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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問這個做什麼?”

林豔說:“沒什麼,隨便問問。”

林建成坐在矮凳上抽煙,表情深沉,眉宇之間的溝壑愈加明顯。桃子和梅子都上學去了,白秀娥還沒出滿月在屋中睡覺,中間客堂也就剩下林豔和林建成,沉默片刻,林建成突然開口:“豔子,你真想出去闖蕩?”

那天林豔說的話他是聽到了,第一個想法是震怒無法理解,繼而是悲哀無奈。

林建成自認一輩子沒對不起誰,父母兄弟%e4%ba%b2朋好友他對誰都好,不落人口%e8%88%8c。可是從沒想過,表麵上待他好的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豔子指責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女人孩子,林建成第一時間是惱怒,繼而是辛酸,他努力乾活賺錢不就是為了這個家,可是誰理解過他?

白秀娥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吵架,甚至動手,他能做什麼?一邊是手足血%e4%ba%b2,一邊是女人。父母兄弟姐妹罵他無能怕老婆,曾經母%e4%ba%b2指著他鼻子罵,女人的興風作浪都是慣的,收拾一頓就安生了!白秀娥罵他軟弱糊塗,不分輕重,隻聽自己爹娘兄弟。

林建成畢生願望就是想要個兒子,他一心一意想要個男丁,那樣,就沒人敢看不起他。林建成一直以為彆人看不起自己的原因是沒兒子,他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女人和女兒,隻是愛的有限,也不知從何愛起。

大夫問保大保小的時候,他確實是懵了,後來滿腦子都是留下孩子他就會翻身,糊裡糊塗的做了決定。林豔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事還曆曆在目,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那種頹敗畢生初次嘗試。林豔的強勢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後來的母子平安證明林豔的決定是正確的,那天他站在黑暗裡,想著自己就那麼舍棄了發妻,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林豔和白秀娥。

“過了年你都十七了,去外麵打工名聲都壞了,在咱們這裡是尋不到好的婆家。”林建成長長的歎氣,狠狠吸了口煙,皺眉:“這是一輩子的事,你想清楚了。”

女兒外出打工是件很丟人的事,農村孩子沒上過學進城能做什麼?從事下三路行當。村子裡不是逼不得已的人家,誰會願意讓孩子進城?前些年隔壁村有個女孩家裡死了母%e4%ba%b2,父%e4%ba%b2又從懸崖上摔下來斷了%e8%85%bf,上麵還有個癡傻哥哥,沒辦法唯一的女兒就進城打工了,好好的姑娘,出去半年就瘋了。

據說是在有錢人家當保姆,被強-奸了,後來又被騙到那種地方賣身。

到現在都二十七八了,瘋的連自己家門都找不到。中間嫁了一次人,那時候她剛瘋沒多久,是換%e4%ba%b2,男方三十七老實巴交連個話都說不利索的一根筋,瘋女人的哥哥娶了對方的妹妹。

結婚後,女人不願意跟那男的上床,就整天被麻繩捆著綁在床頭,丈夫是個一根筋,看不慣就打,後來應該是把那女的實在打的受不了,就弄斷繩子跑了。最初還有人去找她,找回去一次她跑一次,隻要有機會就跑,跑到彆的村子要飯撿垃圾吃,瘋的太厲害連農活都做不了,漸漸也就沒人找她了。

越想林建成心裡越難受,林豔是他的長女,初為人父時候也曾憧憬過自己的女兒將來多大出息,小小的生命被自己嗬護著長大。可是隨著現實的打磨,他顧不了那麼多。林豔之後還有林桃林梅林勇,那麼多的孩子,他怎麼養活?父母兄弟妹妹張口都是錢,他就一雙手。

“你知道西嶺的陳雲錦嗎?”

陳雲錦是遠近聞名的瘋子,林豔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抬頭看向林建成,漂亮的黑眸深邃,屋內昏暗,隻有火光閃爍。林建成被看的心虛,他想要發火又不知道理直氣壯的點在那裡,他很想嚴厲的批評豔子不要想著去外地,他能養活全家。能養活和能讓全家過的好,是兩個概念,桃子和梅子越來越大,他們要上學要花錢,他怎麼養?像林豔一樣,輟學在家放牛帶孩子渾渾噩噩過一生?

