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聽沒聽懂薑織不知道,但她聽懂了。眼看氛圍越說越曖昧,薑織主動出聲岔開話題:“你們怎麼決定在那條街上塗鴉的?”
史唐見沈譯馳不回答,又注意到薑織盯得是自己,便開口:“那麵牆正衝著的街道儘頭有個防空洞,我們樂隊以前總在那排練。每回排練完一出來就能看到那麵大白牆,總覺得不夠搖滾,所以趁畢業前有空就改造了一下。”
吳桐雨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很快被吸引走注意力:“話說你們樂隊還出新歌嗎?我可是歌迷。”
“是嗎?那樂隊裡你最喜歡誰”
吳桐雨手指在發梢繞啊繞,故作鎮定:“當然是主唱啊。”
主唱是周淮,史唐是鼓手。方時序是電吉他。沈譯馳是貝斯手。
史唐就樂隊的話題跟吳桐雨探討起來,說著說著把他們中間的沈譯馳和薑織擠到後麵。
薑織手抄在外套口袋裡,跟著他們的思緒想樂隊的事。周淮是藝術生,熱衷在這方麵整活,牽頭搞樂隊,沈譯馳貝斯是跟周淮現學的,因為另外兩個人說這個太難,學不來。
沈譯馳壓低的聲音飄過來,薑織才後知後覺他倆被大隊伍落在半米開外。
沈譯馳在講電話,薑織離得近,聽到對麵是個女生,似乎是在道歉,問他現在有時間嗎,想跟他當麵道歉。
沈譯馳的態度很果斷:“不需要,彆再打來了。”
掛斷後,他第一時間把這個號碼拉黑。
他收起手機抬眸,撞上薑織的目光,困惑地揚了揚眉。
薑織想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時大隊伍在不遠處某個小區門前麵停了下來等他倆會和,史唐揚聲詢問著“放門衛那,還是要回你家裡?”,薑織因此失去解釋的機會。
史唐指的是幾個男生手裡的東西。
塗鴉牆邊雞零狗碎的東西不少,折疊椅、噴漆罐、三腳架,還有架無人機等等,收拾好幾個男生一人拎一點彼此分擔著。
“我放回家吧。”沈譯馳走過去,說。塗料就罷了,無人機跟相機不能馬虎。
很快定好誰跟沈譯馳回去放,男生把東西倒手時,薑織盯著這個眼熟的、自己剛剛來過的小區,好奇地問沈譯馳:“你住這個小區?”
“8號樓1單元202室。”沈譯馳垂眼整理著手裡的東西,眼皮抬都沒抬,流利乾脆地報了具體住址,然後才抬眸,聚精回視她,一副“你還想問什麼”的尖銳態度。
他語氣冷淡疲軟,有種薑織問出什麼都不意外的擺爛氣質,差點就說:彆試探了,給個痛快行嗎?
