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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 林遇 4092 字 3個月前

身子落進跟隨其後的鄧福星的外套裡,鄧福星手裡拿著紙巾,不停地替她擦著手上的血,一邊絮絮叨叨說:“沒事了沒事了……絳仍然會沒事的……”

沒事麼?

手術室外猩紅的指示光一直從上午閃到下午兩點鐘,倪薔腹中饑腸轆轆,喉中卻是難受想要作嘔,一陣陣的疼痛襲來,意圖把她摧垮,她咬著牙強撐下來。直到裡麵的人出來——

醫生並沒有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取消口罩,搖搖頭,歎口氣說:“我們已經儘力了。”

倪薔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的拳頭緊握,正打算當那庸醫說出這樣的話時候,上去給他一拳,沒錯,是一拳。她事後回想起來的時候,總會覺得這天的自己,真的,很暴力。像個男人一樣勇敢無畏。

幸好搶救絳仍然的醫生不是個庸醫,他也沒摘口罩,先對護士說:“把家屬留下來,病人推監護室。”然後對守在走廊倪薔一眾說,“彆跟過去了,跟過去也不能在跟前陪著,來個人簽字,辦住院手續!對了,記得通知家屬!”

鄧福星立刻大笑,笑得跟鬼哭狼號似的,笑完,他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機打電話。

絳仍然家事一向是白悅做主,但鄧福星哪敢直接跟老太太說這事,兜兜轉轉了幾下,才找到絳仍然二嫂翁詩詩的電話。

撥過去,說了情況,翁詩詩一聽,在電話那邊就說不出話了!

鄧福星忙又說:“二嬸!彆慌!沒事了,真沒事了!你可千萬得兜住,先彆讓老太太知道,你先過來醫院,帶……算了,也彆帶安安,就你來吧!”

伍岑去辦手續,留倪薔守在病房外麵,辦完騰出空子去應付警察。

那個房間裡的儀器堆滿了病床四周,呼吸機和各種測試儀也還在房中那個沉睡的人身上。

房門緊閉。醫生說早說了,不能守在身邊。

所以她隻能在門外,隔著一道門板和一塊兒透明玻璃看他。

倪薔兜裡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沒看。但她知道是誰打來的。

她覺得她現在正被怨恨充斥著頭腦和身體!不,不是現在,是從在伍岑的公司,那幫人白刀子閃出來的時候!

她甚至想,如果他有事……如果他有事,她不會原諒任何一個人——

這種可怕的念頭太強烈了,強烈到她終於能體會到杜蘭為什麼能夠六%e4%ba%b2不認。

她也險些……六%e4%ba%b2不認!

後來,倪薔在走廊上站的%e8%85%bf發酸,翁詩詩來了,沒有帶任何人,一個人行色匆匆。每個人都像得了一種傳染病,病症的特點就是麵無血色。

她到門前時,慌張之餘,先打量了倪薔一眼,然後趴在玻璃上,捂住嘴巴:“怎麼會這樣……”

鄧福星極力把情況說得委婉一些:“刀進後腰,醫生說沒傷到腎臟(也是險些),但傷口有點深,血流得多,現在已經%e8%84%b1離危險!”

翁詩詩還是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喃喃說:“怎麼好端端的人就受傷了呢!到底是誰乾的!”

倪薔知道她需要回避一下,不然她不知道當鄧福星談及她的大姨為了讓女兒嫁入豪門,雇買一幫江湖人士到伍岑公司打砸搶燒,絳仍然為保護她被人捅了一刀這件事時,她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才能掩飾自己的羞愧和無地自容。

倪薔到走廊儘頭的吸煙區,房間裡煙味濃重。奇怪,這嗆人的味道竟讓她好受了許多。

她靠在牆壁上,拿出兜裡的手機,給杜若回撥了電話。

手上的血跡擦了大半,還留一些殘餘,仍是駭人。

電話接通,杜若第一時間接道:“倪薔,你在哪!你有沒有事!”

謝天謝地,母%e4%ba%b2第一句問得是她而不是她那個智商欠費的大姨,於是倪薔攢足了力氣,輕輕說:“我在醫院。”

房間不大,空蕩蕩的卻全是她的聲音。

杜若急道:“你受傷了麼?你有沒有事!”

倪薔道:“我沒事,是絳仍然。”

“他?!”杜若大驚,大概是真的太驚訝,她一時沒說出來話,過了會兒她才顫顫說,“倪薔,我不該讓你去,我不該讓你去……”

倪薔發現她攢足的力氣已經在這三兩句話中用的差不多了,她無力道:“媽,聽我說,這件事情,你們誰也不要管,你和爸,你們有誰敢去警察局找人保釋他們的,就真的彆怪我了。”

杜若被她陰寒的聲音嚇到了。

倪薔沒等她回答,繼而說:“彆擔心我,等我回去再說。”

等她重回病房外時,翁詩詩已經平靜下來,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神態端莊,臉上透著擔憂。

鄧福星在附近打電話,聲音不斷傳來,罵罵咧咧,好脾氣全無:“管他是誰,抓了再說!……誰?他媽的給我調監控呀!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下的手!……行了彆說了!等我過去!”

掛了電話,他走過來,看了看倪薔,又看了看翁詩詩,然後說:“嬸,我得去趟警察局,這邊,你們就先看著……”

翁詩詩涵養級好,不緊不慢說:“沒事,你快去,我守著!”

