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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166 字 3個月前

父母在宮中的,朔望之日須得雙雙進宮請安,如逢雙方生辰,也得一大早進宮叩拜,而那些繁複的禮節以及什麼場合該著什麼樣的服飾,謝琬看了實在覺得頭大,好在殷昱是個溫和耐心的人,另還有夏寧二位嬤嬤從旁指點。

接了旨的翌日,太子妃派殷昱的妹妹赤陽公主前來探視。

赤陽本名叫殷昭,赤陽是封號,今年十五歲,很快即要出嫁。附馬是魯國公世子。殷昱自小被獨立教習的緣故。與殷昭在一處時間極少,故而並不曾十分%e4%ba%b2近。但是見了謝琬仍然很客氣,繼承了太子妃溫和的性子。

謝琬也是點到為止地與她敘了話。然後以長嫂的名義贈了她幾樣殷昱當初從東海得來的新奇玩意。

她雖然對殷昭感覺不壞,可是交情也不是一日就建得起來的。總得借著天長日久慢慢來。

接下來幾日總有許多人上門拜訪道賀,如果不是重要的,殷昱都讓夏寧二嬤嬤一概擋了,以免謝琬太過操勞。

過了兩日正好又是八月十五,這日宮中一大早下旨來傳二人進宮。而這時離謝琬臨產的日期不過十日,殷昱命了胡沁仔細診看,確定無恙後,便攜著謝琬進宮去。

謝琬頭戴珠翠滿頭的七翟冠。左鬢插牡丹珠花,右鬢飾口銜兩串長珠結的金釵,身上是大紅底的大衫,外罩深青色金繡雲霞翟紋的霞帔,金墜子壓腳。鞠衣是圓領,%e8%83%b8背飾金繡翟紋,此外身上配飾還有大帶、玉革帶、玉花采結綬、玉佩等等,而腳上是青襪青舄,一色郡王妃大妝標準無誤。

夏寧二嬤嬤從%e9%b8%a1鳴時分起來替她打扮梳妝,一直到天色大亮時才算弄妥。等到妝扮完畢,銅鏡裡的人影再也不是從前少婦家常的樣子,從即日起。她是大胤朝尊貴的安穆王妃,是可以名正言順享受一切宗室特權的皇長孫的妻子。

謝琬對這樣的轉變並不感到突然,從嫁給殷昱那日起,她就知道自己這一生要麼榮華要麼落魄,所以相對於身邊人來說,她的反應相對平靜。當然,能夠陪著殷昱一步步爭取到今日的位置,她仍然是十分高興的,這至少說明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前途仍有雲霾,但他們卻有無比信心。

謝琬繞出屏門。到達花廳裡,殷昱已經在等著她了。

殷昱的禮節比她還要複雜。他眼下穿的是三章三藻三宗彝的郡王冕服,青衣纁裳,素紗中單,大帶玉佩大綬齊全,足下是黑飾赤色的襪舄。

這是見皇帝和太子時的服飾,等到見完他們,再回來見太子妃時,他又得換上朔望進宮的皮弁服,是以駱騫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在側。

殷昱牽了謝琬來到中門,早有配備的轎輦在此等候,各自上了轎,便有儀仗在前,駱騫等十名武衛隨護四周,武魁帶著三十名已然正式編為郡王府府兵的精兵在後,一路往皇宮駛去。

這次進宮再也不同上次,在宮門口便已有人以軟轎迎接。

先到了乾清宮。

因為今日是中秋,所以宗室王%e4%ba%b2和公主駙馬們都進宮覲見來了。而才剛剛因立下大功而接受封賞的殷昱無疑成為最受矚目的那個,他本是皇長孫,地位僅次於太子,如今又被封回了郡王,一眾宗%e4%ba%b2們紛紛上前打招呼,謝琬跟在他身邊,首次以郡王妃的角度看宗%e4%ba%b2。

