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1 / 1)

幸臣 灰穀 4231 字 6個月前

許蓴興奮得眼睛亮晶晶:“好!我明日就停客一天。”

謝翊搖頭:“不必,找個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靜靜坐著賞景賞人不好嗎?我就喜歡靜處觀鬨。”

許蓴越發高興:“任憑九哥吩咐。”

直到入夜謝翊才回了宮,蘇槐完全不敢睡,隻守著宮門,看到他來才放了心,靠近了聞到酒味,埋怨道:“陛下,您這身子才康複呢,怎的喝酒了。”

謝翊眼角帶了些薄紅,睨了他一眼:“去弘文院,把那幅《重屏會棋圖》取來,明日我要送人。”順手拿了一個提盒塞給他:“賞你和方子興吃了罷。”

蘇槐莫名其妙接了那提籃:“奴婢謝皇上賞,這是什麼?”他打開一看,拎出來一串玲瓏粽子,全是青翠竹葉裹的,小巧非常。

蘇槐笑眯了眼,原來是竹枝坊那邊的竹葉粽子啊。

作者有話說:

本文為架空,朝代為架空在明之後,明若當時不禁海,興許有另外一種可能吧。

第32章 說畫

許蓴一夜輾轉難眠,好容易天微微亮,就一骨碌起了身,在衣櫃裡翻來翻去找了一身鵝黃珍珠緞圓領袍,頭發梳了換了三根簪子,嫌棄金銀太俗,最後才選了白玉簪和白玉佩,香包挑了個佛手香的掛著,早飯也沒吃,隻隨手拿了個胡餅,也不用馬車,自己騎馬就去了閒雲坊。

這日果然是難得的好天氣,雖然尚是早春早晨,但春明湖畔碧柳如煙,桃李似霧,踏春的帷幕已掛了起來。

到了閒雲坊,許蓴上了樓,巴巴望著門口,果然到了約定的時間,便看到方子興騎著馬跟著一輛馬車一直到了閒雲坊門口。

許蓴喜滋滋跑下樓,看到方子興笑道:“方大哥好。”

方子興下馬笑道:“許世子好,多謝你的粽子。”

許蓴上前看到五福下來打了簾子,謝翊從裡頭下來,看許蓴顯然著意打扮過,眉目熠熠,笑道:“進去說話。”

書坊還沒有正式迎客,特意定這個時間卻是為了先帶著謝翊走一圈,許蓴一邊引著他先看書樓一樓:“整個書坊分成前後兩進,第一進是兩層的小樓,一樓是售的新書,二樓是售的舊書,都有長凳供客人閱看。”

謝翊隨意看了看,果然書十分多,都滿滿碼在架子上,都是簇新的新書,書架下擺著光亮漆黑的柚木條凳,一看就已用了些年頭。到了二樓,有許多舊書。兩層樓旁邊都設有靜室,供書生抄錄書籍,靜室上有著告示,寫著抄一本書可換多少錢,若是帶走的,則分文不取,隻收紙墨費用。

謝翊站著看了眼,許蓴道:“這不賺錢的,就是為了吸引書生們來,人流就是錢啊。”

謝翊一笑:“人來了,但都是窮書生,一樣分文不花,你賺什麼錢?”

許蓴嘻嘻笑了,引著謝翊從二樓回廊往裡頭的書樓走去:“我這有一良法。我這裡有社費,一貫錢兌一百張書票,這書票可以隨時兌回,但用書票買閒雲坊的書畫和貨品,一律打八折,另外能無限製的在茶室看書,抄書。”

謝翊笑道:“你倒有辦法,筆墨紙硯雖然滿大街都是,但既然你這裡便宜,還順帶有能免費看書抄書的好處,自然就在你這裡買了,書票換的錢既然到了你這裡,相當於提前預支了成本,你銀錢周轉快了,自然也就有利可圖了。”

許蓴笑:“九哥也知道這生意經啊,確實做生意看本錢,本錢周轉得過來,就能賺,不過我這生意不紮眼,畢竟京裡高人多,一不小心擋人財路得罪了哪路貴人都不知道。”

