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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06 字 6個月前

萊特壓下心裡的詫異,笑道:“大人,我在我的家鄉是一個勳爵的後人。因為不能繼承家業,父母先後離世,家境一直很落魄。想來薑先生與您說過我的過去,我不得不帶著微薄的資本,遠渡重洋,來到你們的國家,獲得了東山再起的機會,並且在回去後,以豐厚的嫁妝將妹妹嫁了,又在賣出了貨品後,有了些結交的資本。這幾年我在我的家鄉和你們的國家來回行走,已累積下了過得去的資本。”

他看向許蓴,看到這個年輕的官員完全沒有打斷他,也沒有因為他有些生澀的口齒和太過直白不符合他們表達習慣的言語而有一絲輕蔑和嘲諷,反而全神貫注盯著他,似乎真的對他所說的這個窮小子翻身發家的故事十分有興趣。

他的表達欲再次回來,渴望能夠在這個貌美的貴族前顯示得更好一些:“而這個時候,我的那位繼承了勳爵的遠房親戚忽然垂危,而他的幾個繼承人在他咽氣之前都先後出了意外。我作為遠親,竟然忽然有了繼承勳爵的可能。”

青年官員眼睛閃動著,仿佛真心為他高興:“那可真是極好的機會了。”

萊特道:“正是。當然,和我一樣相同資格的候選人非常多,在我們的國家,這個時候的繼承人的確定,就需要我們的女王來決定。”

許蓴好奇:“女王?女子也能繼承王位嗎?”

萊特道:“是的,在我們的國家,女性也有繼承權,隻是優先權會在她的兄弟之後,卻在彆的旁係血親之前,孀居的寡婦也會得到一定的繼承權。現在我的問題就是,我需要一份能夠打動我們的女王的珍貴又特彆的禮物。”

許蓴道:“那麼你今天來找我,是因為我能提供這份珍貴的禮物?”

萊特道:“我注意到,在朝廷還沒有頒發阿芙蓉禁止令前,津港市舶司就已提前對阿芙蓉等有關貨品進行了攔截,禁止報關。商人們議論紛紛,也有人曾經找到我,希望在一份告發大人的狀紙上簽署名字。當然我沒有簽,畢竟我的貨品暢通無阻。”

許蓴:“……”

他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見笑了。”

萊特看到年輕官員麵上出現了些羞赧或者說是困窘的神情,心裡生出了一些年長者的居高臨下的包容來。雖然他知道眼前的貴族背景強大,地位並不曾因為聯名告狀受到一絲撼動,並不需要他的安慰,他仍然放軟了聲調:“我注意到雖然商戶聯名上告,許大人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並且這之後禁煙詔令下達。”

“這說明了大人身份高貴,消息靈通,如此年輕便身居高位,具有著非同凡響的影響力和十分靈通的消息渠道。”

許蓴想起薑梅說這位商人眼光敏銳觀察細致來,不由笑了:“萊特先生這麼一通恭維,究竟是打算想要什麼?”

萊特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取出了一個十分精致的淡彩山水人物花瓶出來,遞給薑梅。

薑梅捧了上去給許蓴,許蓴接過來在眼前翻轉看了看。

萊特看到他舉起花瓶去看花瓶底部的印,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光潔小臂,手指襯在潔白勻淨的瓷器上,肌膚瑩潤,正與那弧度優美的花瓶相得益彰。這是一種非常難以意會的靜美,萊特心念一閃而過,難怪這裡的人管花瓶叫美人觚。

許蓴笑著道:“這是昌江禦窯燒的粉彩瓷,難為你買得到,這市麵上很難買到的,隻替宮裡燒的,這美人畫也是宮廷畫師畫的。作為禮品確實很貴重了。”

萊特道:“大人慧眼如炬,這隻花瓶我尋了許久才高價購得。您看這釉麵及釉彩,泛著珍珠貝殼表麵的虹彩,柔潤含蓄,還有著帶著粉色的釉色,這是令人驚歎的工藝,這在民間的瓷窯裡頭是沒有的。”

許蓴道:“這雖然難得,也不是買不到,萊特先生難道找我,隻是想要買禦窯的瓷器嗎?”

