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薔猶豫了一下,而後走過去,到他身後。
白維奇回過身時,她低頭,猛然看到他的腹部有條猙獰的傷痕。
白維奇接過她手裡的T恤,抬手,動作流暢地套上去了。
倪薔看他穿好,往後退了一步。
白維奇顯然已經看到她的目光停駐的地方,他重新掀起衣角,指著那條傷痕說:“這時當年車禍留下來的,很深,差點要了我的命。”
倪薔心頭一頓,有些說不出話來。
白維奇也並沒有在等她的回複,他換好衣服出來,兩人一起出來,倪薔把倒好的茶端給他。
白維奇的身體向後歪了歪,然後看著手表說:“小雲什麼時候回來?”
倪薔為難:“她隻說去把資料打印了,應該很快吧……”
白維奇沉眸,麵無表情道:“那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再等等她。”
倪薔說:“不如我打電話給前台,讓他們送房卡過來。”
白維奇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在這裡躺一會兒,半個小時後叫我。”
說完,他抱著手臂,閉上眼睛。
倪薔默默地看了他很久。
她分不清他到底有沒有睡著,沙發很軟很舒服,他坐躺的姿勢並不彆扭。
他的五官依舊堅毅,他的神情依舊肅然,像一尊不會動彈的雕像。
她也不敢動。
一邊在小心翼翼不打擾到他,一邊計時,怕錯過一刻耽誤到他。
白維奇的助理中間回來,倪薔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助理驚訝,捂著嘴,輕手輕腳地到倪薔身邊,壓低了聲音問:“白總什麼時候回來的?”
倪薔道:“回來有一會兒了。”她卡著時間,又說:“還有十分鐘,十分鐘後要叫醒他。”
助理噗嗤一笑,對倪薔道:“還是彆叫他了。”
倪薔問:“他一會兒有事怎麼辦?”
助理說:“哪有什麼重要事,肯定都是那些會場上的人要他去應酬,那些人晚上再見也是一樣的。白總性子直,有時候遇到這種事情不太會迂回處理,這樣會很累的。而且,他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覺,他以前也是,每天隻睡四個小時,我都覺得他不是人,是鋼鐵吧?一會兒有人找他的話,我來應付,所以難得他能好好睡會兒,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倪薔聽罷心底五味雜陳,隔了會兒,她到屋裡拿了個薄毯出來給白維奇蓋上。
白維奇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五點。
晚上的酒會六點開始,他們五點多就可能要準備去了。
白維奇醒來,看到自己身上蓋的毯子,有些恍惚。
撚了額角,讓自己清醒些。
他看到倪薔從屋裡出來,已經重新換好了衣服。
“白總,你醒了?”
白維奇皺眉看了眼窗外的風景,問:“幾點了?”
倪薔說:“五點,小雲說你需要休息,所以我就沒叫醒你。”
白維奇眉頭尚未舒展,但看他似乎並沒有打算“追究”她沒有按時叫醒他這件事。倪薔鬆下一口氣說:“需要水麼?”
他點頭。
倪薔去倒水,身影慌過他身邊,白維奇看著她,覺得自己睡了太久,如今還是沒醒……
“冷水,謝謝。”他對倪薔說。
倪薔拿著杯子的手停了一下,移到冷水口,接了半杯水。
白維奇喝下這半杯冷水,冰涼的感覺穿過喉嚨,沉入胃底,終於才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清醒之後,卻反而有更多的想法湧入腦海中。
他坐下沙發上,抬頭看著倪薔,倪薔說:“白總,要不要準備出發了?”
白維奇點點頭,“好。”
白維奇知道他正在靠近倪薔。
是他在靠近,而她始終站在原地。他也知道現在他離她還很遠,但他覺得自己會走下去,直到站在她麵前。
而這當中最大的阻隔,大概就是絳仍然。
他也覺得不巧,怎麼,偏偏是在絳仍然之後?在絳仍然給倪薔留下難滅的記憶之後,他才想要擁有她……
而這個時候,倪薔也在心裡準備著一場硬仗。
她重為自己披上戰甲,去直麵問題,直麵絳仍然……
香港的夜色還比較晚,六點鐘時會場外人頭攢動,各色衣著光鮮的人和名牌車絡繹不絕,城市邊緣的紫紅晚霞成了最絢麗的霓虹燈。
這是一場浩大的盛會,也是對倪薔來說,最大的戰場。
她充滿自信地出現在人群中,和白維奇並肩而站,陳助最先出來迎接他們。
前日那場蛇羹宴,本讓他很是尷尬和害怕,恐得罪白維奇,後聽許望說,他曾與白維奇在洽談之初多次惡言相向,後來還不是成了合作夥伴?白維奇這人,雖性情冷漠不好相處,但貴在是公私分明。
所以今日陳助也是釋懷,看到倪薔,麵露驚豔,誇張道:“呀,這是倪經理麼?”
倪薔微笑著和他握手,說道:“陳助貴人多忘事,前天才見了我,這麼快就忘了我的樣子。”
雖那事已翻篇,陳助還是說:“那日抱歉了,我們都不知道倪經理吃不了蛇……哎呀,我也替許總跟你說聲抱歉好麼!”
