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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274 字 3個月前

此,好生頑皮,真的來了也不跟師傅說一聲?”孚琛柔和地看她,朝她招手,道,“過來,你傻了麼?”

“怎的下山幾日,連師傅都認不出?”

“越大越不聽話,小時候分明答應我奉師命若君命。”

“小南兒,師傅很是想你。”

曲陵南點點頭,慢慢地,一步步走過去。

“小南兒,你可算回來了。”孚琛笑著伸手撫摸上她的發頂。

“外出這段時日,瞧著怎好像瘦了不少?”

“可曾闖禍?”

曲陵南搖搖頭。

孚琛的手輕撫她的臉龐,溫言道:“便是闖禍亦不怕,師傅終究護著你。”

曲陵南抬起頭,看著孚琛,問:“師傅,我的發帶鬆了,你替我綁可好?”

孚琛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自然可以,你且轉身。”

曲陵南轉過身,孚琛%e4%ba%b2手將她頭頂那灰撲撲的發帶解下,正待重新係上,卻不料曲陵南一個箭步錯身而開。

孚琛笑道:“你這猴兒,又想玩什麼?”

曲陵南回頭看他,忽而滿腔辛酸,她眨眨眼,輕聲道:“師傅,你可知道,小南兒最想你替我%e4%ba%b2手綁一次發帶。”

“這有何難?你且過來,為師替你綁上便是。”

曲陵南搖頭,微微一笑,拭去眼角淚水,道:“若真個這般容易,我又何須朝思暮想?”

孚琛皺眉看她。

“若我師傅如你這般好說話,我不知會有多歡喜,可惜他不是。”

“你知曉我師傅是何人?”

曲陵南看著他,目露難過,輕聲道:“若我師傅真個似你這般,那得有多好。”

她話音未落,雙手一拉,那灰色發帶驟然變長,緊接著,曲陵南一轉一收,那發帶刹那間將孚琛層層困住。孚琛怒道:“孽徒,你想犯忤逆大罪麼?”

“若我師傅真個在此,他此刻紫炎刀早已出鞘,又哪會這麼多廢話。”

曲陵南歎息一聲,腳下一躍而起,縱雲梯踩上五六步,橫空一劃,虛空劍訣化作無數小劍疾馳飛去,那孚琛足下躲閃不及,張嘴一吼,光幕瞬間自兩邊滑行閉合,就在這一瞬間,曲陵南大喝一聲,靈力運至劍尖,怦然冒出一串火苗,她用力一擲,火劍夾著空氣聲呼呼而去,哢嚓一聲刺入光幕。曲陵南雙手再一輪轉,隔空抓取,竟宛若當日太一聖君左律那般化繁為簡,天地萬物皆可想抓便抓,想取便取。

隻聽光幕喀嚓聲不斷,竟慢慢被曲陵南徒手掰開,她懸於半空,耳聽八法,神識廣覆,四肢八骸中天生那股古怪氣息正如流金點點,慢慢浮上,隨即凝結成脈,刹那間衝至靈樞,轟的一聲,那三昧真火竟融入其中,由內而外廣散開去。曲陵南手結法訣,虛空劍訣再度出手,此時現出的已不是涵虛真君所傳一虛一實兩種劍氣,而是一道光彩奪目勢不可擋的銳劍。曲陵南手持這柄劍縱身一躍,劍尖直直將光幕劈作兩半,那火劍以燎原之勢頃刻間沒入假孚琛的體內。曲陵南貼著那個假孚琛,目露痛苦,卻咬牙用勁,火劍光芒四溢,火光之中,那假孚琛就如燃儘的蠟燭般節節融沒,再也不見蹤影。

“師傅,師傅。”

她咬著牙,在心裡喊:“師傅,沒人能在我麵前裝成你,即便我心中幻象亦不行。”

曲陵南抽回劍,一個踉蹌倒坐在地,渾身上下便如被人抽空了力氣般虛空不已,隻有她曉得,才剛見到皆是自己心中所想,是她願娘%e4%ba%b2安在,是她想師傅待自己與眾不同。

可那終究隻是心中所想,與他人無乾。

天空中飄下一條灰色發帶,曲陵南伸手一接,那發帶在她手心依然毫不起色。

曲陵南將發帶寶貝似地藏好,咬牙慢慢爬起,她抬起頭,驟然發覺周遭又變了,她此時正置身一處荒草橫生的院落當中,院牆外,隱約有絲竹聲傳來。

頭頂,有一彎明月,清輝遍地。

恐怕,這才是那什麼館主精舍的真麵目了。

曲陵南一轉頭,卻見杜如風撲倒在不遠處,她忙跑了過去,卻見杜如風臉色赤紅,渾身抽搐,嘴裡發狠地喊:“不是我,不是這樣的,不是我。”

曲陵南心知肚明,他定然亦與自己那般掉入古怪陣法當中,誘發出了心底最不可告人的*。

“杜師兄,杜如風,杜師兄!”曲陵南拍拍他的臉頰。

杜如風猛地一把攥緊她的手,忽而慢慢微笑了,喃喃道:“陵南,我再不錯了,莫走。”

☆、83第 82 章

杜如風修的是清微門道宗正派,自引氣入體那天始,師尊便循循善誘告誡他,修士乃元氣道真造化自然者也,一切具形皆為幻形,道心堅固,心魔不侵。&lt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他不貪虛名,不好實利,心性淡泊,遵循天意。&lt

