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織,總不自主地聯想到禾本科植物,清新弱小,但有著非常強的韌性,不怕撕扯,不易斷裂,具有生猛原始的能量,傳遞勇氣、希望、越挫越勇的精神。
薑織說完話,才看到沈譯馳已經下來了。
他兩手空空,筆直地站在那,有點不像高三生。因為高三生書不離身,哪怕跑操都得帶個單詞本速記,又大都眼神過於堅毅或者過於疲憊。
可能是沈譯馳回回年級第一的成績帶來的濾鏡,薑織覺得他身上總有種深藏功與名的散漫和自信。
史唐說他大考前還能玩半天遊戲,反觀薑織自打上了高中,從高一開始追趕進度,高二衝刺考重點班,現在高三,依舊是火急火燎,對比起來,她好生狼狽。
“你今天不用帶書回家?”薑織問。
糟糕,他忘記了,難怪覺得下樓這一路腳步輕飄飄的,還以為是料中了薑織的態度心裡得意。
沈譯馳咳了聲,說:“要用的家裡都有。”
薑織哦了聲:“那走吧。”
花壇邊兩個女孩微張著嘴,盯著薑織和沈譯馳的身影,發現什麼隱晦秘聞的詫異讓她們忘記了說話。
男女生課後結伴放學,學校裡不是不常見,但擱在異性緣有口皆碑的校草身上,還真有點挺曖昧的。他一般跟班裡的同學,或者十班的周淮一起吧。
周淮也挺納悶的,自己的合租室友已經連著三天沒跟自己一起回家了。
都說高三生時間寶貴,可他怎麼都覺得沈譯馳像是趕著回家學習的人。
薑織和沈譯馳隔著半人寬的距離,一前一後呈斜對角的站位往校外走,臨近校門口時,正被周淮逮了個正著。
隻聽一道悠長響亮的口哨聲,緊接著是周淮頑劣調侃的聲音:“嘖嘖,巧啊。我說自己的放學搭子怎麼幾次三番的缺席,原來是陪女朋友啊。你倆這是要去哪?”
薑織揣著口袋,在回憶亓老師昨晚教授的知識點,走出幾步才發現周淮,對於他調侃的話,更是沒聽全。
“巧,我去補課。”薑織露了個笑,打招呼。
周淮意外地揚揚眉,給沈譯馳遞過去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周圍學生人來人往的,他沒太放肆,隻說:“我今晚回家一趟,就不回出租屋打擾你——”他故意拖著長音,意有所指似的,隔了一兩秒才輕飄飄地加一個“了”字。
沈譯馳注意力沒放在周淮身上,否則一定要瞪他一眼。
他在想成績的事,準確地說是薑織的成績。她幾次考試進步得挺明顯,照這樣下去,高考時一本線是穩的,但能選擇的學校還是不多。她白天上課,課間也沒什麼娛樂活動,晚自習後還得補課,回家就要十一二點,不知道她還學不學習。或許可以連個語音或者視頻,每天幫她多學一點。
沈譯馳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主要是腦子亂,因為剛剛薑織接周淮那話接得太自然了。自然到讓沈譯馳懷疑,她是不是已經代入這個身份。
他總覺得兩人關係的進度條拉得太快了。
中間挺多步驟都省了?高三生的緊迫性其實不適用於這件事上。
彆過周淮後,沈譯馳想跟她正經說一下,沒等開口,被薑織搶了先:“昨天亓老師講了道題,我沒太懂,你方便幫我看一下嗎?”
路燈照亮女孩澄淨虛心的眼神,沈譯馳沒辦法拒絕:“什麼題?”
…………
見沈譯馳沒對給她講題這件事有排斥情緒,且他的解題思路她恰好能聽懂,薑織覺得之後可以經常向他請教請教。
翌日,薑織一大早從吳桐雨那得到消息,學校裡有關暴露狂的傳聞趨向於積極的一麵,說是警察鎖定的目標人物,將人帶走審訊了。
薑織的心情跟著輕快起來,最後一節晚自習婆婆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霧而爸一,她戳開沈譯馳的對話框,上一次溝通停留在昨晚,她略一思索,簡潔地發問:“樓下?”
一回生二回熟,何況這都周四了。
下課鈴響起前,薑織收拾書包時,收到了沈譯馳的回複,簡潔地一個字“嗯”。
薑織拿了一份數學試卷,剛到樓下,便看到沈譯馳也下來。
沈譯馳發現她手裡的東西,問:“還要講題?”
薑織笑著,把試卷連同一包大白兔奶糖一起遞過去:“史唐說你喜歡吃糖,我特意買給你的,”生怕他拒絕似的,補充,“當作講題的謝禮。”
沈譯馳隻接過試卷,在薑織眼底失落一閃而過時,改口:“我先看看題目,你幫我拆開。”
“好。”語氣雀躍,明顯是高興了。
薑織目標定得高,但自我滿足感強,大概是小時候練舞太辛苦,她很會哄自己開心,以前每學會一個動作,現在每掌握一個知識點,她都能小高興一會。
她心裡惦記著題目,生怕一走神跟不上沈譯馳的思路,因此拆糖果包裝袋的動作有些不走心。
她拆完大包裝,又撕單顆的小包裝。
“這個題……”沈譯馳抬眸看來,視線觸及到她的手指後,聲音略停頓。
薑織眼神微茫,下一秒,後知後覺自己險些把口口聲聲說是買給沈譯馳的糖,拆了粒喂到自己嘴裡。
幸好她動作慢,糖還在手上。
“你現在吃嗎?”薑織把手指間的那顆糖往他麵前遞,一副“我照你的要求給你拆開了”的單純模樣。
沈譯馳把試卷拿低些,猶豫兩秒後,低頭銜走了那顆糖。
糖是甜的,牛奶味,在唇齒間溢出香甜的奶味。女孩的手似乎擦過橘子味的護手霜,嗅到時也很甜。
薑織把糖紙連同左手一起藏回口袋裡。
十幾秒前,他低頭要她喂的動作自然,她見他低頭又往高處抬了抬手腕的動作也自然。但手指似乎被他柔軟溫熱的唇觸到,酥|麻感傳遍四肢百骸,因為停留時間過於短促,這個隱秘的觸碰又好像她的錯覺。
“看題目。”沈譯馳大概是察覺她走神,出聲提醒。
薑織哦了聲,望過去,心說沈譯馳這一係列反應真的好自然,難道他對異性間的如此舉動習以為常?
