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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38 字 6個月前

後跟著的從人,全都清清楚楚呈現著,仿佛曆曆在目。而賀知秋又顯然刻意避開和模糊了他的身份,訊問中完全避免引起老鴇、管事們對他真實身份的注意,反而將重點全在了“那貴公子所帶的惡仆”身上。

他忍不住又偷偷笑,謝翊抬眼看他笑,問他:“偷偷笑什麼?”

許蓴道:“賀大哥訊問的時候避開了我,隻問那少年貴公子帶著的惡仆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是不是您交代的?”

謝翊道:“這還用朕交代?他要連這個都用朕吩咐,他也不配在這大理寺了。”

許蓴心中暗自欽佩,又細細看了一回,從頭到尾看完時,謝翊也喝完了湯,看他沉思,卻接了另外一盅湯過來,舀了湯喂給他。

許蓴專心致誌思考著,張口喝了好幾口,才回神過來:“九哥您喝呀。”

謝翊道:“朕早就喝完了。”

許蓴嘻嘻一笑,謝翊問:“可有想到什麼了?”

許蓴搖了頭:“我看賀知秋專門問了攝政王交代李梅崖大人保住楚夫人的時間,之後又反複詢問楚夫人這段時間在王府陪攝政王的行蹤,是不是懷疑這一段時間有問題?”

謝翊點頭:“對,此案突破點朕覺得隻能是在這裡,賀知秋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據李梅崖說,攝政王當時時時起歸隱之念,卻又一直未下定決心,主要是考慮到王世子謝翎的未來。而這個時間,是元徽十四年二月。他記得當時,他代朕前去了皇陵祭祀後歸來沒多久,便和他交代了這句話。”

許蓴想到了賀知秋問楚微的問話來:“所以賀大哥問楚微是否陪同攝政王前去皇陵祭祀?而且楚夫人也陪去了!是祭祀皇陵的時候出了什麼事嗎?”

謝翊道:“皇陵大祀為冬至和正旦,因朕年幼,曆來都是由駐紮在德陵的宗室親爺代為祭陵,京中另遣鴻臚寺監、禮部大臣前去致祭,以表思念之情。”

“那一年,朕卻記得,因著邊疆不寧,邊軍叛亂,諸藩亦蠢蠢欲動,又有天災屢屢,有彗星犯帝星,甚至還出現了兩次日蝕,於是朕下了罪己詔。攝政王當時受的壓力也很大,許多朝臣私下傳說是他想要謀取帝位,因此才天下不寧,他便親自代朕去了皇陵祭祀。”

“但是他這人一貫驕奢慣了,雖然去皇陵,還是帶了許多姬妾前往,一路浩浩蕩蕩,十分招搖,朕記得回來後他還被彈劾了許多,後來到了秋日他墮馬而死,還有人認為是因為他帶著姬妾去祭皇陵,因此才觸怒了祖宗。”

許蓴看著謝翊麵上神情漠然,卻忽然心中一動:“是九哥放的流言?還有那些日蝕,彈劾……”

謝翊轉頭看他,目光帶了些奇特:“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頭的?”不是在說攝政王嗎?

許蓴道:“攝政王攝政這許多年,想來朝堂早就被他排除異己了,為何天象出現,還能有人不怕死的彈劾他。看李大人說法,他當時壓力不小,甚至起了退隱的念頭。還有,這麼多年了,九哥怎的還記得這麼清楚,當時您才十四歲吧?我覺得以九哥的智慧,當時定然不會什麼都沒做。”

謝翊微微一笑:“不過是慢慢小心謹慎地施恩於文臣,挑撥文臣與武將的關係,再在欽天監留些線頭。一旦彗星、日蝕出現,從前必定要罷相,免掉攝政王最得力的相爺,再給內閣其他副相希望,讓他們以為朕屬意於他們,但攝政王不同意——權力,會讓他們為之瘋狂。”