他帶著他看一樓堂內的貨品:“筆墨紙硯,都用很精美的竹盒裝著,竹盒成本很低,但是這一看就比彆家的看著體麵,很多書生買來送人的,貨物都是從閩州進貨,那邊的東西比京城便宜多了,當然,也隻為著搭著我娘那邊的貨船,省運費。但其實賺錢的並不是這些,靠的還是人多,賺的樓上茶室的茶水瓜子錢呢。”

謝翊笑了:“有什麼好茶?先讓人沏上。”

許蓴道:“三樓那早就備好了。”

謝翊看了眼這裡的貨架上,有精美包裝好的茶葉,整套的茶壺、有裁好的彩箋、鎮紙、筆墨紙硯等文房常用物件、還有驅蚊辟邪的香包、筆袋,書袋等物,十分齊全又精致。

謝翊伸手去捏了那金質的書簽看,有做成金銀杏葉、有高髻美人、有金桃花、金竹葉的,穿著精美的流蘇和珠子作點綴,既能作書簽,也能作腰間配飾。除了金銀銅製的書簽,也有象牙的、玉片、竹片製的,玲瓏剔透,清雅美觀。

許蓴道:“九哥有喜歡的嗎?”

謝翊道:“不必,我於這上頭一貫不講究。”

許蓴看了眼謝翊身上通身除了一枚玉佩什麼都沒有,衣著也仍是黑錦袍,訕訕道:“九哥對自己太苛了些。”會不會嫌棄自己過於奢侈呢。

謝翊看他一眼一笑:“過於克己,可能是為了圖謀更多,倒不如你想要什麼就說出來,我更喜歡你這樣全無城府的性子。”

謝翊看著少年因為自己一句肯定就眼睛大亮,耳根微紅,果然單純到一望即知,心道,朕卻是自幼就聽那什麼聖人見微知著,見象箸而怖的典故長大,什麼克己守正、內聖外王、存天理滅人-欲,做個聖君,倒不如這孩子想要什麼就要過得痛快。

他們一路走上了閒雲坊的二樓,這裡果然是極清雅茶室,茶座之間有屏風分隔開來,四壁掛著字畫,

許蓴道:“另外貴客茶間,可預訂了來辦文會,三樓就全是我的地方了,有個房間既能看到這邊一樓二樓經營的情況,也能看到外邊景色。”

說完便帶著他上去三樓,許蓴引著他進了茶室內,果然裡頭整整一麵窗都鑲著玻璃,正好看著外邊的湖上景色,極目望去,心曠神怡,甚至依稀還能看到對麵的皇城。

春夏秋冬四個書童今日都來伺候著,上茶的上茶,擺果子點心的,方子興卻沒進來,自己帶著五福六禮在外邊,隻說要看看有什麼好東西,要買給家裡人。

許蓴連忙笑道:“方大哥看上什麼隻管說,我們打包好到時候送去燈草兒巷去,一點兒不用您操心,或是要送人的,隻管說,我們替您送。”

方子興笑道:“我可當真了的,到時候拿多了可彆哭。”

許蓴道:“怎麼不真?”

方子興笑了,自帶著五福六順下去了,許蓴看又隻剩下了九哥和自己獨處,越發心內振奮,隻看春溪夏潮安排好了,也正要打發他們下去,謝翊卻道:“等等,先替我把帶來的禮掛起來,咱們賞上一賞。”

許蓴大驚:“九哥怎的又帶禮?上次的畫和書已很貴重了。”

謝翊微微一笑:“我有我的道理。”說完點了點剛才方子興放在桌子上的長條匣子:“打開,讓他們掛起來吧。”

春溪利索上來打開,從裡頭取出了一卷軸畫出來,緩緩展開,果然去取了個矮屏風過來,掛在了屏風上,卻是方便賞畫。

許蓴站起來看那幅畫打眼猛一看卻是滿滿當當畫了許多人,線條疏密有致,色調古意盎然,便讚不絕口:“九哥,這畫叫什麼?”

