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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南宮舒隻微微一笑,儘顯風流氣度,他道“想來公子今日過來尋我,也未曾預料到這些事情。我也大約知道, 我在旁人眼中是什麼模樣。這次驚嚇了公子, 卻還要厚顏, 請您莫要傳出去。”

——這意思,就是他還想凹凹人設了。

換一種角度來看, 他倒也是貼心,是不想鬼無情因為方才的事情, 有什麼尷尬感覺。因而便出口請求,隻輕描淡寫地將此歸成一紙“交易”,叫鬼無情能去了尷尬,自然一些。

倒也的確不愧對他“溫潤如玉”的評價。

鬼無情微微一蹙眉, 接著又舒展開來。他道“自然會為大人守口如瓶。”

轉而又道“既然瑣事已清, 我們便說說正事罷。”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談完?”

贏子臨坐在椅子上,憂愁地嚼著點心。

南宮府的點心是極好吃的,他如今擔心鬼無情, 又沒什麼事情做,也便隻能吃吃點心了。

南宮家, 是傳承了許久的世家大族。

做點心的廚子是家傳的, 若論飯食, 怕是皇帝宮中的夥食,也沒有南宮家的繁多美味。

這也全要依靠南宮一族曆史悠久,一直不曾沒落。

南宮老先生是世間文豪,是天下讀書人的精神領袖。而南宮舒如今年歲不到,說不得一方文豪,但世間年輕的讀書人,也是以他為首,將他當做榜樣,目標,偶像來尊崇。

南宮一家實在很會審事時度,饒是在二十年前的混亂之中,這一大世家也絲毫未曾受損。

南宮老爺子當機立斷,成了大褚新臣。先帝十分器重他,如今他退了休,兒子又已經是病逝了,本該是後繼無人,就此衰敗的場麵,但他偏偏又有一個好孫兒。

南宮舒極為爭氣,非但未曾叫南宮一族沒落下去,反而年紀輕輕,便已經坐上了左相位置,掌握大權。更是叫南宮家更上一層樓。

贏子臨咬著點心,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南宮舒有如此成績,如此才乾,和他差不多的年紀,卻已經爬到了文臣的巔峰位置。

他素來討厭這種心眼兒裝了百八十顆的,狐狸成精一般的人物。但是在討厭的同時,又不由對其肅然起敬,此刻幾段心緒交彙在一起,他簡直愁得不得了。

白衣的書童隻笑眯眯地站在一邊,他隻看著贏子臨抱怨,一句話也不回,隻將自己站成了一個裝飾。

“我聽聞大人有過目不忘的天賦。”

鬼無情求證,道“敢問這是真是假?”

南宮舒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

鬼無情微微頷首,道“那自然再好不過。想必被刺這般事,大人應也是記憶深刻的。”

南宮舒隻微微笑著,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問些什麼。

鬼無情組織了一二措辭,便緩緩道“敢問大人,那刺殺者身高約為幾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南宮舒回道“他是個萎縮模樣,看著隻有五尺1,是和男子——聽聲音是個老漢。”

鬼無情微微頷首,道“大人覺著他可是駝背,他的手掌上,有沒有皺紋生長?”

南宮舒道“有些駝背,手上我未曾注意,隻是聽著他的聲音,感覺是個老漢。”

第四十四章

鬼無情微微頷首, 又轉而詢問了他許多問題, 幾乎都是旁人難以注意到的細微處。

等問到最後, 他又最後確認道“大人所說可有遺漏錯處,被刺殺時,您也有可能記錯,記岔了旁的東西。”

南宮舒微微一笑, 他道“公子不必擔憂, 我雖然沒有多少可稱道的地方, 但在記性上,卻還是絲毫未曾懷疑過自己的。我今日所說, 絕對沒有一分錯處,公子隻管放手去找便是。”

鬼無情微微頷首, 道“既然大人這般說,那我便也告辭了。”

他絲毫不曾猶豫,隻起了身,便開了門往外走。南宮舒隻安靜地坐在原地, 盯著他一口都未動過的茶水出神。

等到鬼無情攜了贏子臨一齊出門, 上了馬車咕嚕嚕離開了,他方才道“你覺得怎麼樣?”

早前便在書架之後藏著的人,這才出來。

她推開了架子, 眉目幾乎與鬼無情一般無二,此刻慢慢行了過來, 將南宮舒倒下的茶水一飲而儘, 才道“看著是被訓成了狗。他能力不錯, 武功上佳,就是不知道還清不清醒。”

南宮舒微微一笑,道“這還得看您的意思。”

“他若回來,您便隻能是一位公主殿下。但他若回不來,您卻一直能當這個太子殿下。”

那人嗤笑一聲,她冷漠道“得了,可彆試探我了。他的血能喚動母蠱,又長著他母後的臉——就算他真成了那兩個畜生的一隻狗,其他人也會選他,不會選我。”

南宮舒隻帶著笑,不說話,見她將杯子重重拍在桌上,也不見怯弱惱火。

隻道“您未有殺了他的意思。”

那人斜斜地看過來,她微微眯眼,冷冰冰道“那又怎麼樣?”

“阿舒——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站起了身,身形分明是男子才有的壯闊偉岸,但麵容偏偏卻又是女子才有的柔和嬌%e5%aa%9a。

這兩點特質,在一個人身上融合在一起,便叫人不住地生出強烈的違和感來。

女子冷冰冰道“你我自幼一齊長大,你的秘密我知道,我的秘密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個怪物,你有了其他想法,大可不必隱藏試探。他是我的好弟弟,我怎麼舍得傷他?”