萊特搖頭:“並不僅僅如此,我想要的是印有我們女王肖像的淡彩禦窯瓷器,一整套的餐具和陳設,不僅是花瓶、擺碟等,這樣的訂製瓷器,沒有尊貴的大人替我們居中牽線,那是決計做不成的,畢竟,那是尊貴的皇帝才能使用的禦窯。”

許蓴卻笑問道:“隻是燒一套訂製禦窯瓷器,談不上什麼發財的機會吧?萊特先生是想圖長遠?”

萊特驚歎於眼前這位青年官員的敏銳,笑了:“接下來,我自然談的,是希望與大人合股,專門燒這訂製的禦窯的淡彩人物花瓶,您可能想象不到這在我們的家鄉是多麼受歡迎。他們願意捧出珍貴的金幣,來換取這樣珍貴的能夠印有自己肖像的東方瓷器,作為奢侈的宴會上炫耀權勢地位的工具,作為傳家的寶物,代代相傳下去。”

許蓴緊跟了一句:“更何況是女王帶頭用了這花瓶?”

萊特看著這年輕英俊的東方官員,猶如藍色寶石一般的眼睛微微一眯,展露出了在他家鄉能夠迷醉無數貴婦的笑容:“是這樣的,尊貴的大人。”

“這將是一門利潤非常非常豐厚的生意。”

第139章 奇貨

年輕英俊的官員仿佛完全沒有被萊特描繪地美好前景迷住,而是冷靜發問猶如積年的老練商人:“而且據我所知,這生意其實在粵州、在閩州、在浙地,都早已有官窯做了,恐怕優勢未必有你想的如此之大。”

萊特對答如流:“相信我,彆的窯絕對沒有這樣的成色。”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那泛著美麗珠光的瓷麵,珍重溫柔猶如撫摸處女的肌膚:“這是任何人都能一眼辨彆出來的珍品,無可取代。”

許蓴咄咄相逼:“分成打算怎麼分?粉彩瓷並不好燒,燒給皇家可以不計成本,因為不會大批量地做。但做生意就得計算成本,還有海運的風險,翻了船那就是一整船的損失。”

萊特含笑:“五五分成,交貨前就先預付百分之五十訂金,售賣後再根據利潤分成。支付成本方麵,大人這邊派人負責瓷器製造的一切成本。畢竟大人應該比我握有更便宜的成本、人力、轉運資源。而運輸和售賣由我來負責,同時運輸和售賣麵臨的相應風險由我來承擔。可以訂契,一旦出現海運或者售賣意外風險,我仍將支付保底分成,即支付所有瓷器成本的錢以及百分之二十的利潤給大人。”

許蓴看著他道:“萊特先生故事說得很好,準備得很充分。但你究竟為何如此自信呢?”

萊特笑道:“因為我的%e8%83%b8口燃燒著對權力財富的渴望,日夜灼燒。此外……”他看著許蓴,藍色雙眼帶上了笑意:“本來我確實隻有五成把握,但我在見到大人時,就已有了十成的自信。”

萊特十分坦蕩:“我剛進廳堂內,見書畫擺設香調都極清貴,以為大人為風雅士大夫,不以金錢為念,隻追求靈魂的安靜,十分擔憂。”

“但與大人一席話後,便覺得我是杞人憂天了。許大人追求生活情趣,愉悅自己,充滿了生活的智慧。對新鮮事情充滿興趣,對人沒有偏見。屏風上掛著的習字墨跡未乾,幾上尚且還放著打開的書,說明大人身居高位,卻仍然一直在保持學習。更重要的是,與薑先生一般樂於助人,是個品格高貴之人。”

“我相信與大人這樣的人成為生意夥伴,將會令人十分愉快。”

