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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都記得 有厭 4281 字 6個月前

遲不見沈譯馳現身,她開始猜他是不是躲在那個地方調試無人機找拍攝角度。但淡金色的長街靜悄悄的,高空晚霞錦緞似的鋪展,沒有機器運作的聲音。

無人機沒找到,隻見沈譯馳不知從那個街口拐過來,穿件黑色的衝鋒衣,領口被拉到最頂,凸出個流暢的弧度,指引她注意少年頸青澀拱出的喉結,再往上,緊繃的下頜被黑色口罩遮住,冷風順著薑織的目光吹,把他的頭發吹得蓬鬆柔軟。

還沒到減衣服的時節,為求保暖穿得厚實,但他肩膀平直寬闊,絲毫不顯臃腫,從遠處走來,外套被風鼓出弧度,堅硬有力量。

兩人隔著一麵塗鴉牆的長度對視,沈譯馳沒料到她會在這,又因為她的眼神目標性太明確,因此多停了幾秒,大概覺得兩人不是打招呼的關係,便很快移開,停在那邊和史唐說了幾句話。

這一眼,不知為什麼讓薑織生出暗通款曲的心虛,不自在地移開。

等她看了一圈,本能地又朝那方向看去。沈譯馳沒在聊天,從牆角拿起罐噴漆,站在牆麵前,大概因為有計劃,所以很快上手。

臂腕線條流暢,青筋明顯。他的手很穩,手指乾淨修長,骨節明顯,噴漆罐被搖了幾下後,在他手下均勻細膩的噴出顏料。

大概五六分鐘後,他拿起白色顏料,在右下角噴了一個融合五角星設計的圖樣,應該是他的署名,走勢流暢。薑織站的位置過於偏了,看不真切。

“e-c-h-i。”史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薑織身邊,貼心地解釋道。

薑織盯著那塊辨認一會,隻覺抽象,再抬眸,發現沈譯馳朝這邊過來。

他下半張臉被黑色口罩遮擋,薑織注意力卻落在他眼睛上,漆黑,明亮,薄薄的眼褶呈扇形,眉弓飽滿深邃。

兩人算不上熟,沈譯馳目光冷淡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問史唐要手機要看什麼東西。

期間沈譯馳估計是悶得慌,把口罩拉下來,兜在下頜處。他三庭五眼標致優越,側臉棱角分明,連額前的發梢都不落窠臼,線條弧度淩亂又恰當。

薑織這下確定,他眼神乾淨,眼周皮膚也乾淨,沒有丁點兒黑眼圈和疲態。

薑織不禁好奇他的作息時間,她不會過分誇大天賦,更相信天道酬勤。聽學校老師說沈譯馳寒假年都沒正經過,都在備考,越發覺得敬佩。

她這樣想,也這樣問了:“你晚上一般幾點睡覺?”

又來。我之前態度不明確?這是你該問的嗎?沈譯馳心說。

就不該幫她把打印的筆記從餐廳提回去,沈譯馳你他媽多什麼事啊,史唐沒長手還是食堂沒有失物招領,顯著你了。

她問這話時沈譯馳已經從史唐手裡接過手機,後者去牆上署自己的符號。

沈譯馳轉臉對上她不加掩飾的打量,像是一直知道她在盯著自己,又或者他身上擁有裹挾赤誠的沉穩,撞上她的打量也不怯,大方筆直地回視著,隨時隨地坦蕩無畏。

下一秒,他依舊平靜地,抬手將口罩拉回高挺的鼻梁上,眼底卻多了幾分針對。

沈譯馳深深地看她一眼:“有事?”

薑織問完才覺得多餘問。人與人起點、效率不一樣,他的學習時間並不適用於自己。

沈譯馳永遠站得很正,肩上有就明明眼神很乾淨,但頗具洞察力的眼神帶探究意味,身上故事感很強,是個很複雜,不容易看透的人。

“隨便問問。”薑織故作鎮定地移開視線。

日頭下降得快,視野裡光線暗了很多,長街兩側的路燈陸續亮起。

等正麵牆完成,他們四個人要拍個合照,光線不好的話還得打個光。

沈譯馳拿出手機看眼時間,手插在口袋裡,毫無征兆地問了句:“你跟你朋友不回去上晚自習嗎?”