他一生中唯一做過最不可對人言的事,也不過服下一顆“洗靈丹”,佯裝天生的變異單靈根。&lt

就連這件事,都是聽命師尊的成分多過聽從內在野心的成分。&lt

便是這些年他修為難進,然捫心自問,他的修真,從不為爭強好勝,卻漸漸趨向養生儘年。&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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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杜如風常自忖,便是來不及金丹結成便壽元耗儘,他亦沒什麼太遺憾,他這輩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恪守天道,中正和合。&lt

他沒什麼太遺憾的。&lt

直到被卷入這個厲害的幻象之陣中,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沒有心魔,而是那心魔偽裝得太普通,普通到他以為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一部分。&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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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幻象中,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忽而成燎原大火,反噬吞沒一切。&lt

在那個幻想中,他又一次吞下“洗靈丹”,洗去與變異冰靈根上那個糾纏不休的土靈根。&lt

因為師尊殷切期望,他能以天資卓著的異靈根者撐起清微門的千年盛譽,創造一個冰靈根弟子的個人傳奇。&lt

然後,他看到自己頭回殺人的情形。&lt

那是他首度進入上古秘境曆練,為了一棵三千年的冰係靈草,他將一名大赤城弟子生生冰封起來,不出片刻,便將他凍僵。&lt

他並不是非要殺那個人不可,他甚至也不是非要那棵靈草不可,但在秘境曆練這種殘酷的競爭淘汰環境中,他想起他的身份,作為一個清微門內門的精英弟子,他哪怕兩手空空出秘境,都不能被一個大赤城弟子從手裡搶去東西。&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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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看見自己帶那個名為鵬華的女弟子上瓊華。&lt

以他多年曆練的眼力,他怎會錯過那女修眼中的閃爍與貪婪?可是文始真君名聲太響,幾乎被視為太一聖君的後繼者。在可控範疇內,杜如風與清微門掌教,都很樂意給他找點不傷大雅的麻煩。&lt

他當然知道鵬華有所圖謀,且圖謀不小,他也清楚文始真君似真似假地被蒙騙,但他什麼也不說。&lt

整件事,他唯一有些對不住的,隻是對曲陵南。&lt│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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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甚至這種抱歉感亦很弱,他總是這樣那樣的緣故,為門派,為師長,為身為“杜如風”這個人的職責與義務,期許與擔當。&lt

沒人能毫無來處,沒人能毫無去處。&lt

“杜如風”如此,“文始真君”亦是如此。&lt

甚至魔修,甚至鬼修,玄武大陸上,任何修真者皆這麼活著,活在自己的名號下,活在自己的身份下。&lt

可他沒想到,世上還有一種人可以做“陵南”,如此肆意而自在,灑%e8%84%b1而坦蕩。&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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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名為陵南的女孩兒,因為她身上有自己想做,卻總是被各種緣由阻撓著沒去做的東西。&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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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幻境中,他與陵南出生入死,感情深篤。他費了很大勁,終究與陵南結成雙修道侶,從此二人攜手天涯,成為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lt

可故事不是就此落幕。&lt

後麵的事,漸漸地愈演愈不那麼快活。&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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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作為清微門下任掌教被培育,身上有永遠甩不掉的職責包袱。而曲陵南卻是自在慣的人,且大小庶務一概不通,彆說替他分憂,就是安分修煉都做不到。回清微門後不出半年,曲陵南便給他惹下無數麻煩禍事,杜如風整日跟在她%e5%b1%81%e8%82%a1後麵收拾殘局,一回兩回尚可,三回四回便苦不堪言,偏生還需對外維持高階弟子的臉麵,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修為停滯不說,還隱隱有煩躁橫生,無法潛心閉關。&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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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兩人爭執越來越多,越行越遠。&lt

此時有一修真世家的嫡女戀慕自己,情願奉上家傳重寶“玄雲丹”一枚,屈尊下嫁他為侍妾。杜如風原本毫不動心,然隨著修為不進的世態炎涼嘗多了,曲陵南又無法給予安撫,每次皆固執己見,與他針鋒相對。他萬般倦怠之下,被那女子曲意溫柔所感,遂半推半就服下“玄雲丹”,頓時真正洗髓換骨,將困擾多年的經脈萎縮重新滋養拓展,至此真正成為一名天資卓著的異靈根金丹修士。他念及那女子一片癡心,又憐惜她盜取“玄雲丹”遭家族拋棄,遂將她納入門中。&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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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決定便如他往昔做過的其他決定一般,並不是非如此不可,然身處其中,卻又有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緣由牽扯著他必須這麼做。他最終遵循的,是身為“杜如風”這個名號所應承擔的角色身份。&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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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曲陵南隻做她自己,故斷不能容這等事。昔日愛侶終究拔劍相向,杜如風修為大進之下,一個錯手重創曲陵南,令之含恨而隕落。這下一方麵固然痛失愛侶,另一方麵卻也為清微門與瓊華派結下怨仇。&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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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幻境中,文始真君為愛徒報仇,紫炎刀血刃清微門上下不知凡幾,清微門長老聯手,卻也隻拚了個勢均力敵。隨後為了門派安危,他不得不越眾而出,負荊請罪。文始真君毫不留情,%e4%ba%b2碎其丹田,抽其靈脈,毀其經絡,卻偏偏不取他性命。在極度苦痛之中,他聽見文始真君冷冰冰地恥笑道:“就憑你這等貨色,也配與我並稱異靈根者?”&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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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間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一生皆是為了成就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