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沒有殺人……”顧承平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董芳蓮的右手手腕上，“那你大晚上不睡覺，在廚房裡燒賬本乾什麼？”

董芳蓮對這個打傷自己的男警察沒什麼好印象，不客氣地懟他：“我在家點火玩兒關你什麼事兒？”

顧承平不介意她的態度，溫和地笑笑：“點火玩兒？”

董芳蓮像是吃了槍藥似的，眼裡冒火，嘲諷道：“怎麼，現在警察管得這麼寬嗎？我在家裡乾個什麼都要管？那我以後在家上個廁所要不要提前給你們打個報告啊？”

“董芳蓮，你不要偷換概念胡攪蠻纏，你乾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顧承平依舊淡定，“你們一個個都給自己留了後路，你覺得笑看紅塵能不給自己留？”

聞言，董芳蓮眼裡泛起一絲波瀾，又很快恢複正常。

顧承平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這一細微變化，和葉鶯時交換了個眼神，朝著這個方向再接再厲。

“先不提殺害笑看紅塵的凶手是誰，凶手在行凶之後拿走了他兩部手機——”

“那又如何？”董芳蓮打斷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耐，似乎是不想同警察聊起這個話題。

她左手下意識攥緊被套，鎮定地說，“這也說明凶手是為了財。”

顧承平聳聳肩，語氣鬆弛，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董芳蓮。

“可能吧，可惜死者有三部手機，凶手隻拿走了其中兩部，他最重要的那部手機被他藏起來了，又恰好被我們找到了。你猜猜我們找到的是他哪一部手機，這部手機裡有藏著什麼內容。”

“跟我有什麼關係！”話雖這麼說，但董芳蓮的表情明顯有些繃不住了。

她迅速低下頭不再跟他們對視，眼神不斷閃爍，臉部肌肉不自覺地抽[dòng]了兩下。

葉鶯時沒有給董芳蓮太多的反應時間，語速極快道：“我們在調查他時，發現他的直播間每次打賞金額都多得誇張，但我們調查他的個人賬戶時卻發現他賬戶的資金流向和他的收入嚴重不符。原本我還好奇他的這些錢都去哪了，但現在……我想我們已經找到答案了。”

她頓了下，意味深長道：“你燒掉那些賬本，也是怕我們發現這個答案吧？”

董芳蓮低著頭，一言不發。

葉鶯時和顧承平也沒繼續說話。

過了好半天，董芳蓮驀地抬頭，整個人的狀態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她左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白開水一飲而儘，而後她放下紙杯，換了一個坐姿。

“沒錯，我燒掉的就是笑看紅塵違規洗錢的證據。”

再次開口，董芳蓮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看到有人在網上直播說笑看紅塵死在了車裡，你們往下深挖肯定能查到我身上，最後到頭來萬一讓我背鍋怎麼辦。我不想坐牢，不想你們查出他洗錢的事情，我為了自保提前燒掉了賬本，站在我的立場上來看這又有什麼問題？”

葉鶯時和顧承平都愣了下，兩人誰也沒想到，之前查了半天的洗錢案，董芳蓮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主動認下了？

“我明白了。”葉鶯時站起身，語氣沒什麼溫度，“你說這些我們都會去核實，一會兒等記錄打印出來你看一眼，內容無誤就簽個字，不方便簽字按個手印也行。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葉鶯時從病房出來，又叫了兩名警員進去輔助盧文萱。

不一會兒，盧文萱拿著董芳蓮簽過字的記錄走出來，跑到葉鶯時和顧承平麵前問道：“老大，顧哥，她都開始交代了，為什麼不乘勝追擊繼續審她啊？”

“就目前的情況看，我們很難在董芳蓮的嘴裡問出什麼來了。”顧承平想了下，又謹慎地補充了一句，“除非我們有了新的證據。”

盧文萱眨了眨眼，表情依舊困惑。

葉鶯時耐著性子同她解釋：“董芳蓮這麼主動的承認了自己公司的違法問題，很可能是因為她需要保守一個更大的秘密。或者說，她很可能就是笑看紅塵案件的重要知情人。”

“啊？”盧文萱癟癟嘴，“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顧承平言簡意賅：“拿出新的證據。”

正說著，葉鶯時手機振了兩下，收到一條新消息。

葉鶯時低頭看了眼消息，驀地笑出聲。

“新的證據這不就來了。”她朝著兩人勾勾手，“走吧，先回隊裡！”

第9章

◎新的發現◎

“老大！文萱~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賀堰被江淮序按在這兒整理賬目，快要被這密密麻麻的數字整吐了。

眼見葉鶯時他們回來，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眼淚汪汪地望著自家老大。

葉鶯時摁住賀堰湊過來的腦袋，朝著江淮序投去詢問的目光。

江淮序言簡意賅道：“你們經偵支隊的刑警手上都有活兒，唯獨他有空，我就讓他幫著整理從笑看紅塵和董芳蓮電腦裡的賬目。”

賀堰手舞足蹈的，就差抱著葉鶯時的小腿痛哭流涕了。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你們可算是回來陪我一起分擔了！”

葉鶯時冷酷無情地按著賀堰的腦袋推到一旁，嫌棄道：“讓你乾點活兒就要死要活的，又欠教育了是嗎？”

賀堰回想老大教訓人時的恐怖樣，打了個寒顫，閉嘴了。

葉鶯時徑自走到江淮序麵前：“裡麵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一會兒你看看就知道了。”江淮序合上筆記本電腦，招呼著專案組其他人，“走吧，去會議室詳細說。”

