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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094 字 3個月前

至瓊華派小憩之所。那時候,小小的女孩兒一睜眼便是萬仞高峰,她還以為自己不知不覺成了仙。

彼時師傅說什麼來著?

他伸手打了一下她的頭,笑罵,小丫頭看呆了?這便是瓊華派了。

曲陵南從畢璩懷裡掙紮起來,畢璩怕她掉下飛劍,隻得禦劍下行,停到地上。曲陵南顫巍巍地踏出兩步,茫然四顧,忽而提氣勉力強行,渾然不顧自己受傷頗重。她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隨即渾不在意,伸出袖子擦擦嘴角,跌跌撞撞摸到巨石那,雙手徒勞想去推,卻哪裡推得動分毫。

耳邊聽得一聲歎息,一股柔和之力將她彈開,曲陵南呆呆轉頭,卻見畢璩目露憐憫地看著她,伸手將一顆紅色丸藥遞到她嘴邊,左手一掰她的下頜,右手一拍,那丸藥順著嘴咕嚕嚕落入肚子裡。

“莫要亂動真氣,且坐下調息才是。”

“可我師傅還被壓在大石頭底下呢,我得救他去。”曲陵南愣愣地答。

畢璩耐心道:“一切有掌教做主,放心,文始真人不會有事。”

“人壓在石頭下會悶死,我得救他,我就這一個師傅,我得救他……”曲陵南木著臉,掙紮著站起來,跌跌撞撞摸回那塊巨石,又開始費勁而徒勞地伸手去推。

隻是她此刻靈力全無,渾身經脈損傷過重,便是此刻拚著一股勁,對此巨石也如蜉蝣撼樹、無法可想。曲陵南推著推著,忽而眼中一酸,一滴一滴的眼淚沉默地砸在手背上,活了這麼大,她總以為縱有天大的麻煩,拚了便是,可小女孩從沒如今日這般體悟到,世間有些事超出自己能力太多,她根本就掌握不住,控製不了。

師傅就在下麵,也許他傷了%e8%85%bf,也許他被砸暈了動彈不得,也許他就剩一口氣吊著等人援助,她貼近石頭,仿佛就能聽見師傅微弱的呼吸聲。可是她救不了人,以往曲陵南若做不到一件事,儘力便算了,也從不強求。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生平頭一遭怨怒自己為何力量如此薄弱,往日練功為何不更儘心些,為何不變得更強些?

強到可以揮袖間移山倒海,那該多好?

小姑娘抬起頭,她的頭頂四方,皆有來自外門四方禦劍或禦器而來的修士。這些人個個都比她本領高強,個個都比她有法子,有腦子,可他們都隻肯袖手旁觀;他們每一個都神情矜持高貴,可同時也冷漠入骨。

恐怕對他們來說,師傅死了比沒死強。

小姑娘低下頭,用手背擦擦眼淚,大喝一聲,雙掌拍出兩朵微弱的火苗,嗤的一聲落入石壁,連個火花都打不起。

她還待再試,忽而間,邊上多了一個人,朗聲說:“師妹讓開。”

曲陵南抬頭,卻見畢璩慢吞吞自袖中掏出細長潔白的一根骨尺,正是昔日拿來教訓過她的主峰掌教戒髕。畢璩雙手一抹,那戒髕便由小變大,足足伸長到丈餘,畢璩左手捏訣,右手一揚,那戒髕自飛高空,他大喝一聲:“讓開!”

曲陵南慌忙一避,隻聽劈啪一聲巨響,戒髕宛若利刃,刺入巨石中部,畢璩微微一眯眼,提起靈氣,用力一拖一拽,那戒髕奮力往上鑽,所過之處,碎石橫飛,火星四濺,竟硬生生將巨石自半空中戳穿絞碎了一小塊。

畢璩還待再循此法繼續絞碎巨石,卻聽半空中有人喝道:“畢師兄,此法雖妙,然耗時過多,不若讓我一試?”

