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1 / 1)

大妝 青銅穗 4296 字 3個月前

感覺掉進去的不是窟窿,而是個黑不見底的深淵!

趙貞也察覺到了異常,到底不如婦人般輕易亂了方寸,他打量了王氏兩眼,拿著謝啟功遞來的庚帖走到她麵前:“謝夫人,這庚貼究竟是王家長孫女的,還是謝家長孫女的?”

王氏站起來,無話可說。她能怎麼解釋?她交給趙夫人的庚帖明明就是王安梅的,怎麼會變成了謝葳的?如果說先前她還有一絲扭轉的生機,到了此時,她已然完全被架上火坑了。

趙貞一張臉也氣得漲紅、

沒想到他為官數載,還是被個內宅婦人擺了一道!雖說如果能取到謝葳回家,這是他老趙家占了莫大的便宜,可是也要他們有這個福氣消受!他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斤兩他不知道嗎?連屎尿都還時常遺在褲襠裡,莫說謝葳是官家之女,而且聽說甚為懂事聰明,就是平常百姓家的閨女也不會輕易下嫁。

此番乃是因為聽王氏說王家心甘情願把閨女嫁過來,又是他們的姑太太%e4%ba%b2自為媒,他才點頭接了庚貼的。可如今他卻被王氏給害慘了!往後他也要與謝榮同朝為官的,若是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被算計給了他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兒子,謝榮能放過他嗎?

就算是這真相他壓根不知道,難道謝榮會不顧自己女兒的閨譽而體諒他?!王氏是他的生母,他又向來注重忠孝禮義,難道他會去苛責自己的母%e4%ba%b2,而反過來原諒他?!

因為王氏,他算是被謝榮惦記上了!

外人不會想到是王氏愚蠢,隻會說他趙貞不知廉恥,去高攀人家聰慧美麗的嫡女,隻會說他趙家的傻兒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一刹那,他真是沒有任何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懊悔。

“謝翁!”他回過身,艱難地開口:“這件事,是個誤會,在今日之前,我委實不知這庚帖乃是大姑娘的。想我趙貞再如何厚臉皮,也不敢拿犬子來糟踏大姑娘的畢生幸福。趙貞這廂,給謝翁賠不是了!”

他衝謝啟功深深作揖。趙夫人知曉這其中厲害,也隨之向謝啟功福身。轉身又朝黃氏處福禮道:“我這裡也給三奶奶和大姑娘賠個不是,還忘三奶奶大人有大量,許我們不知者不罪。”

黃氏雖然一腔委屈到得此時才有了發泄之地,但好歹素養在,趙貞夫婦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默默回了趙夫人一禮。

趙貞向謝啟功道:“趙某告辭!”轉身拂袖而去。

謝啟功瞪向王氏:“我看你怎麼跟榮兒交代!”也大步走了出去送客。

黃氏走過王氏身邊,略略福了福,也低眉垂目出了門,從王氏出現到此時,她自始至終竟未曾看過她一眼。

人儘屋空。

王氏抓起桌一隻粉彩茶盞,往地下擲了個粉碎。

“……老爺送了趙大人回來後,在廊下遇見回房的三奶奶,交代說讓三奶奶暫且不要告訴三爺。”

謝琬聽玉芳說完經過,微笑舉起書案上的茶盞,“去呈福樓買隻燒鵝和一盤酥炒雀%e8%88%8c回來加菜,再備斤桂花釀,仔細溫好,哥哥在鋪子裡忙了一下晌快回來了,我們好好陪他吃頓晚飯!”

玉芳朗聲應下,雀躍著跑了出去。

李子胡同準備打道回府的謝琅正要上車,卻驀地打了兩個噴嚏。

今兒莫明其妙被支到鋪子裡認了一大堆的布匹綢緞,又讓申田拉著上柳葉胡同看了半下午的新鋪子,回到李子胡同又被羅升纏著講了一大通的經營之道,好不容易可以回府了,突然又打起噴嚏,這是夫子在念叨他今兒交的那篇功課嗎?