“就算我要傷他,你們——也該不會許的。”

南宮舒倒也不做否認,他態度始終如一,隻道“那您今日過來,便隻是為了看他一眼?”

“便隻是為了看他一眼。”

女子未曾否認。

她似嘲似諷,冷笑著道“我是兄妹亂倫生下的怪物,我倒想看看,我這血統高貴的好弟弟,又是如何不愧對他身上流著的血的。”

馬車咕嚕嚕地走了一路。

鬼無情尚且不知道有人在念叨著他。

他麵無表情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先止住了贏子臨的絮絮叨叨,道“他說謊了。”

贏子臨眨眨眼,他們在南宮舒府邸中的時候,整個府邸中,到處都是南宮舒的耳目,有些話,自然也就不能說出來。

但現在他們已經離了南宮舒的府邸,便沒了拘束,叫鬼無情能慢慢排出各種可疑的點了。

贏子臨有了經驗,也不急著問為什麼,隻是乖乖地蹲在一邊,聽鬼無情說話。

鬼無情一邊回憶,一邊道“我問了他些旁的問題,他一一與我回了,本也沒有什麼問題。”

可問到最後的時候,南宮舒的回應卻忽地出現了一個矛盾點。

鬼無情之前詢問他的,都是他們暗衛才會學習,運用的東西。

若是叫尋常人來尋找一個人,那麼他倚仗的東西,大抵也是姓名、性彆、長相、年齡——以及穿著打扮這些東西。

但對於暗衛來說,這些東西,都是最靠不住的。

姓名可以編造,性彆可以偽裝,年齡有一定誤導性,形貌也隨時可以喬裝。更彆說穿著打扮這般條件,實在是絲毫靠不住的。

因而暗衛尋人,一般都是看細節。

——但也不是所有暗衛,都能學會看細節的。

所幸鬼無情,便是那一小部分人裡,會看細節的暗衛。

他詢問了南宮舒遇刺的時間,地點。

這便是通過排除的法子,來去掉不曾有時間來乾這些事情的百姓。

又詢問那人的身形,他的聲音,是否在手掌上纏了繃帶,問他行刺時,用的是什麼武器。

南宮舒之前的回答,叫鬼無情拚湊出的形象雖然詭異,但卻也還在“正常”的範圍之內。

但在鬼無情詢問他“那歹人是如何從屋瓦上衝下來的?”時。

南宮舒卻道“便是兩手撐了瓦,直接翻身過來的。”

這便很叫人深究了。

——因為鬼無情之前在他描述中拚湊出來的形象,分明是個武功了得,年紀蒼老,擅使匕首,輕功了得的古怪老者模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一個腿上功夫了得的人,又怎麼會在刺殺的時候,放棄了第一時間衝過來的大好機會,而是用一種少年、青年人爬牆才用的姿勢?

——他竟是撐著雙手,從屋瓦上翻身下來的。

簡直叫鬼無情,一瞬便覺得荒誕可笑起來了。

隻是這一句話,便叫他斷定了南宮舒在說謊。

鬼無情畢竟是個暗衛。

他做過不少任務,刺殺這種活計,自然也乾得不少。

在南宮舒一點點為他拚湊那個“刺殺者”的模樣的時候,鬼無情便已經將自己代入了刺殺者的角色,用幾身的目光,來推斷刺殺者的真正模樣。

若是叫他來刺殺,選了幽靜的街巷這般地方,他選擇的刺殺方法,是先要蟄伏的。

——畢竟,他“自己”如今,可是個體力不足,隻倚靠優秀的潛伏能力,才能靠近南宮舒的老人家。

在這般局勢下,暫時蟄伏是最好的選擇。

他會一直潛藏自身——自然,因為體力原因,他也不必藏的太久。

隻需要在南宮舒進出馬車的一瞬間,猛地撲將過去便是了。

就算殺不了他,也絕對能打這青年才俊一個措手不及。

若能傷他,自然最好。隻再用些氣力,先除了他,再用南宮舒的屍身擋住暗衛的動作,借著屍身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的時候,使出輕功,逃離此處便是了。

刺殺,本便是一件嚴謹,莊重。

甚至可以說是某種藝術的事情。

作為能來刺殺南宮舒的刺客,經驗不能少,武功不能低,就算是老者,也絕對不能小覷。

——這麼一個人,一個本該經驗豐富,頭腦清楚的刺客。

又怎麼會用這樣吸引旁人注意,激發目標警惕的動作——翻身下來呢?

第四十五章 【超長作話警告】

鬼無情隻將不妥之處都細細說了, 贏子臨便道“他既然沒有記錯, 那就是有意為之了。我們也先彆尋人, 直接與陛下說罷。”

“………………”

鬼無情反倒一反常態地沉默下來,他頓了頓,道“且先等等。”

——他總感覺這事兒有些不對勁。

說他自戀也好,臆想也罷。這事兒總叫鬼無情有股怪異之感。好似南宮舒被刺一事, 全然便是引他過來的引子。

再想起那句娘娘, 實在就是叫鬼無情生出某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來。

前朝的事, 他其實是知道許多的。

大褚先帝,曾經是前朝帝王的禁衛首領。

約摸二十年前, 他感召天命,得知前朝帝王, 並非是賢明天子。便毅然起兵血洗禁宮,自己坐上皇位,立了大褚。

那時候已是連年天災,前朝帝王不得人心, 百姓怨聲載道, 大臣靜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