“他們放出流言,指使門生同鄉彈劾攝政王逾製,挖出所有攝政王以及他手下的黑料,彼此攻訐。加上彗星和日蝕,攝政王不敢輕舉妄動,他那時候猶豫,自然也是擔心一旦取而代之,受到的壓力會更大,更何況那時候邊軍還叛亂未平。”

許蓴看謝翊說得風輕雲淡,卻知道隻有十四歲的他在攝政王和太後密不透風的壓製下,做到這一點有多難,握住謝翊的手:“九哥真是天生的帝王。”

謝翊點了點:“攝政王去皇陵帶了許多的姬妾,根據楚微的供述,因為天太冷,一路喝了不乾淨的水,回來後姬妾染上傷寒許多,彼此傳染,拉肚子死了不少,就連她也病了一段時間好容易才治好了。”

“為什麼楚微被發賣這麼多年,一直平平安安做她的女冠,而李梅崖一找到她,她立刻就倒黴了?”

許蓴睜大眼睛:“是因為這些人盯著李梅崖多年?”

謝翊道:“是因為那第三人,一直沒辦法確認這些姬妾裡頭,哪一個跟著攝政王,知道了他們的秘密。直到李梅崖找到了楚微。”

“事實就是,她本來就應該死在那一年祭皇陵回來的路上的,但她確實有點運氣,那一次沒死在‘傷寒’,而這一次本來也應該死,偏偏遇到了你這個福星。”

“所以,楚微必定在攝政王身邊,知道了某個秘密,又或者是看到了某個了不得的人,而她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攝政王知道,他回來後自己大概也感覺到時局緊張,又生了退意,因此才特意囑咐李梅崖若是王府有事,讓他保住楚夫人。”

“要知道李梅崖當時為王府長史官,並不十分討攝政王喜歡,太過孤介,又時時當麵進言攝政王奢侈過度,但到那個時候,時事逼人,他大概也發現唯有李梅崖大概才是可托之人了。”

許蓴:“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李梅崖是什麼人呢?”

謝翊淡道:“大概是說了無益,李梅崖這人頑固偏執,一個酸腐書生,俗話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大事指望不上他。又或者是,他尚且也還在猶豫中,不知道是否和那個人一起鋌而走險,謀朝篡位。”

“而最終想來他選擇的是決裂,於是對方毫不猶豫下手,攝政王墜馬而死。”

“可恨朕就此背了一口黑鍋,天下人竟都以為是朕殺了攝政王,至今未能洗雪。”

“此人,罪不容誅。”

作者有話說:

九哥被栽了黑鍋,可生氣了!

第98章 魚燈

夜色寂靜,許蓴聽著謝翊分析案情,原本眉梢眼角宛如謫仙,如今淡漠眉目裡卻帶了一絲來自於高位之人的冷酷堅決,而這種冷酷卻又讓許蓴感覺到癡迷和沉醉,他越發沉迷其中。

“那現在怎麼辦?”許蓴問道:“我聽方大哥說要放回楚夫人,那會不會她再次陷入險境。”

謝翊搖了搖頭:“知道她在我們視線中,對方又剛剛折損許多,如今他們一定是會接近李梅崖的,耐心等著就是了,等過了中元節,我們就去獵宮,不必在意這些。”

許蓴有些詫異:“不查案嗎?”

謝翊滿不在意:“此人這麼多年都未動手,可見膽子也就那樣。謀反這種事,非要借一股豪情,四麵八方都亂,這才趁勢而起,一旦氣餒,便再不能了。如今天下太平,可見他沒機會,恐怕如今要滅口,反倒是擔心被發現。我耐心一向很好,如今這楚姬既在我手,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看著許蓴,聲音倒有些唏噓:“朕一生未有儘歡之時,難道竟還要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不成。”

許蓴心裡微澀,又問道:“那方大哥呢?去獵宮他要隨駕吧?也不查案了?”

