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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仙 吳沉水 4135 字 3個月前

,大夥見那小個子刺客居然低頭咬了新娘子木係法術變幻而出的藤蔓,不由自主都咦了一聲。隻聽哢嚓一下,那靈活如蛇般的藤蔓居然一口被那小刺客咬斷,掉成兩截,隨後刺客呸呸幾下,蓬頭垢臉的小家夥狠狠踩了地上的藤蔓兩下,抬頭平平淡淡地說:“苦的。”

一旁的新郎官傅季和並新娘子均呆楞無語,這一手隨即新娘子漲紅了臉,怒氣上湧,嬌聲叱道:“放肆,你敢對本仙子不敬!”

曲陵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問:“你是仙子?你會飛麼?”

新娘子怒道:“人人皆知禦器飛行需築基期方能辦到,我玄武世界築基高人皆在各門派內清修,哪能隨處可見?兀那小賊,你這是明知故問!”

曲陵南沒聽懂她前麵那些,但聽明白了這女的不會飛。她打小愛溜下山在四下十裡八村閒逛,看東邊打架西邊唱戲,對戲台上那些個仙子頗為憧憬。今見這女子一不會飛,二連變出的藤蔓都是苦澀難咽,足見不是什麼好人。她眉頭緊縮,出言糾正名義上的嫡母道:“戲文裡唱的仙子都會飛。你一不會飛,二長得沒我娘好看,你是假仙子。”

曲小姑娘又瞧了邊上自己的爹一眼,心想他雖注定要捱一刀,可娶了個女騙子,興許該提點一二。於是她正兒八經對傅季和說了一句:“你上當了。”

此話一出,場上眾人臉上都變了顏色,新娘子更是氣得兩頰胭脂穠麗欲滴,原本曲陵南一下咬斷她法術變幻出來的藤蔓,手法怪異令她有些忌憚,這會卻全然顧不得了。她揚手一揮,兩根粗壯的荊棘藤條頓時破土而出,直直朝曲陵南攻去,藤條上刺頭尖利,這是她所修木係入門法術中極為厲害的攻擊招數,被纏縛者愈是掙紮,則藤條中的尖刺愈是深入皮肉。

曲陵南側身一避,藤條卻如長了眼般自空中拐了個彎,徑直朝她脖子飛來。曲陵南想也不想,柴刀斜劈下去,哢嚓一聲,藤條被劈了半邊,然斷裂之處飛快愈合,藤條瞬間又複活,眨眼之間,已經纏上她的胳膊。曲陵南一聲悶哼,胳膊中招的地方,尖刺刺了進去,稍微一動,纏得越緊。

血流了出來。

新娘子冷笑道:“一介凡人,不過仗著幾分蠻力也敢來攪和本仙子成婚大典,不知死活的下賤東西!”

曲陵南微一遲疑,另一隻胳膊也被如鬼魅般的藤條纏縛上去,瞬間扭到身後,小柴刀落地。新娘子手一揮,那藤條猶如長鞭一鞭揮了上來,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在曲陵南身上狠抽一下。

頓時血肉綻開,一股血腥味伴著劇痛湧上曲陵南的鼻端。

新娘子猶不解氣,啪啪幾下,左右開弓,藤條狠狠在她身上抽了好幾下。血腥味愈發濃重,曲陵南不心疼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惋惜身上穿的這件男式短袍。為了扮成小子,她特地用一張皮毛與山下的村民換來,穿上身也不過半月,這回可毀了。

叮當一聲,她脖子上戴的金色鈴鐺掉落地上。

這是一對圓滾滾的小鈴鐺,金光燦燦,咬起來像金子,曲陵南的娘自小給她戴上,寒冬時節衣食無繼時也不準她取下拿去換點糧食。

邊上的傅季和驚呼一聲,聲音中帶著顫唞問:“你,你是曲蘭宸的人?她還在世?不,這絕無可能……”

曲陵南恍惚地想曲蘭宸這個名字為何聽起來這麼熟,她想了會才想起,這是她過世娘%e4%ba%b2的名諱,她抬起頭看著自己名義上的爹,%e4%ba%b2眼目睹這個男人因為吐出曲蘭宸這個名字而現出明白無誤的驚懼。

她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就如娘到死都念著他一樣,其實傅季和也沒忘記她娘。

隻不過兩人掛念對方的方式顯然不太一樣。

“殺了他,青妹,這小子身上攜有曲家妖女憑信,殺了他!”