“……”
薑織噎聲,要給她輔導的亓老師,住在他家對門。
第6章 第六晚
◎能不能,攤牌啊。◎
06
薑織其實很意外沈譯馳的直接,
居民樓市井煙火氣裡,沈譯馳如一棵常青樹,身上大刀金馬的恣意有種不相容的標新立異。
他目不轉睛盯著誰時,散發著“眉目作山河”的坦蕩,不畏人言,不畏與人言,心中的丘壑有著藏於俗世日常的熱烈。
的確優秀得與人隔出距離感。
沈譯馳和周淮進小區放東西,剩下幾個人往吃飯的地方走著。吳桐雨瞥一眼小區的方向,嘴角垮了又垮,嘀咕一句:“他凶什麼啊凶。”
薑織被她挽著手臂,狀況之外,剛要關心句怎麼了,就聽史唐解釋:“阿馳不是針對你閨蜜,”他說著跟薑織解釋:“他天生不擅長跟女生相處,不要介意。”
“啊?”被安慰的薑織一臉莫名其妙,見他倆打啞謎似的交換著眼神,也不準備和自己解釋,偏頭看方時序。
方時序話一向少,最擅長裝酷,並沒有給薑織回應。
到餐廳後,落座時,史唐讓兩個女生先坐。
店裡的方桌坐八人綽綽有餘。薑織挨著吳桐雨坐一起,史唐跟方時序對視一眼,後者坐到了薑織左側的空位,史唐挨著他坐下。
這樣的話,等沈譯馳和周淮過來,怎麼坐都挨不到薑織了。
這番小心思,唯獨薑織無知無覺。
烤羊腿的店麵離學校很近,因為還沒正式開學,又是臨近晚自習時間,聲音冷清,不大的門店裡隻有他們一桌客人。
沈譯馳回家一趟穿了件外套,進店裡又脫下。他和周淮到後,並沒覺得這樣坐有什麼不妥,一個挨著史唐,一個鄰著吳桐雨坐下,招呼老板點餐。
某一刻她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坐在對麵的沈譯馳,慢了好幾拍,適才琢磨明白吳桐雨和史唐的啞謎,思索半晌,絲毫沒察覺自己什麼時候被沈譯馳針對了。
她遇到過很多脾氣很差的人。比如眼前的方時序就算一個。他倆剛同桌時薑織有回給他分小零食,就被對方乾脆冷漠地推回來,一句“拿走”說得跟薑織給他的是什麼毒藥似的。
再有以前舞蹈班裡居高臨下的老師和自負排異的同學,以及奶奶家奇葩的親戚。
她但凡敏[gǎn]一點,估計早內耗死了,因此從不會將對方的態度歸咎為自己的原因。
幾個男生對店裡熟,你一言我一語就把要點的定了,再讓女生添自己想吃的,很快確定好。
吳桐雨顧著聽他們聊著,弄撒了手邊燙碗的熱水。
薑織幫吳桐雨抽紙巾時,突然被方時序問到:“家裡的事情解決了嗎?”
“嗯。都解決了。”她簡短地回複著,著急把紙巾遞給吳桐雨,等再看方時序,後者似乎是沒有後話。
她跟方時序關係算不上多要好,但同桌小半年除了剛開始時的疏遠和生分,漸漸培養出特殊和默契。在薑織看來,一個會轉述你不在教室時老師布置過作業的同桌,便是一個好同桌。方時序大概是有點不善言辭和慢熱,薑織和他熟悉些後,請教他問題不止局限在班裡,放學後或者周末時,她有什麼題不會解,發消息問他,他總能回。但他們之間,僅限於學習交流。
薑織被吳桐雨投喂了幾筷子擺盤擺得遠的菜,聽見方時序又問:“現在晚上還會學到很晚嗎?”
其他幾個人聊著遊戲,吳桐雨非常自然地插上話。薑織一直沒參與,因此方時序的問題她第一時間聽到。
“晚上還是學到十一點半睡,但早晨四點起,我落下的課程有點多,想早點補回來。”比高一時早起了兩個小時。
其實想想,現在比高一時還要難,當初補的是基礎,而現在屬於進階,進步空間小,難度高。
最主要的是時間緊迫,她得爭分奪秒。
她想問問方時序十班的複習體量重嗎,但發現方時序又不說話了。
這時,吳桐雨把薑織拉到遊戲的話題裡,誇薑織遊戲打得可好了,薑織跟著聊了幾句。
等再安靜下來時,聽到方時序說:“有需要可以給我發消息,我這個時間也沒睡。語文英語幫不上忙,但我數學和理綜還不錯。”
