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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大概瀏覽了一番,微微蹙眉,轉手交給他的師弟悲苦大師。悲苦大師仔細審閱後,衝方丈點點頭。方丈滿意的笑了,對周瑞道:“老太太的話我們已收到,煩勞施主捎句話回去,請她老人家放心吧。”

周瑞點頭,臨走時囑咐道:“寶二爺在府內被嬌慣壞了的,隻怕起初吃不得苦,會逃,還要煩請悲苦大師費心,看住了他。”

悲苦大師點頭,笑道:“你想得倒仔細,放心吧,你家主子信中已經提及此事,貧僧自會注意。”

周瑞讚歎老太太料事如神,安心的去了。

寶玉被小和尚領進了一間廂房,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桌,便什麼裝飾都沒有,連個喝茶的茶杯都沒有。寶玉抓著小和尚細問。小和尚聽他那話,稀奇的打量他,鄙夷的笑道:“茶杯?你當這地兒是皇宮呢。要喝水,自己去廚房水缸裡舀水喝,再不濟去後山的河邊喝去,管飽兒。”

寶玉驚訝的揚眉,簡直不敢相信:“去河裡喝水?”

“怎麼,廚房裡的水也是我們每日清早起來去河裡打回來的,一個味兒。”小和尚笑嘻嘻的上下打量寶玉,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裳料子,“喲,還真是個富貴人家的。你可是跟著悲苦大師學藝,嘖嘖,以後可有你受的。”

寶玉不解,納悶的看著他:“你這話是何意,我以後難道與你們還有不同?”

“不愧是大戶人家的,聰明!”小和尚笑了,揚眉賤兮兮的問寶玉,“可知道何為‘苦行’?苦行僧必須忍受常人認為是痛苦的事,從而來鍛煉自己的忍耐力和離欲。彆說喝河水,衣衫襤褸,□□喝尿也要的!”

寶玉嚇得全身發怵,瞪大眼道,“你彆亂說!”

“誰亂言,爛%e8%88%8c頭!”小和尚同情的瞧寶玉一眼,頑劣的吐了吐%e8%88%8c頭,跑了。

寶玉原地呆了半晌,嚇得全身發冷汗。不行!他不要呆在這乾什麼苦行僧,他這就要回去。寶玉反應過來,飛奔跑出去,要找周瑞。奈何還沒出院門,便被門口兩個強壯的和尚逼了回來。寶玉被破呆在房內,他打不過人家武和尚,便來文的,衝門外喊人救他,不停的叫囂。

不一會兒,悲苦大師帶著人來了。

寶玉往他身後愁,意欲尋找自己熟悉的身影,卻沒看到。“周瑞呢,我的家丁們呢?”

“周施主已經帶著人離開本寺。”悲苦大師慢悠悠道,順便眯著眼打量寶玉。

寶玉不信,鬨著出去看。

悲苦大師擺手,放行寶玉,“你去查看一番,死了心也好。允你去,但今晚你要從山下打三桶水上來。”

不過是三桶水罷了!

寶玉覺得是辛苦,但他能做到。乾脆應了,這就去叫人。兩個和尚跟著他身後,一直跟著寶玉跑到寺門外。寶玉立在那裡俯瞰,果然見熟悉的馬車奔騰在遠處的路上。

周瑞他們真的走了,把他一個人撂在這裡了!