……

眾人收拾好東西在會議室落座。

蕭宏遠連接好筆記本電腦，得到江淮序的授意後講解起電子產品中的內容。

“我查了一下死者iPad的使用記錄，他平時隻用iPad來追劇玩遊戲，這上麵連微信都沒有，我沒有在裡麵找到有用的信息。”

“然後是他的手機，這部手機在下午直播前分彆接到了兩個電話。”蕭宏遠說著點開兩張通話截圖，“這兩個電話的通話時間都比較長，一個七分多鐘，一個十分鐘左右。兩個電話號碼的備注也都是他們公司內部人員的人名。”

蕭宏遠點開另外一張通話記錄截圖，“死者在1點半還接到了一個互聯網虛擬號碼，他和這個號碼通話3分49秒。我嘗試追查這個號碼，但它是加密號碼，我找不到通話源頭。”

“特意用加密號碼跟笑看紅塵聯係，這麼謹慎？”盧文萱懷疑道，“這號碼該不會就是凶手吧！”

“我也有這方麵的懷疑。”蕭宏遠點開另一份文件，介紹道，“我查到他最後一次使用的APP是微信，不過他微信中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聊天記錄，我懷疑他把重要信息都刪除了。

“還有一點，這個微信沒有實名認證，錢包中沒有餘額，也沒有綁定任何銀行卡信息之類的。”

郝葉很不理解，“這不是他的私人手機嗎？怎麼什麼也沒有啊？”

江淮序道：“可能是為了防止信息泄露吧。”

“這是他的一部很私密的手機，接打的電話都是火爆文化MCN公司內部人員的電話。”葉鶯時食指抵住下頜，認真分析，“他很清楚自己乾的事違法的買賣，都說槍打出頭鳥，他正好是其中最高調需要露頭的那個，所以肯定會比彆人加倍小心。”

顧承平肯定地說：“這麼看來這部手機應該就是跑路時用的。”

“手機裡的信息有用的信息就這麼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蕭宏遠關掉這個文件夾，打開了另一個，“接下來是U盤上的信息。”

郝葉不由得挺直腰杆，自豪地說：“這是我跟堰哥找到的！”☆思☆兔☆在☆線☆閱☆讀☆

這裡麵的信息賀堰提前整理過了，蕭宏遠打開文件夾後就將位置讓給他，由他負責講解。

“這裡基本上都是他記錄的他們公司所有違法生意。”

賀堰點開一個表格，“這個表格裡記錄著他收到的所有打賞記錄。他起號到現在隻有短短兩個月時間，第一個月他還在立人設，收入不高。第二個月他的收入瞬間飆升到4000多萬元。他能分到4000多萬元，這就意味著他在直播中收到的打賞至少超過了2個億！”

莊澤語瞪大雙眼，險些爆粗口，“這麼多？這買賣也太能掙錢了吧！”

“嚴謹一點。”霍妙糾正他，“不是掙錢，是騙錢。”

賀堰為了這個案子，已經把各個平台直播流程摸透了。

他怕刑偵支隊的同事們不了解，詳細地講解道：“直播中收到的禮物平台都是有抽成的，笑看紅塵所在的平台抽成30到50，MCN公司也會抽成，這兩方抽成就能拿走一大部分。除此之外他還得宣傳造勢投入營銷成本，減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成本他還能剩下4000多萬元，說明他第二個月在直播間收到的賞肯定不少於兩個億。”

霍妙掩唇，“兩個億？”

賀堰點點頭，語氣難得嚴肅，“最要命的是這還隻是笑看紅塵非法收入的一部分。”

他打開另一個表格，“你們再看這一塊兒。”

不需要賀堰解釋，葉鶯時掃了一眼就看明白了。

“這是‘紅塵作伴’係列連鎖店的詐騙收入！”

專案組其他刑警也忿忿不平地討論起來。

“9000多萬元？！”

“這部分收入也太高了吧！”

“算下來……這孫子兩個月就撈了1.3個億？”

“這個數字代表著我們防範電信詐騙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哇！”

“主要是這幫孫子們花樣忒多了些！防不勝防啊！”

顧承平捧著保溫杯感慨：“現在這種立人設快速躥紅，然後利用流量通過直播等方式非法牟取暴利的惡性案件越來越多，這一塊兒我們確實得加強監管了。”

賀堰介紹完U盤裡的所有賬目表格後，轉而打開下一個文件夾。

“接下來是董芳蓮的硬盤，這個硬盤裡的內容得配合著賬本一起看。”

賀堰一邊說一邊戴上手套，拿起從董芳蓮家馬桶水箱裡找到的賬本，翻開中間缺少的幾頁，又示意旁邊的蕭宏遠幫忙打開文件夾裡其中一個表格。

“老大你之前也看過這個賬本吧，喏，缺少的幾頁就在這裡麵呢。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份賬本補齊之後是一個隻有些小問題，大麵兒上看起來居然還挺漂亮的假賬本！跟董芳蓮燒的那個賬本根本對！不！上！”

賀堰喘了口氣，指著名為“9月賬目”的Excel表格後麵的修改時間，義憤填膺地說道：“還有啊，硬盤裡記錄這個月賬目的表格，創建時間和最後一次修改時間都是上個月，你們說說這離不離譜！她覺得我們都是傻子嗎？騙我們的時候就不能用點心嗎？”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賬，是9月份的。

表格創建時間：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