兩人低聲說話時,老板從後廚出來,用腰上的圍裙抹了把手,過來拿羊骨去後廚剁時,在他們桌上放了盤撈汁魷魚花。
就放在薑織手邊,她記性好,當即提醒:“我們沒點這道。”
老板笑嗬嗬,熟絡道:“新研究的口味,你們嘗嘗,給提提意見。”答了薑織的話,和藹的目光逐一看過這桌青春洋溢的麵孔,後話是對沈譯馳說的,“譯馳的口味挑,他說好吃肯定賣得好。”
看樣子,他是熟客,關係不一般。薑織本以為他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誰想隨便哪都能吃得開。
老板社交了幾句便回後廚忙。吳桐雨朝薑織偏偏身,小聲說:“一張不止討女生喜歡,連大人都能相處得不錯,挺厲害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薑織視線從魷魚,移到他臉上。六個人坐八仙桌,很寬敞,他大概沒什麼胃口,凳子一直擺得挺遠,不過也可能是男生腿長,桌子矮,坐近了伸展不開。他放鬆地聽周淮說話,不知聽到什麼,勾唇笑了下。
下一秒,對她的目光似有所感似的,抬頭覷過來。
薑織手裡捏著根牙簽,稍一用力,掰斷了。
對吳桐雨的話,薑織不置可否,是挺厲害的。
從沈譯馳和朋友相處,薑織依稀能感覺出,他是個很活泛的人,在社交中收放自如,遊刃有餘。
比如他常來往的三個朋友中,他跟周淮最親近,是可以放心依賴的家人,但跟史唐在一起更放鬆,屬於插科打諢的朋友,對方時序則像兄弟,沒那麼親近,但感情不減。
吃得差不多時,薑織口袋裡手機振動,是薑國山的電話。
她跟吳桐雨說了聲,起身去接。
“是不是要上晚自習了,不方便打電話?”打通了薑國山才想起來。
薑織起身往店門口走,小聲說:“我還在跟桐雨吃飯。”
“怎麼這個點才吃,學習不要太辛苦了,要適當勞逸結合。”薑國山關心幾句,才切入正題,“我打電話沒什麼事,再跟你確認下晚上補課結束的時間,還有你宵夜想吃什麼?”
“吃清淡一點,我晚上吃了烤羊腿。”好吃是好吃,有點膩了。薑織對羊膻味的接受程度一般,說起這覺得空氣中膻味刺鼻得很,不自覺地往餐廳門口走。
目光不經意地掃到街上時,看到了靠在電線杆上的沈譯馳。
他似乎也在打電話。
幾分鐘前,薑織離開座位沒多久,沈譯馳的手機也響起。他路過在餐廳角落接電話的薑織,走出餐廳,接通了弟弟撥來的視頻電話。
沈一星向他展示自己在學校活動中獲得獎章,以及爸媽對他獲獎的獎勵。
小孩子說話慢,邏輯一般,一件事顛來倒去,加上開心,說了好幾遍。沈譯馳靠在一根電線杆上,看這個跟自己七八分像的小男生被愛意包圍的模樣,記起自己七八歲時的事。
可能是他小時候隻要參加比賽,次次拔得頭籌,獎章獎狀拿到手軟,家人便不稀罕了吧。因此,他並沒有得到過什麼獎勵。
沈譯馳細心地守護著兒童的天真,問:“我給你個什麼獎勵好呢?”
沈一星眼睛放亮,期待地兩手捧著手機:“什麼都好!”
“那——”
沈譯馳的話被視頻那頭背景音裡女人的聲音打斷,唐湘汶跟沈一星說了句什麼,問:“是哥哥的電話?我跟他說一下。”
沈一星嘟囔著“那媽媽快一點哦,我還沒跟哥哥聊完”,不情願地把手機交出去。
唐湘汶拿到手機,通話模式已經被沈譯馳切換到語音。
聽她讓自己明早回家吃飯,沈譯馳眼梢眉角的輕鬆笑容已經斂乾淨,懨懨地垂著,逆來順受的冷淡姿態,說:“媽,我已經開學了。”
“哦,那你開學前不回家吃頓飯。”唐湘汶絲毫不記得沈譯馳年前就跟家裡說過的開學時間,和聲細語地跟沈一星說“晚上不要吃太多零食,不消化知道嗎?”,轉頭公事公地說教大兒子:“我聽你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