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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之後,老管家甚至當場灑了兩滴鱷魚淚以示慶祝。

陸崇明在回府之後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再沒有出府之前的清閒自在,答應了的事他總是要做到的。

要養活四千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開始是想的太簡單了,在看過延州府庫的賬冊之後他才知道,去年與西夏一戰,延州首當其衝受創甚大,朝廷雖然撥銀子了,但真正落實的連一半都沒有。更該死的是他從顧蘭溪留下的記憶中明明白白的知道,這筆銀子大部分都被原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送上汴梁,揣進蔡京的口袋了,關於朱穆陽那些人的撫恤金就是其中之一。

蔡京!

這位原身的恩師,宋朝的丞相可以說是真正的被他記在心裡了,他從來就是眼睛裡容不下沙子的人,如果是在以前,如果不是在這個奇怪的空間,他早就將人逮捕送上軍事法庭了。

有機會的話,他倒是真想見見那位一國之相的。

在延州管錢的李大人哭爹喊娘涕淚交流的哀嚎中,他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半的錢,更多的卻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了,於是,他回到顧府,首先就將老管家找來,將府裡所有的錢財都拿來。

好在顧蘭溪還是非常有錢的,那也是必然的,有個那麼貪財的恩師,他雖然性子有些高傲,但也不可能清清白白,一點都不沾腥的。

在把府內的庫房,原身的私房錢通通一卷而空,又變賣了一些值錢的東西,打發了大半下人之後,他才終於籌齊了所有的錢。

在將銀子都交到朱穆陽手上之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他是武將,隻知道練兵打仗,還從來沒有為錢財發過愁,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錢是個好東西,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看著空蕩蕩的,再沒有往日歡鬨的府邸,陸崇明一把抱住顧惜朝,沮喪的歎了口氣:“我們變成窮人啦。”

顧惜朝乖巧的窩在他懷中,無比同情的看著他道:“沒關係,小顧不難養,等我長大了會努力賺錢養父%e4%ba%b2的。”末了,還安慰的%e4%ba%b2了%e4%ba%b2他的臉頰。

陸崇明有些無奈,卻還是笑了起來。

☆、第16章 習慣

院中的花已經開了,散發著陣陣清香,風一吹,搖曳生姿。

溫暖的陽光傾灑而下,在平靜的湖麵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偶爾一兩隻鳥兒飛掠而過,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便慢慢的蕩漾開......

離湖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巧精致的亭子,六角飛簷高高翹起。

此刻那裡麵正坐著兩個人,一藍一白,兩人正廝殺的不可開交。

黑色的棋子輕輕的敲在棋盤上,大片白子瞬間被困死,白衣之人皺眉沉思,捏著白子的手在半空中停留良久,方歎息一聲,投子認輸道:“大人棋藝精湛,在下輸了。”

藍袍之人,也就是陸崇明淡淡一笑,道:“你倒是認的痛快。”

春風夾裹著清幽的花香往這邊吹來,坐在陸崇明對麵的人忍不住的低頭輕咳了幾聲,現在已經是春末了,尋常人都換上了薄衫,隻有他還穿著一層夾層,把自己裹得緊緊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身子單薄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的少年了,雖然還是病弱,臉色也依舊蒼白,時不時的就咳得撕心裂肺,但他身量抽長,眉眼間已經完全長開,是個長得十分好看的青年了。

“痛快點認輸不好嗎?既然已經是局死棋了,又何必再去浪費時間。”蘇夢枕輕笑,然後便伸出手去撿棋盤上的白子,手腕上纏著的藍巾隨著他的動作從袖中露出。

陸崇明一抬手,攔住了他的動作,在對方看過來的疑惑目光中淡淡道:“誰說這已經是一盤死棋了?”

隻見他捏起一枚白子,慢條斯理的放在一個角落,剛剛還成死局的白子瞬間活了起來。

蘇夢枕訝然,而後讚道:“大人習棋區區三年,便已有此造詣,在下佩服。”

陸崇明一顆一顆撿回黑子,搖頭道:“隻需將它當成是兩軍對壘,便也沒什麼難的。”

他說的容易,但兩軍對壘,戰場廝殺豈非比區區一盤棋局更加艱難?

蘇夢枕看他的目光有些複雜,“大人其實不該做個文官,而應該當個將軍。”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宋朝向來重文輕武,當個文官到底是比武官更加的平步青雲。

陸崇明淡淡道:“文官武官並無區彆。”

蘇夢枕沉默了下來。

在他身邊已有三年,也形影不離的看了三年,一開始對他的印象不可能太好,他是替朱穆陽,替那四千多條命來監視他的,後來知曉他的恩師是丞相蔡京之後,對他就更談不上有什麼好感了。

可對一個人的感覺是會改變的,由豈是在他身邊看了那麼多年之後。

他是真沒想到對方會為了遵守對朱穆陽的承諾,變賣自己的家產,最後錢交出去了,自己雖不能說一貧如洗,但也是捉襟見肘,那個時候他可是也跟著吃了一個多月的大白菜的,直到最後對方俸祿發下來了才漸漸好轉。

疏財仗義的不算少,但真正能夠做到為了承諾善儘家財的有幾個?

