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幸臣 灰穀 4254 字 6個月前

陛下這是關心則亂了,盛家既然能在世子身邊安排這樣的書童,豈有在這入口的東西上不在意的?”

謝翊想了下也有些自嘲道:“這孩子如一泓清水一般淺顯,與他母親都十分良善忠厚,以至於總讓人覺得他們沒有自保之力。”

蘇槐道:“奴婢倒是覺得,陛下這些日子更有人氣了些。”從前啊,真是一絲人氣都沒有的聖人,每次隻按部就班,讓人懷疑隨時要離去。

謝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蘇槐笑%e5%90%9f%e5%90%9f也不再說話,聽外邊授課。

沈夢楨命人發完了課業紙,開口道:“諸公子在家中,應當也都學過這《大學衍義》了,因此我也不必逐字逐句講解。先請一位太學生來先試講一卷吧。誰先來?帝王為治之序。”

眾人:“……”

課堂上一片沉默,許蓴拚命低著頭,生怕被沈夢楨看到。對麵謝翊看著他漆黑發頂上的銀冠頂花,忍不住又笑了。

幸而此時謝翡站了起來:“學生願試講一二。”

沈夢楨笑道:“極好,請。”前邊早已讓人另設了一座席,適才眾生還不解,如今卻都明白了。

謝翡起身到了坐席上,斯斯文文開始說起經義來,幾乎不看原文,侃侃而談。

許蓴長長鬆了一口氣,坐直起來認真聽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好像居然聽得懂,越發高興了,拿了筆來開始記錄。

謝翊在後頭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靜悄悄離開了。

太學日子與從前不一般,自許蓴老老實實去上課後,似乎連柳升等人也不大找他了。

但因為太忙回來又要作功課,又要擔心被先生點到,他便連寫信給謝翊的話都少了許多,一則擔心九哥覺得自己學識淺薄,二則看起來九哥真的很忙,自己之前哪些問題,認真聽了講以後,才發現原來還真能聽懂。

尤其是沈夢楨的課,竟然大半課堂都是在讓學生辯經,即一人闡述觀點,其他人提出問題或者駁斥,或者補充,都可以。

而太學課堂確實比從前要自由一些,先生直接細細講讀的不多,反而時常會舉一時政,一判例或是一地實務來讓他們討論。

沈夢楨也給他提問過,提問的卻大多是實務和稅收漕運等計算,經文很少為難他,顯然是知道他不長於此。

這讓他感覺到了放鬆。尤其是太學裡頭,竟然有不少人主動與他結交,且不似從前紈絝子明著就是等他做冤大頭請吃飯,而是真與他交流經書、畫畫技巧、顏料購買、稅法計算得失等,至少看著表麵無輕蔑之色,是個真心折節結交的樣子。

他卻不知道從前諸生隻以為他庸俗猥鄙、佻蕩不堪,如今一並上學,看他樣貌俊美、勤奮乖順,並不是一味紈絝無知,才知傳言大謬。再接近攀談些,發現這許小公爺性子慷慨好義,言談可喜,竟是錦繡簪纓隊裡難得人材,親近的人多了起來。

一時他竟接了不少文會宴會的帖子,聞之他好畫,便是畫展、畫會也有人下了帖子來請他。

不少都是不好拒絕的,他難免也多了些應酬。給九哥的信相較從前難免疏了些。

畢竟看的書越多,越發發現自己是如何的才疏學淺,一想起之前自己問的那些簡單問題,這讓他很是羞愧,覺得之前耽誤了不少九哥的時間。

日久不見,之前對九哥那敬畏之心又占了上風,他自卑自厭的心起了,心想九哥性情高潔,無端消失的那本畫本,恐怕已被九哥嫌惡地燒掉了,隻是為了還自己那救治之功,周全自己麵子,容忍著罷了,這些日子漸漸疏遠,恐正是應有之義,自己還恬不知恥去打擾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謝翊忙於春闈和政事,一時也不太注意,等到會試結束,大臣們開始閱卷,而他也難得地有了一絲閒暇,這才忽然想起來好像好幾日沒看到有功課疑問送來了。