鄧福星“唉”了一身,拔%e8%85%bf就跑。

他一走,走廊上就好像隻剩下了空氣的存在。

隔了會兒,翁詩詩才說:“你就是倪薔吧?”

倪薔點點頭。

她不知道翁詩詩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隻知道她是酒店的經理,還是知道她是禍端發起人的侄女,抑或是,已經對她和絳仍然之間的關係已了如指掌……

翁詩詩說:“彆站著,坐吧。”

倪薔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不用了,我站著舒服些。”

其實一點都不舒服。她的小%e8%85%bf緊繃了幾個小時,此刻已經堅硬得像石頭,腳底麻得幾乎沒有知覺。說這逞強的話,隻源於她的羞恥心。

翁詩詩並沒有再多謙讓,她歎了口氣說:“隻要人沒事,什麼都好說……”

恍惚,倪薔覺得翁詩詩這話是在安慰她。

猛然間,她的鼻頭酸澀,下一秒就能讓她熱淚盈眶。

她忍了忍,沒讓自己在翁詩詩麵前失態,隻是啞著聲音跟著附和:“是……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晚上,絳仍然醒來一次,用了藥,意識不清。

把呼吸機和電子測試儀撤了,他躺在床上,被人從監護室推到已經安排好的病房中。

套件病房,內置高檔。

他沒來得及看清身邊的人,便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問題不大,好好讓他睡一覺,剩下的就是養傷了。”醫生輕描淡寫說。

翁詩詩鬆了口氣,要道彆。再不回去,家裡人要起疑了。

這事肯定得告知絳家人,但不能以一種激烈的方式告知……

鄧福星從警察局回來時,帶了許多吃的,和倪薔在外麵的房間裡吃飯。

倪薔一整天米水未進,血糖很低,這會兒眼前一陣發黑,但沒有一點胃口。

鄧福星恐她擔心,先安慰了她,後來又誇誇其談道:“要說這次也是有驚無險,誰能想到那幫人裡麵有個喪心病狂的,打上癮了,竟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衝上來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刀不長,但後麵人一推,’撕拉——’橫切了口!你說要命不要命!”

倪薔胃中一抽,搗著米飯盒子的手頓在那裡。

鄧福星看她臉色難看,默默噤聲,心想:躺那兒的那位爺,我可是第二次幫你了,快他媽給我起來說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撒了一手狗血,然後光榮卡文……

正文、第八十三章 關係

夜深,鄧福星在外麵的沙發上歪下來,倪薔在病床前,坐在椅子上,聽著床上的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平緩而細膩,像一隻恬靜的貓。\思\兔\網\

用貓來形容男人有些不妥,但這個時候,倪薔能想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動物。

瞧,跟他多像。

溫順時與你耳鬢廝磨,霸道時便伸出藏在指縫中的利爪讓你無處遁逃。令人又愛又恨,又癡又怨。

她就這樣坐著,沒多久,伏在床沿,困意襲來。

她很累,不願動,一點都不想動……

清晨鄧福星是被自己嚇醒的,猛地坐起來,眼前事物陌生,他想了想才適應過來,揉揉額頭,走進屋裡去。

女人伏在床邊,背脊消瘦,兩片蝴蝶骨支起,短發撥到臉前,在清晨的清冷光線中,隻能看到她的紅%e5%94%87微張,氣息平緩。

鄧福星往病床上看時,突然一頓,臉上顯出一摸欣喜。

絳仍然躺在那裡,半睜著眼睛對他皺了皺眉。

鄧福星忙輕手輕腳的手過去,指著倪薔,用嘴形說:“陪了你一晚。”

絳仍然閉了閉眼睛。

鄧福星忍不住笑,走過去,低聲說:“你再睡會兒吧,瞧見沒,女人都是水做的,看你為她豁出命,能不感動?你再睡會兒,能裝就裝,彆著急醒,讓她再擔心會兒……”

絳仍然%e5%94%87角動了動,鄧福星擺手:“明白明白,我去買早餐!”

他走後沒多久,陽光灑進窗內,倪薔輾轉醒來,四肢僵硬,吱吱作響。

她艱難的坐起來,伸了伸胳膊,看過去,絳仍然緊閉雙眼。

早上值班的護士進來換藥,問:“醒了沒?”

倪薔搖頭:“沒。”

護士把東西放下來,“那等他醒了你叫我,今天要是精神好點就側臥睡,老壓著傷口不好恢複。”

倪薔點點頭,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自己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實在不堪。

出來後,她到絳仍然床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坐下來,喝一口水,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同時又有什麼東西也跟著滑下去,沉在身體裡,升騰起的悲傷像被胃溫暖了的冰水,被溶解,被吸收……

她抽了抽鼻子,歎了口說:“我走了。”

房間裡空蕩蕩,她的說話聲響起來很突兀,並且,沒有回複,孤單得很。

但她看到床上的人睫毛微顫。

她收回目光,垂下頭來,分外難過。

“你醒了就好……”

走出門,靠在牆上,倪薔默默地抽了幾口氣。

鄧福星這個時候回來,手裡提著一些早餐和洗漱用品,看到她,很驚訝:“怎麼出來了?”

倪薔如驚弓之鳥,退卻一步,壓著聲音說:“他醒了……”

“醒了呀!”鄧福星佯裝驚喜,“那太好了,我正好買來早餐,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