傅季和失措的聲音急迫響起。

這個時候,曲陵南疼出冷汗,視線有些模糊,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這個男人,心忖,原來她爹跟她相像的地方在這裡。

其實他說得沒錯,世間諸多紛擾,都不若一刀下去乾脆利落。

隻是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對勁。

曲陵南不明白為何自己心裡會湧上些許酸澀,她未曾謀麵的爹要宰了她,就如她也想一刀劈開他的喉管一樣,雙方都尋求最快解決事端的方式,沒什麼不對。

可就在這一刻,小姑娘驀地想起有一年冬日,大雪遍地,打獵分外艱難。她學獵戶挖了陷阱,不曾想第二天便獵到一頭雪狼。

母狼低聲咆哮,聲調焦灼急促,陷阱外,有兩頭白色小狼無知無懼地刨地,徒勞想救自己的母%e4%ba%b2。

她原本張開的弓鬆了下來,曲陵南不知為何不願獵殺它們。她轉身離開,回到棲居的地方,看著自己的娘%e4%ba%b2摸著玉佩又沉溺於無休止的回憶,忽然生平頭一回渴望她娘能將目光從那塊玉佩上轉回自己這兒。

可惜沒有。

就如此時此刻,她忽然有些渴望這個名義上的父%e4%ba%b2,能彆那麼急迫決定要宰了她,至少問一句,你是何人,你與曲蘭宸是什麼關係。

可惜還是沒有。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情緒若旋風般在她心中越攪越濃,自懂事以來向來平板無波的內在突然間驚濤駭浪洶湧而至。

為什麼?

天道不公,有生靈為草芥,有生靈為猛獸,有生靈為衝天巨森,有生靈為卑賤螻蟻。

無論生為何物,活著便要各儘其分,各安其所,天命難違,無甚可怨。

然此時此刻,她卻驟然湧上一種不甘。

為什麼天命落到她身上,隻有如此,隻能如此?

她自幼便饑一餐飽一餐挨了過來,娘%e4%ba%b2不發病還會照料一二,犯了糊塗時便由著她自生自滅,五六歲上便不得不滿山滿野亂鑽亂跑,為口吃的殫精竭思無所不為。若不是生來力氣大,身手敏捷,命喪猛獸之口不過須臾之事,而山下歹人眾多,多少次為偷一個窩窩頭,她也險些要被人打死打殘。

曲陵南活下來不容易。

可為什麼是她要活得不容易?她明明雙%e4%ba%b2俱全,卻活得比鎮上的小乞丐還艱難。

這一瞬間,曲陵南%e8%83%b8中怒意滔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積攢了這麼多怨怒,似乎自出生以來種種視為理所當然的不公,其實隻是壓抑而已。

模糊之中,她聽見傅季和一疊連聲催促新娘子動手;她聽見新娘子鄙夷輕笑道殺這麼個小賊會臟了自己的手;她聽見有人諫言大喜之日不宜見血,不如將她四肢挑斷丟野狗嶺喂狗;她聽見管事的上來圓場打哈哈請眾人進府內喜事繼續,轉頭吩咐家丁將自己毀容斷足,賣到人販子那。

嗡嗡之聲不絕於耳,一股強大的氣流在體內橫衝直撞,頃刻間衝向緊緊拌著她的藤條那。

她突然感覺藤條開始抖動,藤條上依附的力量像冰雪消融一般,無聲無息被那股氣流吸走,融彙,滲入皮肉,悄然轉化為她自己的力氣。

曲陵南猛然睜開眼。她低吼一聲,雙手頓時掙開,手掌一伸,地上的小柴刀像被吸附一般自動奔向她手中。她張開喉嚨,嗓子裡發出一聲清嘯,猶如鷹擊長空,雙足躍起,以前所未有的高度朝轉身離去的傅季和夫婦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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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曲陵南此刻猶若被人置於火上炙烤,又如烹煮熱油,那股吸納了術法卻未能化為己用的強大氣息在她體內橫衝直撞,於四經八脈當中猶若%e8%84%b1韁野馬奔騰疾馳。曲陵南感覺到自己渾身膨脹,就連眼珠子突突跳動,似有看不見的氣吹鼓得宛若向外凸出。她的小柴刀從未如此刻這邊淩厲異常,夾雜尖銳的殺意,瞬間自取傅季和後背。