蘇夢枕對他看重了一分。

之後三年,對方的所作所為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就算再大的成見也消失無蹤,改為敬佩。

延州這個與西夏一戰後受創嚴重的地方,被他一點一點認真的改變著,直到現在重新煥發出生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他功不可沒。

蘇夢枕承認,他確實是一個好官,這不是他一個人認為的,而是所有延州百姓公認的,也就是這樣才更讓他不解,這樣的人才品性怎麼就成了蔡京的學生了?簡直就是一朵花長在了豬圈裡。

陸崇明自然是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的,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比作了一朵花,他隻是在對方又咳起來的時候,站起身子道:“起風了,回去吧。”

蘇夢枕淡淡一笑,與他一起往回走。

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兩人間的距離不遠不近,正好相差兩步,這是這三年間他們一直保持的距離。

蘇夢枕看了看麵前之人修長的背影,又打量了一番兩人間習慣性保持的這段距離,忽然就想上前兩步,與之並肩而立,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

感覺到對方望過來的略有些訝異的目光,蘇夢枕道:“我要走了。”

陸崇明起先並沒有放在心上,這幾年對方雖然差不多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但也會出府幾次,會故友辦理私事,一去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最久一次也就三個月時間他總會回來的,於是,他隻是淡淡道:“這次出去多久?”

蘇夢枕沉默片刻,道:“一年兩年或許更久,家裡來信說父%e4%ba%b2病重,我必需要回去了。”

陸崇明微怔,而後道:“原來我是刑滿釋放了?”

蘇夢枕勾%e5%94%87輕笑:“是啊,沒有我這個牢頭像看管犯人一樣的看著你,你徹底自由了。”

陸崇明大笑,他鮮少有笑得這麼肆意的時候,連幽深的眸子都彎了起來,末了,他問:“什麼時候走?”

“現在!”蘇夢枕答得乾脆。

陸崇明雖然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微微頷首,用他已經熟練了的禮儀,朝著對方一拱手,道:“那麼,你我後會有期。”

蘇夢枕眨了眨眼睛,“我住在汴梁,你的三年任期馬上就要滿了吧,我在汴梁等你。”

......

清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枝頭有鳥兒在歡叫,太陽已經爬上頭頂,地麵上卻隻留下了他一個人的影子。

陸崇明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頗有些不適應。

幾年相處,從開始的戒備到後來的欣賞,他已經習慣了蘇夢枕的存在,現在猛然少了一個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他雙手負在背後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沒遇到半個人影,自從三年前他為了湊錢遣散大半仆役之後,顧府就再沒買進過下人,反而還又陸陸續續的送走了些,如今留在顧府伺候的怕是不超過十人。^_^思^_^兔^_^網^_^

對陸崇明來說,這沒什麼不好,他從來都不是享樂主義者,也喜歡清靜點的生活環境。

回到屋中的時候,正好碰到老管家端著冰糖燉是梨子水走過來,麵對對方疑惑的神情,他皺了皺眉,揮袖道:“以後彆準備這個了,他已經離開了。”

說著便抬腳進了屋。

延州的事情已經步上正軌,用不著他像前幾年一樣費心費力的操心了,他隻需要在大方向上把把關,偶爾出去視察一番就好。

從開始的陌生,到後來的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再到如今的熟練,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延州知州做的並不比彆人差。

這樣也就夠了吧,沒有災民,沒有因為不公平的待遇而造反的士兵,他已經儘到了身為一個知州所要承擔的責任。

......

將底下人送來的文案一一批示,他擱下筆,下意識的往放置在窗邊的那張軟榻望去,入目的是空蕩蕩的一片,書房中安靜的嚇人,沒有了低低的咳嗽聲和書本翻頁的聲音。

陸崇明皺了皺眉,剛想起身離開,就聽嘭的一聲,房門已經被人撞開了。

“爹!”

熱烘烘的,帶著汗意的身子撲進他懷裡,力道大的如果他不是坐在椅子上的,絕對會站不穩身子。

%e8%83%b8口被撞得隱隱作痛,陸崇明摟著他的背脊,微微勾%e5%94%87,心裡的那股悶氣終於散去。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鬨騰。”

顧惜朝抬頭,揚著下巴不滿道:“誰讓爹不陪我一起去的。”

陸崇明彈了下他的腦袋,“你還是小孩子嗎?什麼事都還要做父%e4%ba%b2的跟在後麵陪著?再說了,我又不喜歡打獵,跟你去乾嘛!”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還是個孩子的,他已經長大了,孩童時帶著嬰兒肥的臉蛋消瘦了下來,露出削尖的下巴,因為這幾年一直練武的關係,他身體柔韌修長,比同齡的孩子都要高挑,一點都看不出當年小豆丁的影子了。

陸崇明揉了揉他的頭發,剛要說話,就見一個白明莫拎著一隻雪白狐狸的籠子從敞開的房門走了進來。

顧惜朝眼睛一亮,迅速跑了過去,將籠子接了過來,然後遞給自家父%e4%ba%b2看,“這是我獵到的,白師傅說要不傷一分一毫的活捉才算過關,我可是費了好大得勁呢!”

孩子是需要誇獎的,這是他養孩子得出的僅有的幾條經驗之一,於是他毫不猶豫的誇了他一句“做的不錯!”

顧惜朝笑容更深,“父%e4%ba%b2你看,這狐狸的皮毛漂亮嗎?”

雪白的狐狸毛柔光順滑的,陸崇明點頭。

“父%e4%ba%b2喜歡就好,等會兒我把它的皮毛扒下來,給你做狐裘!”

扒、扒下來?!!

陸崇明瞪著笑得開心的人,一時間語塞,他當然不可能是對一隻狐狸有了憐憫之心,隻是作為一個正直善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