040 石女

王氏翌日起便稱病未出。

謝琬跟謝葳進正院去請了個安,就被她揮手喚出來了。

謝葳很疑惑:“太太怎麼病了?昨兒趙縣令兩次到府,是為什麼事?”

謝琬見她滿臉疑慮,知道是黃氏為了保護女兒,所以瞞著沒告訴她。便也百思不得其解地說道:“早上我知道,是因為我打了李二順的事,趙縣令為了他告我的狀來了。後來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什麼事這麼要緊,把太太都給氣病了呢?”

傍晚的時候到底還是傳來謝葳在屋裡氣哭了的消息。

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心去追問,哪裡有問不出來的道理?因此謝葳也稱病了幾日,直到元宵節那日才在正院裡露麵。不過麵上也看不出什麼來,還跟從前一般爽朗大方的樣子。

但是黃氏在正院裡說話的聲音卻依稀比從前硬朗了些許,雖然在王氏麵前還是恭謹,可見了阮氏卻不再規規矩矩地行禮,隻是略略地福身,喚聲大嫂作罷。有時候若是多人在場,甚至連這聲大嫂也借言語岔開了過去。

謝琬偶爾就見到阮氏臉上的氣悶,棲風院斥罵奴才的聲音也時不時經過頤風院的側牆飄進來。

元宵節翌日,謝琬正準備打點羅矩進京的事,餘氏堪堪派人送來了靳永在京中的住址。

謝琬火速將以謝琅名義早就草擬好的書信寫好塞進信封,讓人送往驛站寄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謝榮與謝啟功是怎麼商量攻克靳永的計策,可以想到的卻是,謝榮既然那麼在乎靳永的態度,那他回京後這些日子肯定已經在忙著跟靳家搭線,如果要從這個關鍵點上擾亂謝榮的仕途,那謝琬必須趁著靳永態度未明時出現在他的視野。

等待回信的日子裡,謝琬沒忘了讓羅矩去查王安梅。

羅矩得來的消息讓人大吃一驚。

“王安梅雖然心智健全麵容姣好,但是卻是個石女。”

石女是什麼?就是不能人道不能生育,永世都隻能孤枕而眠的女子。

女子如果不能生育不能行夫妻之禮,那誰會娶她?除非是傻子。趙家正巧就有個傻兒子,而且趙貞夫婦對子女都很疼愛,更因為長子幼時因為趙貞的緣故而延誤了醫治導致如此,心中更是內疚,所以一直擔心他們百年過後女兒外嫁,幼子成家,長子將來卻無人體貼。

王氏在這個時候把漂亮的王家女兒介紹給他,人家家裡又是心甘情願的,哪裡會不同意?至於能不能人道,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一個連生活都難以自理的人,能指望他傳宗接代麼?所以壓根就不會去探聽這些事。

羅矩在告訴謝琬之前,猶豫遲疑了很久,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告訴給尚不到九歲的她。可是在看到她那沉靜的麵容時,又不知不覺把話說出來了。因為他還存著幾分僥幸,以她的年紀,也許不一定能理解石女的意思。

可是在看到她目瞪口呆而又透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的那刹那,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他真恨不能打自己幾個嘴巴!

“石女?”謝琬坐在書案後,玩味著這兩字。以王家人的德性,沒把這王安梅自小丟出去已是算好了,如今肯有人要,而且接手的還是個官家,哪裡有不同意的?

羅矩臉上熱辣辣地,低頭道:“王家把這事瞞得死死地,我們府裡除了太太沒人知道。小的也是拿兩壺竹葉青把王耿灌醉了才打聽得來。如今跟趙家的婚事泡湯,王耿氣怨得很,每日裡不是咒罵妻子賀氏,就是打罵這王安梅。前幾日她要去尋死,賀氏怕她出事,就把她鎖了起來,日夜讓人看著。”

謝琬托腮望著前方,沉%e5%90%9f道:“如此看來,王安梅嫁到趙家,倒算是樁好事。”起碼趙貞夫婦不是那種陰險狹隘之徒,王安梅嫁過去就是隻能充任個終身丫鬟的角色,也至少擔著個大少奶奶的名頭,豈不比在王家受王耿的折磨好得多?