許蓴被他誇得耳根微熱,他很少被人這樣當麵毫不掩飾坦蕩直接的褒獎,熱情又直白,這外洋人說話怎麼一套一套的。而且,什麼陳設香調香爐書畫,那都是……都是九哥送的,九哥的品味卓絕是沒錯了,也確實不好物欲,隻追求寧靜,這洋人看人還真有幾分眼色。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許蓴輕輕咳嗽了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從袖子裡摸出了折扇,打開扇了扇風,讓麵上的熱度降下來一些,看那洋人目光又落在了他折扇上的四個大字,心裡又有些虛了起來,這洋人眼睛太利,恐怕他的敵人能被他捉去多少把柄。

許蓴折扇一扇,輕紗寬袖隨風流動,天邊日暮餘暉射入長窗,從玻璃窗上倒影在他帶了些琥珀色的瞳孔裡,仿佛流水泛金。萊特心下有些惋惜,這位大人雖然聰明絕頂,就是年紀輕了些,麵上神情太容易被人看透,略微誇一誇,他就這般羞窘,看來還是要多經曆些風霜世事,才能老練些。

許蓴卻道:“定金可以以金幣支付,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我不要金銀。”

萊特一怔,許蓴將扇子收起在掌心拍了拍,又嘩的一下展開了扇子,九哥的沉凝筆鋒在眼前縱恣,九哥%e8%83%b8懷天下,九哥可從來沒稀罕過金銀俗物奢侈享受,九哥要的是國富民強。

他對著萊特一笑:“我要最新連發的洋槍、要子彈、要炸彈、要織布機、發動機,要你們的海上定位儀、經緯儀、測距尺、羅盤儀,還要你們的書,算學、天文、醫學、繪圖、測量、氣候、地理、軍事的書,教科書也行。還有你們的藥,也可以收一些來,我們學習學習。”

他想了想,這才意猶未儘:“還有一些詩歌、畫作,也可以帶一些來。”

萊特看著一刻鐘前,他還覺得眼前這美少年未經磨煉,羞澀又容易看透,此刻卻從脊背都冒起了一股涼氣。

許蓴看著他,那雙尚且流光溢彩泛著金的眼睛帶著羞澀的笑意,甜蜜如上好的蜂蜜:“萊特先生是琴獅國的人,在那邊采購這些,畢竟先生應該比我握有更便宜的成本、人力、轉運資源。”

卻是將之前萊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了他,他十分認真聽了他的話,並且立刻現學現用。

萊特覺得胃仿佛被手掌攥緊,他背上出了一層汗,血液也在血管裡沸騰,前所未有的冒險獵殺的刺激感讓他的心臟強有力搏動著,他聽到自己說:“大人的野心太大了,恐怕萊特隻是一個商人,軍火代理曆來都被管製,我恐怕滿足不了大人。”

許蓴看著他笑了,仍然是之前那未諳世事純摯真誠的笑容,但萊特此刻卻仿佛麵對最危險的獵物,許蓴慢慢道:“萊特先生是要攀爬上那權力高峰去的。奪取女王的信任是第一步,給你們的女王和貴族們帶去更多更有價值的奢侈品,代理更多更有價值的商品,我看好萊特先生。”

“您進來第一眼看著我,眼睛裡勃勃野心猶如火焰燃燒不曾熄滅,你同樣是值得投資的人啊。”

許蓴道:“我們的國家有一個典故,叫奇貨可居,我看萊特先生對我們的文化很感興趣,可去找來看看。”

萊特喃喃重複著:“奇貨可居?”他並不能立刻理解到這麼深奧的詞語。

許蓴重複道:“是的,一個關於呂不韋大商人的有意思的故事。商場如戰場,萊特先生既然要追求權力的頂峰,不可不看。我很有耐心,我畢竟很年輕,等得起,我願意投資萊特先生,等待你掌握更多的權力,代理更多的商品。”

他仿佛誘惑一般看著萊特:“其實,萊特先生,有一些私人的渠道是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