畢璩抬起頭,卻見半空中一艘彩船飄來,船頭站著好幾個少男少女,皆著藍衣,儘是本次參加比試的瓊華練氣期小弟子。畢璩尚未回話,那些年輕人已紛紛躍下彩船,有一少年當先祭出長鞭,劈裡啪啦上前幾鞭子抽了幾下,可他功力太淺,隻在表麵留下淺淺鞭痕。眾少年哄笑之下,那人麵紅耳赤道:“爾等笑甚?眾目睽睽之下,我瓊華弟子若連同門有難,都袖手旁觀,傳出去看被笑話的是誰?”

他這一嗓子雖稚嫩,卻宛若炸開了鍋。不一會,少年們爭先恐後,拿出吃奶力氣施法的施法,搬石頭的搬石頭,就連嬌滴滴的女弟子們都上前助一臂之力。眾人忙亂之際,直將曲陵南擠到一旁,有人遞過來一塊繡花帕子,曲陵南抬頭一瞧,原來是那名叫陸棠的同門少女。陸棠見她不接,不耐地將帕子朝她懷裡一扔道:“擦擦,臉上臟死了。”

曲陵南接過,胡亂地擦擦臉,陸棠在一旁嫌棄地嘖了一聲,瞧不下去,過來搶過那帕子,%e4%ba%b2自替她動手抹臉。

便是曲陵南的娘%e4%ba%b2也極少替她做這等事,小姑娘刹那間隻覺背脊僵硬,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好。陸棠一邊擦一邊數落她:“你呀,莫東想西想自尋煩惱了。這裡咱們多少長輩,多少同門弟子,哪犯得著那麼笨自己推石頭?你是嫌傷的不夠重是怎麼著?”

“師傅在下邊……”曲陵南呐呐的道。

“呸,我瞧就沒在。”陸棠眼珠子一轉,低聲道,“你沒見長輩們都不動手麼?文始真人是誰?那是掌教師尊嫡傳弟子,真要埋那下邊,掌教師尊早施展神通*將他弄出來了。”

曲陵南的腦子宛若年久失修的水車,這時才咕嚕咕嚕艱澀地轉起來。她瞪大眼睛,問:“真的?”

陸棠點頭道:“八成沒假。”

曲陵南眼睛發亮,顫唞著手一把抓住她問:“那我師傅在哪?”

陸棠一把將她的手拉下來,白了一眼道:“我哪曉得?我隻曉得掌教師尊%e4%ba%b2自護法,浮羅峰塌掉那一瞬間,掌教師尊若連個人都弄出出來,那也枉稱涵虛真君了……”

曲陵南點點頭,她滿心都是師傅被救了的欣喜,高興得不知怎麼是好,腳下一軟,適才強撐的勁頭一過,便一個踉蹌摔到地上。

陸棠忙一把托住她,著急道:“噯你這是怎麼啦?來人啊,陵南傷勢過重撐不住了,來人啊。”

畢璩正要上前,卻當前飄過來一個蒲團硬生生將他擠開。雲埔童子坐在蒲團上回頭從他哼了一聲,做了個鬼臉,隨即飄到曲陵南跟前,一把將人拽到蒲團上。那蒲團縮小變大全由雲埔高興,此刻即變成一小床大小,曲陵南被打橫放著,又飄了起來。

“等等……”曲陵南一把揪住雲埔的道袍下擺,吃力地道,“我,我師傅呢?”

“你閉上眼好好調息,我就保證你醒來時能見著孚琛那小子。”雲埔不耐地一把遮住她的眼睛,“行了行了,他沒死,放心吧。”

“我就曉得是這樣。”曲陵南眉開眼笑,喃喃地低聲道,“我就曉得非這樣不可。”

“呸,適才誰哭鼻子了?反正不是我。”

曲陵南嘿嘿低笑,又咳出一口血,雲埔不敢逗她了,出手如風,點了她身上數處關竅,歎了口氣道:“睡吧,醒了能見著你師傅。”

“真,真的?”