他語氣客客氣氣,態度卻冷漠。至少薑織這樣認為。

薑織望一眼借著拍塗鴉牆實則拍周淮的吳桐雨,淡淡地收回視線,給沈譯馳遞了個眼神:“我們在這裡妨礙你們嗎?”

薑織自小在馮敏的提醒下,說話時適應注視著對方眼睛,所以哪怕對上對異性頗有魅力的沈譯馳,也絲毫沒有嬌羞,杏眼又大又亮。

沈譯馳噎聲,被問住,覺得有些小瞧她了。

說挺妨礙,可人家又沒做什麼,路這麼寬,也不是他家的。

說不妨礙吧,意思等同於想讓她留下,這傳出去誤會可就大了。

他沉默良久,用她先前的話回她:“隨便問問。”

這條街位置巧妙,道路寬敞,但因背對著居民區,近處沒有店麵,僻靜極了。

算不上愉快的兩段對話結束,薑織隱隱能感覺到沈譯馳豎起的社交屏障,聯想到傳言中沈譯馳對異性的態度,她沒有對此感到冒犯。

本以為沈譯馳很快會走開,但他站在旁邊低頭看手機,絲毫沒有這個意思。

薑織也不想挪位子,因為塗鴉牆的漆料味道沒有散淨,她這個位置正巧是上風口。

估計春天回暖的緣故,空氣和煦清新,像是置身感受不到寒氣的深冬森林,靜謐恣意。

薑織在這份機智和慶幸中,小幅度轉身,背對他。

數秒後,她斂著眉重新朝向他,後知後覺這是沈譯馳身上的沐浴露或者洗衣液的味道——溫潤的雪鬆和清冽的薄荷交織。

她尚在驚訝時,沈譯馳因為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抬眸掃她一眼。

薑織心虛地避開,誰知這一掃,瞧見他的手機屏幕,對話框裡對麵發來密密麻麻的幾大段文字。薑織沒看清,隻留意到對話框上的名字,盧悅。

——和沈譯馳大冬天去雪山上露營的盧悅。

她自覺唐突,不動聲色地背過身。

沒多一會,周淮那邊也忙完。吳桐雨過來討好地挽著薑織的手臂,掛在她身上:“織織,我們一會跟他們蹭飯去,說是吃烤羊腿。”

“我們不是——”薑織脫口剛要說她們吃過飯,瞧著吳桐雨泛紅的耳根,哪能不懂。她喜歡周淮,高中開學第一天就喜歡了。

吳桐雨知道薑織上學期耽誤了進度如今爭分奪秒地學習,可又想有人陪自己,思索下,勸道:“一張也去的,你不是好奇他的學習方法嗎,混得熟一點,比較容易打聽不是?”

薑織最終點頭,說:“不能晚了上自習。”

-

幾個男生很快把垃圾清理完,哪些該帶回去的,哪些可以留給收廢品的大爺,沒一會塗鴉牆前麵整潔乾淨。

薑織不知道要去哪吃,就跟著幾個男生走。

她挨著吳桐雨,再那邊是周淮,周淮繞到薑織旁邊打招呼:“一直不知道,原來你喜歡阿馳。不過你長得太乖了,阿馳喜歡張揚一點的。”

話音剛落,沈譯馳提著東西經過,不客氣地踢了他鞋跟一腳。

沈譯馳回眸一掃,沈譯馳淡然自若地走在後麵,他本意是提醒周淮彆拿他捆綁,但周淮怎麼想他就不得而知了。

周淮不受影響地自顧道:“我身邊帥哥多得是,我給你介紹其他的怎麼樣。”

暮色四合,體感溫度隨之降下來。薑織將下巴藏在纏繞幾圈的圍巾裡,抿唇笑了下,大大方方地拒絕:“我眼光比較高,就不麻煩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這話無形中讚揚了沈譯馳。