謝翊道:“不帶他。他一則要查案,二則要陪他嫂子,武英侯不在,他多少要護著點府裡,也就不必帶他了。再則這人也掃興,咱們自己玩自己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許蓴聽皇上說咱們,心裡一甜,粲然一笑:“都聽九哥安排。”

他不知不覺更靠近了謝翊一些,已幾乎完全靠在了謝翊身上,看謝翊今日穿著深青色的雲紋衫,袖口挽得很上,手裡尚且還持著瓷勺喂他湯,手很穩,骨節修長而分明。

他也不知怎的,明明昨夜的腰尚且還疼痛,謝翊一貫在這上頭也克製,不會夜夜都與他貪歡,昨夜既然剛一起歇過,一般今夜都會讓他歇一歇。但他心裡此刻卻有些遏製不住的柔軟和渴望,在喝湯的時候,忽然伸出手輕輕扶了下謝翊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一下。

謝翊原本心還在案子上,肌膚卻又極敏[gǎn],當下立刻抬眼看許蓴,看他薄唇微張,剛喝了湯十分溼潤柔軟,澄澈眼眸微漾,四目相對,情意眷眷,謝翊呼吸也微微一滯,放了勺子低頭道:“朕看著你這碗湯好似比朕的那碗甜一些。”

唇齒相接,溫柔吸吮,湯水清甜若蜜。

淺嘗輒止並不能讓兩人滿足,%e5%90%bb慢慢遊移,從嘴唇滑去脖頸四周,手掌也撫上後背,溫柔摩挲。在擁%e5%90%bb和纏綿中,許蓴臉上漸漸湧上紅暈,呼吸不穩,很快轉變成了細細的喘熄,謝翊扶了他低頭,低聲道:“回房歇了吧?”

許蓴眼睛裡全是霧水,低聲道:“好的。”

夜涼似水,秋月微明,已近中元,床帳又已全部換了乾淨的,許蓴看著銀色迷離的月色從窗外照到簇新的綢緞絲被上,翻轉、起伏著,光線下反射出珍珠一般的光澤。

一夜旖旎顛倒,極儘繾綣之意。

第二日許蓴起身時,謝翊又已去上朝了。今日卻是七月半,他又得回府去陪陪爹娘,這邊謝翊卻早已吩咐蘇槐給他準備了許多鮮果、蓮藕、糕點、魚、螃蟹、宮緞、秋露白等等,讓他帶回家去。

許蓴知道這是謝翊贈他家人節禮的意思,心中喜歡,也不推拒,帶了回家去。果然盛夫人看了倒高興:“剛才你爹正說和幾個清客請了個道人在園子裡踏勘,讓治一席素席過去,你這鮮果蓮藕這些倒恰好,便讓廚房辦了弄上去吧。”

“你正好帶著人送素席過去,也去拜見了他,一會兒定然你又要和朋友約著去看燈,不若趁他客人在過去送席,他心情好有麵子,不留你,趁機打了招呼便好走了。”

許蓴便也應了,知道盛夫人如今應付許安林是十分遊刃有餘,便果然命夏潮將東西帶去廚房,讓他們趕緊做好,便親自帶了人送到園子去。

走到前邊翠屏園,果然看到一路已疊了許多山石,修了石階,養了濃綠厚軟的青苔,想來都是許安林從南方買來的奇石怪峰。一路行去樓閣參差,山石崢嶸,水光瀲灩,嶙峋石峰繞著種了許多冷翠深綠的爬藤翠綠欲滴,景致幽深。

他剛走過去,便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道:“看這翠峰獨高似屏,如鳳翼展翅,飛振端嚴,旁側一座小峰扶山拜將,後邊又有山嶺若七星龍列,龍生蟠勢,此正為近龍顏之象,正合世代為官,身懸金印手握玉笏,子孫公卿之勢,又兼有山有水,宜室宜家,有家出皇妃,光顯門庭之象!”

許蓴:“……”這是哪裡來的招搖撞騙的老道士,專門哄得他爹搞起風水堪輿來。

他走進去看到許安林正帶著一群清客和一位老道人在一處假山前高談闊論,滿麵紅光,便過去鞠躬行禮道:“兒子見過父親大人。”

許安林本來正是被哄得渾身舒服,看到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回來,越發高興,笑著道:“正說如今整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