“嗯。”

曲陵南放心地閉上眼,忽而睜開道:“下,下麵還有搬石頭那些師兄弟們……”

“讓他們玩唄,”雲埔童子不甚在意地揮揮手道,“年輕人精力太旺盛,不讓他們乾點活,他們就得給你惹禍。”

“可是……”

“這是好事。”雲埔童子難得正兒八經道,“同門之誼最難得,一塊乾活多了,他們往後就能少乾點自相殘殺的事。”

“你啥意思?”

“啥意思沒有,睡吧。”雲埔一揮道袍,一股甜香襲來,曲陵南隻覺頭昏眼花,立即陷入黑暗中。

她不曉得這一覺睡了多久,隻知道夢中有不少次被撬開嘴%e5%94%87,塞入丹藥,或有人往她經脈中注入靈力,然丹田處空如漏鬥,無論灌入多少東西,都如泥牛沉海,無影無蹤。

那股與生俱來的神奇之氣息,也宛若消逝了一般無聲無息,任由夢中的曲陵南怎麼催動,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行跡露出。┅思┅兔┅網┅

曲陵南並不太在意,在她看來,這玩意來去不由己願,很是麻煩。且發作時宛若變成另一個人,暴戾嗜血,毫不留情,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有就沒有吧,她以前身體裡沒這股力量,不也照樣打獵摸魚,啥都沒耽擱下麼?

她這樣一想,心境便平和無波,四肢百骸宛若泡入溫水般舒適到不可言狀。在一片安寧之間,她忽而湧上一個念頭,師傅可還安好?

這一念頭一動便不可收拾,那股溫水迅速退散,經脈中傷痛再度襲來。曲陵南皺起眉頭,悶哼一聲,睜開眼睛。

她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屋舍之中,而對麵床那盤%e8%85%bf端坐著一個紅發紅眉的怪人,那怪人垂頭低眉,一動不動,雖瞧不見五官,可就這麼看起來,卻有說不出的好看。曲陵南使勁眨眨眼,忽而大叫一聲,不顧渾身疼痛,跳起來撲了過去,一把抱住怪人的胳膊喊:“師傅,師傅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

她使勁拽了紅發孚琛數下,又搖了他十來下,可孚琛卻仍然一動不動,曲陵南害怕了,她試探著伸出手湊近師傅的鼻端,卻分明有微弱的呼氣,曲陵南鬆了口氣,抱著師傅的胳膊挨著他坐著,瞧著他變成通紅的毛發,有些好笑,卻不知為何,覺得滿心酸楚。

她支起身子,伸長手,努力摸了摸孚琛的頭,認真道:“師傅,你活著就好了,真的,變成啥都沒關係,活著就好了。”

活著,沒被閃電攔腰劈成兩截,沒被山崩吞噬無影,看得見,摸得到,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雜事太多。

接下來要不要虐小曲兒呢?

☆、第50章

曲陵南即得見師傅,心中一塊大石便落了地,至於師傅怎的變成這般怪樣?一夜之間,他為何滿頭烏發變紅?發生了何事令他有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此時皆不在曲陵南的考慮範圍內。她滿心想的是師傅回來了,活著回來了,這樣便已足夠令人歡喜。

在小姑娘心中,師傅本事高強,便是當日身陷冰洞中地法天功大陣亦能破陣而出;便是強敵環飼凶獸囂張亦能全身而退,此刻不過幾道閃電,不過衝階凝嬰,師傅能闖得過前邊的難關,便也能過得了現如今的難關。

師傅一定會沒事,曲陵南確信這點,便如確信鬥轉星移、四季不輟一般。

如此過了三四日,孚琛未見醒轉,曲陵南卻一日不如一日,境況大大不妙起來。

她心中憋著的那股勁自見到孚琛那一刻便徹底鬆懈,身體此番經受的傷痛苦楚便一樣樣回報上來。曲陵南為忍痛,不得不動用靈力,可一運靈力,丹田內便疼如刀絞,那睡夢中好不容易勉強修補過的裂紋再度崩開,氣血翻湧之際,曲陵南捂住%e8%83%b8口,拚命忍著不將逼上喉嚨口的這股腥甜之氣壓下。

然曲陵南到底還是托大了。禹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