你們至公堂這裡的瓜果點心茶水,都比我們彆處要好上幾分?聽說都是和陛下文心殿一樣的份例?值宿也是內侍服侍,三餐都是禦膳房供給,夏天的冰,冬天的炭……嘖……我怎麼覺得陛下日子都沒你們好啊,平日內閣議事,我也沒看到陛下舍得用冰呢。”

許蓴果然看到桌上的瓜果下邊沃著冰,這邊早有內侍替他上了茶,引他坐了他的書案前,也捧了一份瓜果點心放在書案旁的小幾上,蜜瓜葡萄脆桃雪梨好幾樣水果都水靈靈的,難怪李梅崖吃得開心得很。

果然方子靜大大翻了個白眼,看了眼許蓴,卻命內侍道:“把這些折子送過去給臨海侯批著。”

許蓴:“……”

果然他看著中午他剛剛經手分出的那些軍務的折子,繞了一個大彎,再次回到了自己桌子上。方子靜理所當然地交代:“你先用看看內閣的意見,然後覺得行就拿朱筆畫個圈,不行的就放一邊去。”

許蓴隻能應了,伸手拿了最上邊的折子起來看,看到那恭楷密密麻麻小字,他少不得耐心看起來,卻聽方子靜終於甩脫了這爛攤子,竟然也伸手拿了一串葡萄,一邊吃一邊與李梅崖閒聊起這此巡察的所見所聞來。

李梅崖本就擅長言辭,說起來自然是繪聲繪色,許蓴一心二用,一會兒看折子,一會兒又聽李梅崖說見聞,倒也不覺得沉悶。

卻看到李梅崖道:“我才回都察院,就接了不少參臨海侯的題本,要不是老夫壓著,許元鱗,你可不好過哇。聽說你正在軍中大查走私?難怪今早上朝你問我那問題。”

許蓴忙道:“是有些下屬官員私藏西洋貨倒賣,正在審訊中。”

李梅崖皺了眉頭道:“你不擅審問,中間又牽扯到靜安伯次子,最好還是找大理寺那邊借人,或者老夫也借兩個人去替你審一審。”

許蓴大喜:“本來還想著等賀大人回京後拜托他幫個忙,都察院若是能派出精於審訊查問的能吏乾員,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梅崖古怪看了他一眼:“賀知秋忙得很,你這點走私的小案子焉用他這把牛刀?”

方子靜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在那裡笑了聲。

李梅崖聽他這笑得奇怪,看了他一眼:“武英公笑什麼呢?”

方子靜輕輕咳嗽道:“無事,我是想起昨日我兒子和我要糖葫蘆,我答應了的,許元鱗,你趕緊批,批完了我看看交差了,也能早點回去買糖葫蘆去。”

第224章 細致

許蓴這折子直批到日落西山才算批完,李梅崖蹭過瓜果茶水,又袖了幾個桃子,得意洋洋回了都察院,果然尋了兩個能乾的年輕官員去協查走私案。

方子靜把許蓴批過的折子都看了一遍,指點了他幾句,然後揀了幾本出來道:“這幾本我不點評,你今晚帶回去再想想,明天再告訴我。”

許蓴有些奇怪,仍是應了。但一旁的趙毓卻十分謹慎提醒道:“兩位大人,奏折是不允許帶出宮外的。”

方子靜又陰陽怪氣笑了聲:“是我忘了,那就煩勞臨海侯記一下好了,明日再和我說說。這幾本單獨挑出來放在最上邊,把奏折都給司禮監送去吧。”

趙毓茫然不解,看武英公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諷自己,但似乎又覺得自己應該隻是太過敏[gǎn],許蓴倒是老老實實抄了下那幾本奏本的題目出來,沉思起來。

方子靜看他坐得端端正正蹙眉沉思,長眉入鬢,大紅色麒麟一品侯服嚴實端整地穿在他身上,衣襟領口一絲不苟,腰間粉青碧玉垂落,風儀粹美。

這幾年在外掌軍,他身上原本那股任俠磊落之氣越發鮮明,讓他時時想起當初在南洋第一次見到他俠氣縱恣的少年樣子。然而一回了朝中,很容易就能在他身上看到在他身後指點教養他的那個矜貴端肅的影子。

那種被縱容出來的嬌憨任性,以及舉手投足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風流蘊藉,都充分體現出了上麵不動聲色的那一位,日久天長潛移默化的喜好。

這般好的良材美質,本該千古名臣,方子靜再次切齒,憾意沸騰,看了看天色風涼道:“行了,我先去買糖葫蘆了,你自己再看看吧。”

他起身出去,許蓴和趙毓都連忙起身相送。

方子靜也走後,軍機處就隻剩下了許蓴和趙毓,許蓴自又翻著那幾本折子反複看,知道方子靜定然是覺得自己批得不妥,因此這才讓自己再想,卻不知道這裡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