他便找了蘇槐問,蘇槐回話道:“這幾日沒見功課送來,問過六順那邊,說沒看到送來。以找冬海拿藥的名義打聽了下,據說是入了太學功課緊張,課業很多,而且新認識了許多太學生,幾乎日日都收不少帖子,也不好都拒了,但不拒更麻煩,這家去了那家不去就得罪人了,因此竟忙得很。”

謝翊臉色淡了些,問道:“藥驗過了嗎?”

蘇槐道:“禦藥房拿去後驗了好些日子,不踏實,又讓六順去多拿了些來驗。結果許世子以為是九爺要,乾脆把方子都包了,連著一大匣子的成藥都送了過來。禦藥房對著那方子也自己試著做了一批,仔細驗過了,確定無害,不會成癮。方子您要看看嗎?奴婢看了,多是石菖蒲、五味子和薄荷之類的提神增智藥材。”

謝翊看了看天色:“驗過就行,難得無事,朕出去走走。”

蘇槐連忙道:“我去叫方子興大人陪同。”

謝翊淡道:“他在外邊辦差呢,不必興師動眾,朕自騎馬後山湖邊走一圈就回。”

蘇槐聽到後山湖邊,便知是竹枝坊了,心領神會,下去安排內侍給陛下換衣裳不提。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幼鱗:你我本無緣,全靠我砸錢~

九哥:好個喜新厭舊的小紈絝。

第31章 夜談

雖然知道到了竹枝坊不一定能見到許蓴,但他也並不讓人提前去通知,隻騎著馬溜溜達達到了後門,竹枝搖曳,朱門斑駁。

謝翊在馬上拿著馬鞭垂下扣了叩門,老仆聽到立刻過來開了門,上來牽馬,眉花眼笑:“九爺來了?可用過飯沒?廚房有魚湯,鮮得緊,給您下碗麵?還有蔥燒蠶豆,新剝的嫩嫩的春蠶豆,配點甜釀黃酒,香啊。”

謝翊一笑,忽然對這市井煙火有了些親近,仿佛自己真是遠遊歸來的遊子,進門先問吃了沒,一碗熱湯慰腸胃,這就是百姓家居嗎?

他道:“我用過了,你家少爺呢?出去了嗎?”

盛老六道:“您來得巧,前些日子天天都出去應酬。今兒少爺得了一套寶船,愛不釋手,在樓上玩著呢,飯都不想吃,正好九爺來了,一起開飯罷。”

這個點還沒用飯?謝翊看了看天色:“可不能隨著你們少爺胡來,用餐還要定時才好。”

盛老六道:“嗨我們少爺就是那孩子脾氣,好一陣壞一陣的。誰敢管他呢,他考上了太學,太太高興得賞了三天的席!現在他就是太太心頭寶呢。沒事兒廚房都熱著菜,他還是心裡有個分寸的,餓了自己就下來摸去廚房找吃的了。”

謝翊便道:“擺飯吧,我陪他用。”

盛老六笑得皺紋都散開了:“這就叫老婆子安排。”一邊說著一邊指著二樓最右邊的房間:“九爺自己上去吧,春溪他們出去辦差去了,送禮的送禮,回帖的回帖,還有國公府那邊也絡繹不絕天天來人找,入了太學事就是多。不過少爺之前說過你來就開門不必讓你等候的。”

盛老六一路絮絮叨叨去了後廚,謝翊看樓裡果然靜悄悄的,幾個書童也沒在伺候,想來辦彆的差使去了。

軟底靴走在木樓板上悄然無聲,他一路上了二樓進了最右邊的房間,看到這房間十分寬敞明亮,四壁搭著架子,架子上林林總總擺著不少木雕、珊瑚等物,其中木製的寶船不少。看出來這是許蓴玩樂消遣的地方了。