寶玉孤獨無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悲苦大師隨後而來,靜靜的看著寶玉鬨騰,在心裡對他進行評判。如此嬌生慣養,確實該好生被調/教了。所幸這孩子歲數不算太大,十二三的年紀,雖然會耗些時日,但也還來得及。

寶玉旅途疲乏,卻不得歇息,還要在兩位強壯師兄的看守下去後山下打水。三桶水而已,寶玉以為他最多跑三趟。萬萬沒想到,寺廟的桶底是尖的,在路上根本不得歇息,必須一口氣抬到山上才行。寶玉身嬌肉貴,哪受得了這個,每每跑到半山腰便提不動,要歇息一下,桶一著地便不穩當,水就灑了。折騰到黃昏,寶玉才掌握了一點點技巧,待他提滿兩桶水的時候,天已大黑。最後一桶水更不好提了,夜路不好走,跌跌撞撞,偏那兩個臭和尚不給他提燈照明,就讓他摸黑走,寶玉哭哭鬨鬨的終於提滿了三桶水,卻已是後半夜的事兒了。

悲苦大師靜心在禪房寫字,終於在寅時等來消息。他沒說話,隻是回身在桌上那張宣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笨”字。

小和尚與寶玉同屋,他催促寶玉快睡,明天卯正就得起床。

寶玉一算,他就能睡一個時辰!

本來就旅途勞累,加之打水稻淩晨,整個人都累得要%e8%84%b1皮了,就給他水一個時辰。寶玉受不了,嗷嗷大哭叫苦,不乾了。

小和尚嗤笑他:“你這算得什麼,以後有得你受。告訴你,悲苦大師做苦行僧的時候,睡在布滿釘子的床上,走熱炭,什麼苦事兒都乾過……”

同日,在陝西的王夫人接到了兒子寶玉的求救信。王夫人抖著手,差人去找衙門請回了賈政。

王夫人一見賈政就哭成了淚人,“老爺,咱兒子惹麻煩了,不曉得老太太會怎麼收拾她。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賈政看著信皺眉,覺得寶玉擅自引薦迎春給孫紹祖是不對。不過迎春算個啥,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家,這能惹什麼大事,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他吃點教訓也好,老太太也不能重罰他,無非是功課加倍,對他也有裨益。”

王夫人心裡還是不安,卻也作罷了。賈政這邊話音剛落,衙門那頭就來人催他快去。傍晚,賈政陰著臉回來,好一頓痛罵王夫人。

“都怪你,%e5%b1%81大點事兒叫我回來,正巧知府老爺叫我,沒找到人,把我好一頓罵!你啊,本打算來年求他寫上兩句好話,調我回京,這回好,就因你這個無知婦人,我們得在這呆上三年,甚至更久!”

王夫人也不知道會這樣,委屈至極,卻也隻能乾受著賈政的訓斥。

隔日,京城又來信了。這回是王夫人留在榮府的人,托商隊給她稍來的信。王夫人打開信一看寶玉的結果,哭天抹淚,催人快去請賈政回來。

半晌,小廝一個人回來了。賈政當她胡鬨,沒理會她。

王夫人委屈等到半夜,才看到醉醺醺歸來的賈政,她氣急了,火急火燎的把信拍到賈政的手裡。“咱兒子被打發到五台山了!”

“什麼?”賈政酒醒了一半,呆呆的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瞧賈政這副不爭氣的樣兒,心裡就氣。若說當年她在娘家哪樣不是風風光光,怎就選擇嫁給他這樣沒出息的,一輩子混個工部員外郎也罷了,臨到了被遣送到西北做官。這男人窩囊的連在他老娘跟前說句硬氣話都不敢。

女人這一輩子,嫁錯人就毀了啊!

王夫人悲愴的感慨自己當初眼瞎。眼含著淚書信一封,言辭激烈,句句控訴賈母的作為不當。她寫好了,轉頭看呆滯的賈政,推搡他一下。“老爺,您該說句話了。”

賈政看眼王夫人,歎口氣,提筆唰唰寫下一篇。王夫人將二人的信都折疊好放在信封裡,連夜便要交代人送信去。王夫人把信交代給周瑞家的之後,突然愣住了,想了想,抬首跟周瑞家的道:“我覺得我該回去。”

周瑞家的忙點頭,抹淚道:“一想到寶二爺在五台山受苦,我這心裡就禁不住發酸。二爺自小被太太護大的,嬌嬌嫩嫩的,哪受得住這份兒罪喲!”