一道給皇帝叩拜之後,皇帝給了賞賜,然後便轉道往東宮來。

半路上殷昱看見謝琬望著宮城裡層層飛簷,不由道:“先忍著,回頭從東宮出來,我再帶你去禦花園。”

東宮裡太子和太子妃都在鳳棲宮,二人一道跪拜完,倒也省去了換衣服的手續。

太子喚了殷昱到永福宮說話,這裡太子妃則拉著謝琬在榻上坐下來。

開始總免不了各種閒話家常,到後來也便就說起她的產期。

“隻有十日了,胡沁說。”謝琬微笑著。“這幾日就每日觀察著。這不胡沁今兒也進來了呢。”

太子妃也微笑,“今兒本不該再傳你來,可是你是正經的皇長孫妃,這是昱兒封王後首次朔望回宮,你不來,就顯得對你不尊重。”

謝琬聽到尊重二字,頓時想起了護國公夫婦。應該說霍家除了楊氏外對殷昱娶了她都有些微詞,太子妃也是霍家女子,更是她的婆婆,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心%e8%83%b8,不但接納了她,而且還事事考慮到她的感受,雖然這有可以是因為殷昱的緣故,可到底人家對這樣對她,已屬十分難得。

就算是為了殷昱而尊重她,又有什麼關係呢?本來夫榮妻貴,這並不可恥,更沒什麼好計較。

“母妃的心意,謝琬都了解。”她真誠地說道。

太子妃點點頭,很是欣慰的樣子。抬頭看她頭上頂著的繁重的七翟冠,遂伸手替她取了下來。“太重了,你眼下頂著會很難受。在我這裡,用不著太講究這些規矩。但是在外頭,在王府,規矩一定要立好了,情麵這東西,有時候你給了彆人,可往往又會反過來坑你。

“宮闈跟士族後宅有相同之處,可也有不同,你雖是女子,但隻要沾染上宗室,便注定不能做個隻會持家的主母,有些時候,朝政和交際都是必須的護身手段。你可以不必拋頭露麵與朝官打交道,但是官戶後宅裡,也總會有人來拖你下水,這中間的厲害,你知道嗎?”

“謝琬謹遵母妃教誨,從此不敢有絲毫懈怠,往後更加不敢。”謝琬頜首。

太子妃把頭冠輕輕放在一旁,麵上漸漸凝重,“我雖然與你見麵不多,卻知道昱兒執意娶你定然有你的過人之處,如今季振元雖倒了,昱兒也回到了宗室,可不代表他就沒有了危險,你也應該時刻保持著警惕,莫讓人有機可乘。”

雖然是些例行的囑咐,謝琬也都一一仔細地記下。

永福宮這邊,太子把崔福和宮人們都喚退了下去。

殷昱站在殿裡,環顧著四處,心裡忽然有些五味雜陳。

這裡是他兒時在宮裡呆得最多的地方,他仍然記得小時候被父%e4%ba%b2抱在膝上學寫字,把母%e4%ba%b2不給吃而從%e4%b9%b3娘處偷來的糖果藏在父%e4%ba%b2的筆筒裡,那段純淨而美好的童年歲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隨風淡去,如今站在這同樣的地方,竟起了幾分陌生。

太子是喚他來商議郡王府的修繕事宜的,見他盯著他的茶碗出神,忽然也沉默下來。

從他從東海回宮後到如今再見麵,中間空出的這幾年好像被誰偷走了,他恍然發現他的兒子竟然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男人,幼時的他頑皮,狡黠,又不失本真,那時候他曾經憂心過,如此%e8%83%b8懷著一腔仁愛的他將來如何能夠鬥得過那幫虎狼一般的臣子?

可是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吃了些虧,可他還是把他們鬥倒了,而且至今也還是保留著他仁愛的本性。

沒有人知道他內心裡多麼驕傲,為這個兒子。

“聽說,你媳婦兒快生了。”

許久都不曾這樣說話,他有些不大自然,因而聲音聽上去有些木訥。

殷昱看著他,頜首道:“回殿下的話,應該就是這幾日。”

這樣生疏。

太子心裡抽了抽,但是他忍住這股不適,垂眸想了想,忽然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張紙,“聽說是個男孩兒,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翮’,%e4%b9%b3名就叫弘哥兒,你看怎麼樣?”