倪薔擺手:“我已經沒事了。”
是的,已經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好了,今晚還有一更,大概……十二點之前肯定能發。
正文、第七十一章 夠了
陳助都已經刻意淡化那件事,到許望時,他更是個不要臉的人,直接好像那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對倪薔殷勤道:“蓬蓽生輝,看看我們這裡是不是因為倪經理的到來而蓬蓽生輝了呢!”
倪薔道:“許總,恭喜了。明天這季產品一定大買。”
許望道:“借倪經理吉言,來來來,白總,倪經理,這邊請……”
許多人來人往,白維奇的人際網已經散播出去,早有人排隊等著想認識這個白碩這個獨子,或者說是未來的酒店之星。
倪薔陪在白碩身邊,見及她的人難免要問上一句:“白總,這位小姐是誰?”
白維奇用他那疏離的語調介紹:“這位是我們酒店的前廳部經理,倪薔。”
沒多久,“倪經理”這個名號就在小範圍內傳遍。
倪薔覺得,作為一個花瓶,她今天的任務算是成功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但凡她出現的地方,總有絳仍然的跟隨吧。
從入場,和許望打招呼之後,她就看到了在不起眼的角落,絳仍然斟酒自酌,旁人有搭話的,他也隻是簡單幾句打發人走。
在這場酒會上,他並沒有想成為主角的意思,隻是時常出現在倪薔的視線範圍內。
也許他是故意的,也許是倪薔的心理作用。
最後,絳仍然才走來打招呼,對白維奇說:“什麼時候回堰州?”
白維奇對他並不熱情,隻淡淡說:“會展結束。”
絳仍然點頭,轉而問倪薔:“那天的豆花吃了沒?”
白維奇聞言,眼角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他側頭,看向倪薔。
倪薔麵上表情並沒有過大地變化。
她道:“謝謝絳先生的豆花,我朋友很喜歡。”
絳仍然蹙起眉,想從她臉上看出一些不同,但是很可惜,她留給他的隻有漠視和平淡,連最初的刻意回避都已不見。
倪薔也是佩服自己,如今對他撒謊時,她竟然連眼睛都不眨一次。
絳仍然最後苦澀一笑,倒真不知道為何自己如今能夠這樣狼狽。
在她麵前,他明明還是那個絳仍然,但卻好像已經被全世界拋棄了……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白維奇卻能感受到倪薔挽在他臂彎的手腕正在徐徐用力。
他沉下眸子,伸手抓住倪薔的手,寬厚的大掌包裹著她冰涼的手背。
倪薔瞬間覺到有股溫熱正順著她的手掌透過靜脈,往身體裡流淌……
而這時,絳仍然的目光,從倪薔的臉上,落到她和白維奇交握的雙手。
埋在%e8%83%b8膛的一股氣突然躥跳起來,這種感覺似乎和任何時候的感覺都不同,以至於讓他有些失措。
漸漸的,他眼神冷卻。
白維奇說:“如果沒事,我們就先失陪了。”
他捉住倪薔的手,準備帶她離去,倪薔垂眸,跟著道:“絳先生,再見……”
“倪薔。”絳仍然突然在身後叫住倪薔。
“我有話要對你說。”
倪薔腳步頓住,白維奇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隱隱地,不舍的放手。
倪薔暗自站了一會兒,終於對白維奇說:“白總,我……我去去就回。”
白維奇的眼睛始終不離她,裡麵包含的情緒很複雜,倪薔暫時還沒心情分辨。
“就一會兒,請等等我。”
她現在隻需要十分鐘時間,用來把她最後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白維奇看了她一會兒,終於放手。
倪薔轉身,走向絳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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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華麗衣裝的人群中,他們彼此相立,卻成了這場華麗盛宴中最耀眼的存在。
是啊,從遠處看,這裡風景如此好——
男人俊朗不羈,黑色的西裝詮釋著他身上的貴氣,女人則嫵媚妖嬈,婷婷而立。
隻是,這樣一種組合,卻也讓人忍不住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氣息。
絳仍然說:“跟我出來。”
倪薔將香檳放在桌子上,隨他走出宴會大廳,來到一座噴泉池附近。
周圍人煙稀少,水花流動的聲音和附近的蟲鳥鳴聲成了夜裡唯一的奏曲。
噴泉水花落下來,四周更是平靜。
絳仍然立在燈下,遠處的燈光將他高大的身影拉扯得更加長。
倪薔也有話要說,但她想聽他先說,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絳仍然開口,竟是對她說:“倪薔,對不起。”
對不起?倪薔眼眶熱了熱,她低頭,輕笑一聲,“對不起我什麼?”
絳仍然對她這樣的反應很是不安,他道:“倪薔,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倪薔冷笑:“那你喜歡我什麼樣子?喜歡我哭著求你彆離開我的樣子?”
絳仍然凝眉,上前握住她的手,倪薔下意識往後退,卻被他一把攥住腰。
腰間一緊,倪薔渾身一凜,瞪向他。
絳仍然貼住她時,感受到她呼吸的節奏,漸漸的,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