王夫人恨得咬牙,把信窩成了一團丟在地上。“備車,明日就起程。”▂思▂兔▂網▂

“那老爺這裡?”周瑞家的問。

王夫人想了想,把身邊一名很有姿色的丫鬟名喚張巧燕的留下來。當晚周瑞家的便哄她喝了絕子湯,王夫人提她做了賈政的姨娘。

“我是斷斷不能留在這裡陪老爺了,家中事放不得,您想,咱們若真三年五載的不在榮府,寶玉也被打發走了,二房空了,那以後榮府還不都是大哥她們的天下了。老太太年紀大了,也就隻能記得住跟前人的情誼。將來她百年之後,恐怕咱們分不到一點東西了。”

王夫人抓著賈政的手,勸他彆計較她話難聽,話粗理不粗。王夫人見賈政動搖,便笑著引薦張巧燕給賈政。以往賈政來她房裡,曾多瞟幾眼這丫頭。張巧燕的姿色也確實在其她人之上,有些媚人的潛力。王夫人表示會留她在賈政身邊伺候。

賈政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有正常男人的*。人雖老了,卻同樣喜歡年輕有姿色的女人。賈政見是巧燕,十分合心意,也便對王夫人沒了怨言,允她去了。

王夫人回去路上,特意快馬加鞭到了五台山。她果然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人瘦了一大圈,見她的前一刻還在泥塘子裡打滾。王夫人嚇得直哭,摸著兒子精瘦的臉頰,情緒大爆發了。

寶玉也哭,他十分想念家人,求王夫人帶他回去。王夫人去知會寶玉的師傅悲苦大師。悲苦大師卻不同意放人。王夫人火了,威逼利誘他,甚至搬出了她娘家的大哥王子騰。

悲苦大師萬般無奈,隻得交出一份契約與王夫人看。“這是令郎%e4%ba%b2自簽字畫押的,尚且有我寺方丈大師作證,做不得假。這還有你府上老太太的書信重托,實不能交人。”

王夫人仔細看,果然有寶玉的簽名畫押。寶玉看了,也傻了,無奈地直搖頭。王夫人拉著寶玉,私下問他緣故。

寶玉後悔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三天前,師傅突然叫我去,開解我,跟我說我隻要做全套他教導的東西,不必等三兩年,隻一年便可放我回去。前提要我自願在契約書上畫押。我一聽一年換三年是個便宜事兒,就畫了。”

“糊塗!這必是你祖母的計策。”王夫人拍了下寶玉的胳膊,哭罵,“這回連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了。老太太送你來這,我可以說你不願意,尚可以從和尚手裡硬搶你回去。現在你自己畫押了,鬨大了,我們卻不占理了。隻怕我此刻領你回去了,會換來她更嚴重的懲罰。”

寶玉想到賈母,哆嗦了下,搖了搖頭。雖然在五台山的日子苦,起初讓他難以適應,甚至不想活了。但日子久了以後,他發現這裡有他想不到的自在。不算太壞!

“我還是留下吧,母%e4%ba%b2保重。”寶玉送了送王夫人,便被同門師兄弟叫去練習了。

王夫人發覺兒子的變化,十分心驚,呆在山門口呆呆的忘了被和尚們簇擁的兒子,感慨萬千。她總覺得剛才走的那個人已經不像他的兒子了。

王夫人終究還是自己趕路回榮府了。她回府時,榮府上下正在喜迎賓客。王夫人並沒有提前派人知會她回來,故知這迎得人不會是她。

王夫人故意不通知回來,就為了瞧一瞧賈母的反應。她自帶一股兒衝勁兒快步進了賈母的院落。

賈母與三春姊妹正樂嗬的品評黛玉的衣著。大家統一口徑,都說太素了。就這時候,丫鬟突然傳話說王夫人來了。眾人一驚,消息來得突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