這一國的儲君,在兒子麵前,竟隱約帶著絲忐忑。

殷昱看著那紙上的字,不敢抬眼,怕抬眼就泄露了心底的酸楚。

“多謝殿下賜字。不過,我和琬琬已經商量好了名字,就叫殷煦。煦日的煦。我覺得挺好的。”他緩緩地啟著齒,語氣極可能地平穩。

太子看著半勾著頭的他,眼裡的光亮一點點幽暗下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正文、323 初生

殷昱從永福宮出來一直到回府路上都沒有說話。

謝琬從他臉上看出來很傷感的一抹神色,這神色看上去雖然讓人心疼,可是相較於原先,卻又少了幾分冷漠。他終究有副柔軟的心腸,即使有著這樣一個凡事任憑他去做的父%e4%ba%b2,看上去不儘職的父%e4%ba%b2,可是當他麵對他時,仍然是做不到冷顏以對。

車輦裡謝琬擁著他,頭搭在他肩上,想象著即將出生的孩子,他將來又會與殷昱以何等方式相處。

府裡的桂花香了半個月,謝琬就有動靜了。

這日睡到半夜,謝琬忽然被胎動驚醒,肚皮一陣陣繃得生緊,然後又鬆開,因為夏嬤嬤早告訴過她臨產前的一些征兆,而她這些日子也時刻關注著,所以立時就預感到那個時刻就要來了!

但她向來沉得住氣,先凝神觀察感受了會兒,覺得肚皮發緊的相隔時間也一陣短過一陣,她於是推了推殷昱,“阿昱,我大概要生了。”

殷昱聞言,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跪在她麵前道:“要生了?真的嗎?”一麵說一麵下意識地將手覆到她肚子上,然後慌忙扭頭喚道:“快來人!傳胡沁!傳太醫!”

謝琬雖然有感覺,但是也覺得他這樣太慌張了,於是道:“你彆這麼緊張,我覺得還得幾個時辰呢!”

“我怎麼能不緊張?我怎麼能不緊張?”

殷昱跳下地,兩手直搖著在床前徘徊,身子因為激動都躬了起來。

想起還光著上身,連忙又拖起衣服來披上,然後飛步跑到門邊把門打得大開,玉雪和夏寧二嬤嬤還有邢珠顧杏剛好衝進來。見到殷昱臉都白了,頓時也嚇了一跳,連忙趕到屋裡。見謝琬麵色還算平靜地躺在床上,心裡知道無妨。便就鬆了口氣,連忙去吩咐備水的備水,拿乾布的拿乾布,傳胡沁的傳胡沁。

殷昱這麼一嚷,正院裡的人立刻都知道了,然後一層層傳開去,很快整個府裡都知道了。

全府男女們如臨大敵,紛紛起身穿衣往正院裡趕。到了正房外。自然被擋住不得進內,駱騫和武魁的人在爭先恐後地搶著去宮裡遞消息後,餘下的很有默契地手持兵刃圍住正房四周,他們具體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隻是覺得此事真正屬人命關天,非這樣做不可!

而餘氏這些日子也住在府上,聽聞也立即整衣到了上房,看夏嬤嬤正陪在床前給謝琬按摩手腳,而殷昱則在旁緊張得手腳發抖,一會兒問謝琬要不要喝水。一會兒問謝琬疼不疼,跟天底下即將當父%e4%ba%b2的沒什麼兩樣,於是連忙過去道:“王爺。這裡用不著您,您還是一旁歇著去吧!”

餘氏在府裡說話還是有幾分分量的,殷昱聞言立即看向謝琬,說道:“我就在旁邊陪著,什麼也不做!彆趕我出去!”

謝琬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