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他獨自一人在大門口站了很久很久,夕陽西下,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撇開任務不談,他養了少年整整三年,多多少少也是有了感情,如今將他送到一隻老狐狸手中做人質,他又如何舍得,可他卻偏偏無能為力。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隨波逐流的他忽然明白了權勢的可貴之處,是不是就是因為蔡京的官位比他高,所以才能輕易地將小顧奪去,而他卻連絲毫的反抗都不能?
陸崇明的目光漸漸銳利,眉宇間儘是殺伐之氣。
竟然已經蹚了這趟渾水了,那又何妨一蹚到底!
聖旨下達後的第三天,陸崇明就領軍離開了汴梁,文武百官%e4%ba%b2自送行,皇帝沒來,因為他又病倒了,相信隻要金人一日不退兵,他的病也一日不會好了。
陸崇明出京那日,顧惜朝並沒有前往送行,丞相府中,他抱著膝蓋,一點都不嫌臟的坐在石階上,怔怔發呆。
此刻已是深秋,發黃的葉子被風吹拂著,打著旋兒從枝頭落下,就像一隻隻飛舞的蝴蝶。
早上剛剛被下人打掃乾淨的地麵又落了無數枯葉,更有一些落在了他的衣襟長發間。
顧惜朝在丞相府的日子過得並不太差,有單獨的院落,還有專門伺候的仆從,相國夫人雖然因為四娘之事對他還存有一絲芥蒂,但看在陸崇明的麵上,卻也沒有太為難他,反而還敲打過府中之人小心伺候。 、
兩天時間,他隻和陸崇明見過一次,還是簡單的用了一頓飯,連話都沒說幾句那種。
“既然舍不得,怎麼不去見他最後一麵?”突然響起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顧惜朝連頭都沒有回,沉默的像一座雕像。
白明莫施施然的在他身邊坐下,白色的衣擺染上灰塵,他卻一點都不在意,而是輕聲說道:“現在去的話,還來得及,你當真不去?”
顧惜朝亂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去了又如何,反正又不可能和他一起離開。”
嘖,白明莫笑得戲虐,“不去也就不去吧,隻要你以後莫要後悔就好。”
後悔嗎?顧惜朝麵上儘是與他年紀並不相符的平靜,其實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去見一麵也隻是增加不舍,於結果沒有絲毫改變,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
白明莫看著他,忽然若有所思,“你似乎變了些。”
“哪裡變了?”顧惜朝挑眉。
“長大了。”也成熟了,沒有了往常的任性。
“你說過的,”顧惜朝淡淡道:“孩子氣的任性不能讓我得到任何東西,現在父%e4%ba%b2離開了,我就算撒嬌任性也沒人看了。”
白明莫歪頭,“你可以撒嬌給我看,我不介意。”
“我介意,”顧惜朝起身,揚著下巴道:“這世上隻有父%e4%ba%b2能讓我乖乖聽話,你算老幾。”
說著他已經直接離開。
他說的一點都不客氣,白明莫卻不在意,托著下巴在他身後悠然問道:“你做什麼去?”
“練功!”
半大的少年神情堅毅,父%e4%ba%b2既然讓他等,他就等著好了,直到他再也等不下去的那天他就直接離開,%e4%ba%b2自去軍中找他就是了。
至於蔡京,哼!把他和父%e4%ba%b2分開的都不是好人,他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
陸崇明帶了五萬禁軍和他一起離開的京師,在他看來,這五萬禁軍雖然裝備齊全,號稱宋朝的精銳之師,但也就那樣而已。
沒有殺氣,沒有銳氣,充其量也就門麵上好看一些,做做皇帝的儀仗隊還不錯,但真要上戰場殺敵,簡直就是一群等著被金人砍的大蘿卜。
這支軍隊需要好好的調、教一番,幸而他在這方麵並不生疏。
燦爛的陽光下,兵甲森然,黑色的鐵甲組成一條看不到儘頭的巨大洪流,蜿蜒向前。陸崇明騎在馬背上最後望了一眼汴梁高大威嚴的城門,從當日坐著馬車進京,到今日的離開,他在裡麵呆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度日如年還談不上,令人窒息卻是真的。
汴梁的浮華,靡麗,紙醉金迷,如果開始的時候還讓他有些新奇的話,後來卻是令他越發的厭惡。
朝堂的*,皇帝的昏聵,官員的貪婪,陸崇明一直冷眼旁觀,他其實連看都不想看的,可他的身份卻讓他無法避開,隻能在朝堂上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站著,看著那一幕幕在眼前上演的,令人嗤笑荒唐的戲劇。
這次會參合這件事,去除其他原因,最根本的還是為了他自己,他想離開!