羅矩一頓:“姑娘想做什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盯著空中沒說話。

她承認對於拆散了這樁姻緣有幾分內疚,不說王家,隻說趙家。趙家大少爺的病使她想起哥哥前世在病床上的時候,那時候也全然不能自理,她隻要光想想那種情景就不由難過。趙家大少爺雖然癡傻,卻也可憐,如果能有個人全心全意地照顧著,隻怕將來也好過些。

若是王安梅本人同意,她倒確是想圓了這樁姻緣。

可是事情牽涉到王家,她卻需要仔細斟酌。首先不管怎樣,趙貞對王氏的恨是無法消除的了,能不能再接受王安梅還未可知,再者,如果王家因為跟趙家結了%e4%ba%b2,王家反倒有了依仗,將來成為王氏母子的助力,這就是純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沒什麼。”她放下手,“我就是閒得慌。”

羅矩鬆了口氣,“姑娘要是悶了,何不上園子裡走走?如今天氣漸漸轉暖,曬曬太陽最合適了。聽說二姑娘下個月初就要生日了,太太為了獎賞二姑娘,讓人把園子裡清掃乾淨,又打算請幾家要好府裡的哥兒姐兒們進府玩呢。”

在謝琬謝葳不怎麼出現在正院的這些日子裡,謝棋倒是一直在正院裡侍疾。這幾日天氣漸漸暖和,王氏休養了半個月,終於出門露麵了。羅矩話裡所說的獎賞,大約就是指謝棋侍疾有功的意思。

玉芳從旁說道:“二姑娘性子太潑了,上回無緣無故刁難我們姑娘喝酒,我們才不要去跟她玩。”

玉雪輕斥她道:“去不去,自有姑娘拿主意。”

謝琬想了想道:“我們還是去鋪子裡吧,二姑娘既然要過生日了,我們也去給她挑兩尺布頭。”

沒事兒讓她去%e4%ba%b2近謝棋那種人,她是真不願意。但是總不能把這些表露給丫鬟們看。拿這個借口出去辦點私事,順便溜達溜達多好。

羅矩去套了車,謝琬帶著玉芳出了門。

李子胡同在三條街外,天晴路又好走,很快就到了。

羅升在門口將謝琬迎了進去。

鋪子裡原來那兩個夥計聽說東家來了,表現得十分恭謹,但後來看到這東家還不到自己%e8%83%b8脯高,那股恭謹便又鬆了兩分,謝琬讓他們拿布頭來挑的時候,都拿錯了兩樣。

反正他們到三月裡就要走,謝琬也懶得理會,自顧自挑了兩匹豔色的綢布包好,又另挑了兩匹月白色和湖水藍的煙羅紗,讓羅升依樣包起來。

黃石鎮上那間鋪子已經開了小半個月,生意談不上紅火,但是舊年的秋貨已經銷出去了十之有二,作為隻想用來洗貨的謝琬來說,目前能維持穩定的銷量下去就已經超過了預期。

做布匹最忌諱囤貨,如今太平歲月,流行季季常新,長年賣不出去的貨堆在倉房裡,簡直就是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化水。這不,那邊銷得的銀子李子胡同這邊就拿來進了當季的春貨,這些日子的生意便又回複了去年謝騰還在之時的狀況。

謝琬坐在帳房裡,才翻了兩頁帳薄,申田說李二順來了。

李二順上得閣樓見到謝琬,拱手便是一揖。

“一直打聽著姑娘幾日來鋪子裡,好對麵說個話兒,可巧剛剛出門就遇上了。小的都按姑娘說的去辦了,趙大人和夫人至今都不曾起疑,王氏讓周二送來好幾回賠禮,都讓趙大人原封不動退了回去。昨兒又派人來說過幾日是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