薑織聽得心不在焉,也不敢讓他多講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沈譯馳看穿了她不懂裝懂的態度,又給她找了兩道題目鞏固。
當晚,薑織在亓老師家補完課,回家吃完薑國山準備的宵夜,便回房間把沈譯馳提到的兩道題做了。
第一道題型和薑織問的類似。
第二道問法變化了些,繞了個彎,但她略一琢磨,順利解出來了。
對完答案,正要把卷子收走,薑織動作一頓,拿起手機依次把兩道題拍下來,將照片發給沈譯馳。
甜的薑汁:我來交作業。
薑織沒抱希望沈譯馳會立馬回,將手機擱到一邊,按照自己的計劃開始做題。
等半小時過去,薑織起身活動肩頸休息眼睛時,才注意到沈譯馳的回複。
——echi:是對的。
——echi:還要問哪道?
消息氣泡上方沒有額外的接收時間,想來薑織發送完沒多久,他便回複了。
薑國山熱了牛奶敲開門,見薑織站在書桌前,要坐不坐地捧著手機齜牙笑。
和學神交流學習的機會難得,但薑織沒有過度消耗,戳著屏幕回道:“暫時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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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命運想佐證“付出會有回報”的老話,周五一早的數學小考,最後一道大題恰好考到了昨晚薑織向沈譯馳請教的那個題型。
薑織在答卷前瀏覽題目時,發現這點,難以置信地瞪圓眼,心說這是什麼學神buff。
因為這個小插曲,薑織中午吃飯的心情都非常好。
薑國山送飯時順便給她捎了兩罐剝好的核桃,吳桐雨堅果中不愛吃核桃仁,薑織便沒給她留。
課間薑織抓了幾枚當零嘴,注意到鄧廷朝自己這邊瞥,很大方地把密封罐往兩桌中間推推:“要吃嗎?”
薑織上學期就跟鄧廷做同桌,他平日話不多,也不合群——她從不覺得格格不入是什麼性格疾病,老爸說過,成績突出或者在某一方麵有天賦的人性格難免有棱有角。像沈譯馳這種行事周道妥帖,雙商皆在線的人畢竟是少數。
剛成為同桌那會,薑織受家裡影響考砸,鄧廷注意到她的試卷,疑問她是怎麼考進重點班的,皺著眉主動給她講了道題。薑織能感覺到他有點自卑,不允許彆人質疑自己,講題時語氣方式偏尖銳,時不時還會開嘲諷,夾槍帶棒地說幾句傷人自尊的話。不過薑織心大,注意力都放在題目上,自覺屏蔽掉這些,甚至出於感謝,時不時給他帶牛肉乾之類的零食。
大概是因為她沒什麼脾氣,鄧廷偶爾也會很好說話,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交換模式。除了今天——
“不用。”鄧廷的語氣有點反常,“我是要提醒你小點聲,哢哧哢哧跟老鼠似的,難聽死了。”
薑織莫名地看他一眼,咬住遞到嘴邊的核桃仁,慢慢地咀嚼。哪有什麼聲音。
鄧廷看她這幅扮豬吃老虎的樣子隻覺自己愚蠢:“以後也不用給我帶零食了,一點小恩小惠,真當我稀罕。”
…………
最後一排,史唐摸著下巴盯著前方看了會戲,點評:“果然,裂了縫的雞蛋隻有跟蒼蠅絕配,蜜蜂一旦飛近點都得被他臭走。這雞蛋的未來啊,也就那樣了,沒勁。”
沈譯馳疑惑地朝前方望一眼。
沒等沈譯馳追問,史唐自覺解釋起來:“上午不是數學小考嗎,薑織的成績比他同桌高了近十分。鄧廷估計有危機感了,中午吃飯時,他就一直在說薑織能有這成績都是他帶出來的,沒他什麼都不是……傻逼不?”
對於鄧廷的反常,薑織理解不了。她壓根就不記得數學小考的分數,隻對幾個扣分點有印象,晚自習的時候,特意找了幾道同類型的題目鞏固。
最後一節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往日都要在教室裡再自習會兒卡著熄燈時間離開的鄧廷打仗似的砰砰乓乓一通收拾,拽著書包走了。
薑織被吵得抬頭看了眼,還以為他家裡出了什麼事心急,還是被後排的同學戳了戳手臂,好心地低聲道:“因為你數學小考比他考得好,他心裡不平衡。”
薑織詫異:“……不能吧。”
後排女生聳聳肩,動作在說“誰知道呢”,臉上卻寫著“保準是”。
薑織沒多言,餘光見沈譯馳已經開始收拾課桌準備走,也急忙整理要帶回家以及補課時會用到的書本。
今晚上事多,忘記提前發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走了,要不直接到樓下等他,或者他出教室後,自己快點追上去。
正想著,斜後方有人過來,一道頎長的黑影籠罩在她桌上,帶來一陣置身山林般的清新氣息。
是沈譯馳。
沒等薑織偏頭,沈譯馳率先抬手,屈指在桌板上扣了兩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