周淮揚揚眉,覺得這女生有趣:“那你勇氣可嘉,我精神上給你支持。”◎思◎兔◎在◎線◎閱◎讀◎

他說完話就溜,把另一側的沈譯馳露出來。隔了一人寬的空位,沈譯馳平靜地覷了薑織一眼。

薑織恰巧接住,眼神中被抓包的慌亂一閃而過。

沈譯馳桃花眼天生含情,臥蠶飽滿,有種乾淨溫柔的矜貴和書卷氣,看著有些冷,但放鬆的眼梢又帶幾分漫不經心,疏離中有絲頑劣意味。

等走出幾步,隨著拐進的街道變窄,薑織和他的目光距離一下縮短。他問薑織:“喜歡我什麼?”

薑織麵上鎮定,藏在口袋裡的手無措地捏著校園卡的棱角,在思考怎麼回答合適。

說起來薑織關注沈譯馳的原因有點無厘頭。

她轉為文化生後,因為進入不了學習狀態一度厭惡上學。

沈譯馳以第一名的中考成績升入盈高,作為新生代表在國旗下演講,是老師眼中的寵兒,又因為俊朗的外型成為學校女生談論的對象,薑織想注意不到都難。

大概跟她之前練舞常常找前輩的視頻扒舞學習有關,沈譯馳成了薑織豎在心中的“學習對象”,成了每天她上學的動力。

…………

她身上有種波瀾不驚的沉穩,但氣質乾乾淨淨沒有疲態,更像是一種寬和、包容、溫柔的親和力。

即便是在沉默,也令人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至少在等待她答複的沈譯馳沒有催促。

吳桐雨一直旁觀著閨蜜的處境,可能是這兩人顏值高,總感覺薑織和沈譯馳站一起是同類人,哪怕不說話,隻對視一眼就自動把身邊人屏蔽,有壁似的。

她幾度張嘴,終於找到機會插上話,替閨蜜解釋:“織織一直把你當成學習目標。”

史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沈譯馳的另一側,手臂往他肩上一搭,沈譯馳被撞得慣性朝薑織那邊倒,兩人間本不寬敞的距離又拉近些。

史唐渾然不覺,身體前傾接上話:“看來上學期移情彆戀了啊。是不是同班後發現很幻滅?他這注孤生的性子,隻會讓女生傷心。”

話乍聽是調侃沈譯馳,往深了想,也在調侃薑織的成績。他的出發點沒有惡意,但吳桐雨敏[gǎn]些,處處替閨蜜避諱著某些話題。聞言,立馬有些抵觸,脖子一抻要替閨蜜說話。

沈譯馳先一步出手,手肘不客氣地搗了下他的%e8%83%b8膛,提醒他自個站直,並且丟給他一個“你跟人家很熟嗎”的眼神,涼颼颼懟回去:“承認彆人優秀很難嗎?嫉妒了吧你。”

史唐吃痛地躲了下,和沈譯馳的默契讓他很快反應自己話說得不合適,嬉皮笑臉地找補:“何止嫉妒,我快嫉妒死了。”

這話題被他打哈哈圓過去。

在這點,史唐不得不服沈譯馳,他優秀也聰明,但很難得沒傲氣,不浮躁,鼻孔從不朝上,眼睛能看到低處的東西。

他身邊的幾個朋友,史唐粗神經容易不經大腦,本身有點大男子主義,周淮放浪形骸,頑劣不拘束,方時序則易怒敏[gǎn],容易較真鑽牛角尖,性格迥異的幾個人很容易有矛盾,但沈譯馳就是中間的調和劑,總不動聲色地把每個人推在恰到的位置,說合適的話。

所以史唐一直覺得,跟他相處起來很舒服。

吳桐雨覺得沈譯馳維護了薑織,可沒有證據,主要是他們幾個人真不熟。她眼珠子骨碌轉一圈,想著不趁難得的相處機會說點什麼,那損失大了。於是她接上先前的話題,聊了句:“我覺得喜歡這個事吧,隻有真正相處,才能感受到對方喜歡自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