謝翊從桌上打開茶杯蓋,看這一套白玉杯子裡沏著嫩綠茶葉,隨口道:“叫《重屏會棋圖》,宋人摹本,原畫是南唐周文矩的。你這是什麼茶?有些苦。”

許蓴道:“是竹葉的嫩心抽出來的。春天到了,竹枝坊咱們家自己茶葉心摘的,難得一個乾淨,清火解毒的,九哥先嘗嘗,若是不喜歡,我們換一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翊道:“嗯,你這日進鬥金的,就拿這茶敷衍我麼。”

許蓴頭都不回,兩隻眼睛仿佛隻粘在了畫上:“九哥,我這隻有自家人才用呢。這就吃個春意野意,圖個翠翠嫩嫩的好看,九哥不是俗人。一會兒有好菜呢,您上次中了毒,脾胃定然還不好,飯前彆喝那些濃茶,就這淡竹葉挺好的,您少喝點兒,彆一會兒吃不了正餐。”

謝翊微微一笑,果然隻淺淺抿了一口,許蓴讚道:“這畫好啊,畫裡又有畫,屏風中有屏風,難怪叫重屏呢。這筆法也極瘦極硬,看這衣紋,略帶頓挫,應當是傳說中的顫筆了。人物畫的好,這幾個人都豐神如玉,麵容閒雅,看起來就很安閒富貴。這是唐時人物的畫法,豐肌秀骨。”

謝翊道:“嗯,這四個人,是有名字的。”

許蓴忙道:“九哥教我。”

謝翊道:“中間那是南唐中主李璟,就那個寫春花秋月何時了的李後主的父親,你知道李後主吧?就上次你那本南風本子裡頭那首後-庭花……”

許蓴連忙打斷:“我知道的九哥,這是李璟,那另外三個呢?”

謝翊心中暗笑,但仍然道:“這另外三人呢,這邊和李璟一起觀棋的是他的三弟,太北晉王李景遂,前麵兩人對弈的是排行第四第五的齊王李景達,江王李景逿。”

許蓴道:“怎麼老二不在嗎?”

謝翊道:“嗯,老二叫李景遷,二十多歲的時候死了。據說原本大臣們很支持他為太子,李璟的父親也一直不太想傳位給他,可惜最滿意的次子死了,也就還是立了長。但李璟本人呢,是一直推辭太子之位的,並且在繼位以後,仍然還是將自己的三弟李景遂立為了皇太弟。”

許蓴道:“兄終弟及嗎?”

謝翊點頭,站了起來,輕輕點了點中主李璟:“中主本人一直表現出並不願意做皇帝,而是非常想退隱山林的意願。因此他才授意宮廷畫師畫了這幅畫,向自己的兄弟、向臣子、向天下人、向後世表達自己兄弟有愛,傳位於弟弟的決心。”

許蓴懵然道:“原來是這樣,怪道這棋盤上隻有黑子,還擺成北鬥樣,北鬥七星為中天最高星,這是表示君王之位吧?”

謝翊點頭:“對,你能注意到此處很仔細了,淮南子雲‘帝張四維,運之以鬥’,這四個人的位次,便是兄弟傳位的順序,你再看這後頭,這後頭屏風裡又有屏風,畫的老者也是有名的。卻是江州司馬白樂天。”

許蓴這卻想不到了:“啊,白居易?”

謝翊道:“白樂天有一首詩,叫《偶眠》,‘放杯書案上,枕臂火爐前’”謝翊點了點畫上側躺著的詩人:“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這是他妻子,‘妻教卸烏帽,婢與展青氈’,他背後的山水畫,也表達了他隱逸的願望,‘便是屏風樣,何勞畫古賢’。”

“中宗授意讓人把白樂天的這首詩入畫,畫成屏風,這是表達自己隱退山林無心權位之意,好讓幾個兄弟安心。”

許蓴道:“中主看起來確實對兄弟很信任。”

謝翊微微一笑:“但是,最後的結局是,他的長子李弘冀將三叔李景遂毒害身亡,自己驚恐而亡,李景達長時間稱病不出,最終,李璟去世後,他的六子李煜繼承了皇位。”

許蓴看著謝翊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