許蓴正趴在一個巨大的扁圓長缸旁,身上隻穿著家常紗袍,正全神貫注凝視著水麵上的一套小木船,那一套海船竟然會自行開船,威風凜凜在水麵行進,船尾波紋泛起,浪花翻湧。

許蓴伸著手指去撈了一隻船起來,伸手要去擰發條,忽然感覺到門口有人,猛一抬頭看到謝翊進來,又驚又喜:“九哥?”^_^思^_^兔^_^網^_^

謝翊莞爾一笑:“玩什麼呢?”還以為他不是刻苦學習就是在熱衷於交遊赴宴,卻原來一個人悄悄在這裡玩,簡直如孩童一般心性未泯。

許蓴手裡尚且握著濕淋淋的船,麵色漲紅,仿佛被嚴師抓到了貪玩懈怠,訥訥道:“九哥,我就今兒剛得了一套船,平日不這樣的。”

謝翊道:“我又不是你先生,不必緊張成這般,我也是左右無事出來逛逛,路過你這裡進來看看你罷了。”

謝翊低頭去看許蓴那套船:“做得甚是精巧,能自己走的?”

許蓴鬆了一口氣,舉起那船:“嗯,這裡用牛皮筋繃上了,轉著就能上發條,然後這個槳就會轉起來,然後船就能行進了。”

謝翊頗為認真看了一會兒,自己試著也裝了上去放入水麵,果然突突突動起來。

謝翊道:“還挺有意思的,哪裡製的?”倒比工部那些造得精巧些。

許蓴道:“閩州那邊我外祖父家開了個船廠,就隻修給自家用的,小時候我回外祖父家,看到表哥有這小船玩,很是喜歡,後來每年船廠造了新船,就做一套小船送來給我玩。”

謝翊看了眼博物架上的船:“就是那些嗎?都是柚木製的吧?”

許蓴道:“對。”

謝翊走過去看了看,有一組小帆船通體潔白,十分醒目,許蓴連忙過去給他介紹,如數家珍:“這叫白鵠號,是我起的名字,這船不大,快而靈便不能出遠洋,隻能在近海航行,大概能載二十人……長九十尺,寬二十尺,吃水三尺。這種小船載客好使。”

“這叫四海號,是外祖父家最老的遠航用的船了,盛家先祖造的,如今停著沒有遠航了,隻在港口留著咱們瞻仰緬懷先祖。”

“這叫金鱗號,是我出生那年外祖父命人做的船,十八年啦,現在都還在遠航呢,這是條大船,長一百八十五尺,寬三十尺,吃水八尺,船上出海一次能載上百人,您看,這裡還有炮台,這是預防著遇上海盜的。不過海盜看到是盛家的船一般不上前滋擾,知道打不過。”

謝翊拿了一隻船起來摸了下底:“海船都是尖底的?”

許蓴道:“是,海船怕淺不怕深呢,尖底才好行遠。”-

謝翊放回船去,心中想著原本還在考慮修船政局,選址是在津還是在閩,如今看來在閩地恐怕能省好些力氣——船政學堂、水軍學院,都合該一並辦起來,但都非一日之功。

不過,他看了眼許蓴兩眼亮晶晶,耳根尚且還有些紅暈,但神姿煥發,顯然得意非凡,他心想,還需要點時間等一等這孩子長到能主政一方……而且孤掌難鳴,瓊山先生不就是勢單力薄嗎?這幾年得好好挑一些實乾的大臣出來,做些鋪墊。

許蓴意識到他目光一直凝視著他,轉頭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九哥會不會覺得不感興趣?”

謝翊道:“不會,很有意思。我隻是在想,前些天你給我寫信,說現在太學裡頭學的《大學衍義》吧?

許蓴道:“是的,多謝九哥之前給我講過《大學》,如今學起來倒不是很吃力。”

謝翊微一點頭:“我是覺得,你既然對這海船海運如此感興趣,應當也讀一下丘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