金人在如何凶殘,戰場在如何凶險,在他看來,都比朝堂這個肮臟腐爛的大泥潭要好得多,何況他隻是做回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最後關頭蔡京會露這麼一手,讓他原本想要遠走高飛的心思有了牽掛,無法乾淨利落的轉身離開。
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無論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顧大人!”低低的咳嗽聲遠遠飄來,清楚的就像是響在人的耳邊。
陸崇明驚訝,他循著聲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衣藍巾的病弱公子。
雖然可以輕易的繞開士兵的阻攔,但青年卻並沒有那樣做,而是站在那裡朝著陸崇明微笑,淡淡的笑意就如初春拂過樹梢的那縷清風一般。
陸崇明揮開擋著的士兵,騎著馬上前兩步,在青年的麵前站定。
“你怎麼會來?”他居高臨下的問道。
“來送大人一程。”蘇夢枕微微仰頭,目中的光彩比陽光更加的耀眼。
陸崇明笑了,笑意暖暖。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我的榜單,先上一章,還有六千字晚上熬夜,嚶嚶淚奔~這就是拖延症的下場啊,叫你手殘,叫你懶惰,大家千萬彆學我~
☆、第24章 戰爭
陸崇明領軍,一路快馬加鞭,但還是沒能來得及,在半路上的時候就接到了金軍暢通無阻,連戰連勝,一路攻克檀州、薊州,直逼燕山府的消息。
金軍勢大,分兵東西二路,帶著碾壓一切的攻勢席卷而來。
燕山府。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烏雲沉沉,磅礴的大雨伴隨著呼嘯狂風席卷而下。
守將郭藥師一臉陰沉的在書房中走來走去,窗外雨聲陣陣,讓他原本就煩躁的心情更差了。
、
走了一陣,他的視線停留在桌案上那張密封著的書信上,沉思片刻後,就想伸手去取,指尖剛剛觸到雪白的信封,便像燙手一般縮了回來。
信封上的字跡不是宋字,而是金文,他雖然沒有打開,卻清楚的知道裡麵的內容,這是一封招降信,是金國大將完顏宗望秘密讓人送來的。
他很猶豫,非常的猶豫,暗地裡與金人交好也就罷了,可真正的投降金人,背叛大宋,他能嗎?
現實告訴他,投降才是最好的出路,大宋已經從裡到外的腐爛了,這條大船總有一天要翻的,時間早晚而已,跟著它的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什麼忠義之士,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他並不會因此而有什麼愧疚之類的情緒。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內心之中隱隱的一點猶豫,還是遲遲的讓他無法做下決定。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就聽下人來通知,說是知府王安中來了。
郭藥師心下一喜,趕緊讓他進來。
燕山知府王安中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了,保養得卻還好,既沒有發福,也沒有白頭發,身上帶著些儒雅的書卷氣,紅潤的臉上更可以看出他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英俊。
他進來的時候,衣服上還帶著水汽,鞋麵上更是變得半濕,每走一步便留下一個水印。
揮退門外的下人,郭藥師道:“這麼大的雨,你不在府中歇著,跑我這乾嘛來了?”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王安中笑道:“我可比不得郭將軍,有如此處變不驚的鎮定,金人眼看著就要攻來,我如何睡得著。”
郭藥師苦笑,“我這哪是鎮定。”他將桌案上的信封拿起,遞了給他。
王安中頗有才學,又和金人打交道多年,金人文字難不倒他,隻是手上的信明顯是沒拆封的,就先給他看了,這......
他臉上的猶豫被郭藥師清楚的看在眼中,他搖頭道:“無妨。”
對方都這麼說了,王安中自然不會再猶豫,他三下兩下的拆了信封,取出信紙,角落中,完顏宗望的印信讓他狠狠地嚇了一跳。
他幾乎是膽顫驚心的抬頭看了郭藥師一眼,然後又接著看信中的內容。
信不長,簡簡單單的幾行字而已,王安中看完之後整個背脊都濕冷一片,冰冷中卻夾雜著一種奇妙的熱意。
“郭大人,”他%e8%88%94了%e8%88%94乾燥的雙?%e5%94%87,道:“信中所載,你可清楚?”
郭藥師淡淡道:“雖未看過,但大體也猜到了。”
“那將軍作何打算?”
郭藥師並未立刻回答,反而問道:“若是換了你又如何?”
兩雙眼睛定定對視,王安中心中千回百轉,半響才道:“金軍已在眼前,以城中這幾萬兵力,燕山府是注定守不住的。”
郭藥師瞳孔一縮,聲音低沉道:“你的意思是——降?!”
“不想死就隻能降!”王安中壓低了聲音說道:“宗望將軍以高官厚祿招降將軍,已然顯示了他的誠意,隻是降金而已,既能保全性命,又能榮華富貴依舊,將軍猶豫什麼?難道當真和這燕山府共存亡不成?”
自然不是,他自認還沒有活夠,更不是什麼舍身取義的大英雄,隻是,他皺眉,“官家待我不薄。”
郭藥師當年是大遼武將,降宋之後,深得趙佶的器重,海上盟約之後,封他做了武泰軍節度使,年前更是加檢校少保,同知燕山府。
可謂恩寵有加了。
王安中嗤笑,“將軍何時變成這種愚忠之人了?良禽擇木而棲,如此而已!”
郭藥師還有些猶豫,“我本是遼將,之後降宋,如今又一次叛離降金,這......”他欲言又止。
王安中了然,這或許才是他拿不定主意的真正原因吧,數次背主之人如何能讓人信任,他害怕的是落到溫侯呂布那樣的下場吧。
隻是他心中也是動搖的,不然的話,也不會是如此猶豫不定的神情了。
如今的他要的隻是一根柴火。
王安中揚了揚手中信紙,道:“信是完顏將軍%e4%ba%b2自書寫,足以證明他的誠意,一旦將軍降金,信中所承諾的事情他們就不會不兌現,否則的話,金人誠信何在?日後還會有何人投靠金朝?”
郭藥師沉默,他在房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狠狠一跺腳,沉聲道:“那便降吧。”
王安中悄悄的勾起%e5%94%87角,任務已經完成,金人答應的報酬到時候也該兌現了。
此刻已是深秋,這場大雨來的格外的罕見。
馬蹄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