她全部的念頭隻剩下一個。

宰了這個男人,一刀將之劈成兩半,讓他血肉橫飛,橫死當場!

不如此,不足以平心中怨怒。

不如此,不足以慰娘%e4%ba%b2在天之靈。

她滿眼都是刺目的紅,人道是喜事臨門,紅光滿麵,在她眼中,卻成血色連天,不死不休。

一刀劈下,寒光滲入,傅季和一聲慘呼向前撲去,後背已被劈開一道狹長傷口,鮮血頓時濺出,有些還射到曲陵南臉上。

曲陵南眼眸充血,麵無表情,借著下躍姿勢,反手又是一刀劈去,這一刀直取頸項,乃存了十足殺意。然刀至半空,卻聽得一聲清叱,刀鋒隨即又被藤蔓纏繞。曲陵南緩緩轉過頭去,隻見新娘子臉色蒼白,雙手做出複雜的法訣,霎時間,刀上藤蔓又長藤蔓,密密麻麻猶如蛇群過境,全朝曲陵南身上爬去。

曲陵南冷冷盯著新娘,橫刀當%e8%83%b8,任由藤蔓爬過一動不動。疾風吹起曲陵南的額發,顯出小姑娘陰沉的臉,她目光直勾勾盯著新娘子,體內肆虐的氣息正瘋狂地吸納身上爬過的藤蔓。

新娘子以達練氣期五層,此藤蔓乃其門派木係功法“苒木訣”中修至二層時以自身靈氣幻化的攻擊術。外人看來,隻道曲陵南被新娘子捆了個結結實實,可新娘子卻越來越心驚膽戰,因為她渾身靈力,正如水流一般,又藤蔓源源不斷被對方吸走。

這是什麼邪門妖法?

新娘子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此時想抽身而退,連連催動“苒木訣”,卻發現不僅毫無效用,反倒令靈力流失越發泛濫。她臉上狠戾之色一閃而過,拚了剩餘靈力於掌心,雙手一合,暗綠色氣芒乍現掌間,片刻之間凝成一把綠色利劍,新娘子大喝一聲:“去!”利劍頓時破空而至,直接刺向曲陵南眉心要%e7%a9%b4。

曲陵南盯著那柄利劍,渾然不動,待其劍刃已達眉梢,突然仰天一避,利劍直直飛過她頭頂。新娘子驚怒之下,反手一指,利劍飛至身後打了個轉,再次直刺曲陵南後心。曲陵南長嘯一聲,渾身藤蔓節節碎裂,綠光四溢之下,她轉身揮起小柴刀用力一劈,哐當一聲,那柄靈氣幻化的利劍竟然被擊成兩半。

新娘子驚懼地連連後退,不提防腳下一軟,竟然摔倒一旁。她眼見曲陵南提著小柴刀一步步逼近,背光紅暈之下鬢發蓬鬆,眼眸血紅,竟然猶若殺神。修真世界中有關妖魔的可怖傳說刹那間衝入腦中,新娘子哆哆嗦嗦掏出保命法器,卻在慌張失措下凝了半天靈力也提不起半分。

“妖魔,妖魔!”新娘子尖聲叫道,“此乃妖魔,妖魔現世!”

若非妖魔,怎可能有人明明*凡胎,全無根基,卻能憑一把不出眾的小柴刀,將一個練氣期中期弟子打得一敗塗地?

眾人四下尖叫逃走,新娘子委頓在地,心裡後悔不迭。她嫁與傅季和,一多半是自己天賦不高,留在門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