他很矛盾,難以做決定,心裡並不希望林豔走上陳雲錦的路,可是他什麼都做不到。

“豔子,出去打工,彆人該怎麼戳我的脊梁骨?咱們家——”

話沒說完被林豔打斷:“你上有爹娘,下有弟妹,四個孩子,你一年能賺多少錢?夠交誰的學費我出去打工賺錢和你沒關係,戳也戳不到你的脊梁骨。嫁不出去,我不會靠你來養,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

林豔覺得陳雲錦可憐,可也單單是可憐而已,並沒多少感觸。她不會走上陳雲錦的路,這個自信林豔還是有。何況林豔並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前師父就說,女孩並不是隻有嫁人一條路可走。上一世她沒嫁人,也沒有任何遺憾。如果嫁的男人是林建成這樣,她寧願一輩子單身,平白被拖累了。

“林桃和林梅還小,我不想讓他們走上林豔的路。”林豔是文盲,林豔什麼都不懂,林豔隻知道在家乾活,林豔經常遭受林家人的打罵,林豔摔在溝裡沒了命也沒人關心,那個軟弱窩囊的女孩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死了,她走的時候一定氣憤憋屈,生為女孩她有什麼錯?她選擇不了出身。

林豔站起來往外麵走,聲音落在身後:“林建成,我挺看不起你,生而不養算什麼父%e4%ba%b2?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會不會成為陳雲錦,你在乎的隻是你自己會不會被人戳脊梁骨。”

林建成想要反駁,騰地站起來。脖子哽的發硬,可是林豔已經推門出去了,一口氣憋在心裡差點沒嘔死。

林豔研究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死心,壇子的材質應該是清朝往後,可能是骨灰壇,林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開蓋子,裡麵確實是骨灰。腐朽太厲害又是這種穢物根本不可能賣的出去,鬱悶了半天就丟了。長方形鐵塊繡的不成樣子,連一點縫隙都沒有,也不像盒子,林豔用刷子清掃一整天,勉勉強強看到個凸起的花紋。

雪越下越大,一直埋到了小%e8%85%bf。出不了門,林豔就在家看書,不認識的字太多斷斷續續的看半天不明其意。她就又拿起那個盒子研究,她把能摸到的花紋都描在紙上。燈光很暗,她就坐在門口屋簷下,越畫越覺得不對勁,花紋太熟悉,與其說是花紋不如說是字符。雖然字符隻有一半還模糊不全,可是林豔在看清楚的瞬間,手指都在發抖,心臟跳得飛快。

那是師父的東西!

林豔咽了下喉嚨,眼睛都瞪直了。簡簡單單的一個歪扭字體,她盯著看了一下午,瘋狂的尋找剩餘痕跡,可是除了那個字符,沒有任何線索。天漸漸暗了,視線都模糊了。

林桃牽著林梅的手一腳深一腳淺的回來,看到林豔就喊:“大姐,你坐外麵做什麼呢?不冷嗎?”

經提醒,林豔回過神來才覺出冷,手指凍得發紅,搓了搓把紙張拿進屋,鐵塊不再扔雪地裡了,直接撿回去放在門後麵的牆角處。

“大姐,做飯了嗎?”

林豔滿腦子都是那個字符,到底是什麼意思?師父的東西,林豔不記得自己跟著師父來過這個村子。林家嫂子說鐵塊是河裡撈上來的,師父到過這個地方還在鐵塊上留下自己的符印,為什麼?

林豔去做飯,鍋燒開,她一邊擀麵條一邊想著,閃爍的煤油燈在黑乎乎的牆壁上投下陰影,不遠處的屋子裡林勇已經哭了半個小時,歇斯底裡怎麼哄都不行。

林豔切著麵條,林桃說道:“大姐,你知道學校新來的老師嗎?就那個李老師。”

林豔嗯了一聲,李老師啊?那個看起來挺窩囊的小白臉?

“聽說前幾天撞邪了,睡覺的時候在學校宿舍裡,醒來竟然在學校後麵的墳頭,你說這事邪門不邪門?”林桃一邊燒火一邊說著:“哎,弟弟怎麼回事?一直在哭,是餓了嗎?”

林豔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轉頭看過去:“你說你們老師怎麼了?”

林桃被林豔這直勾勾的目光嚇了一跳,愣愣說道:“撞邪了,聽老一輩人說我們學校之前是墳場,埋了很多人,蓋學校的時候聽說就死人了。”

林豔丟下菜刀就往裡屋走去,麵色凝重,撞邪?墳場?林勇啼哭了半個小時這不尋常,怎麼回事?

☆、第二十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林豔進門掀開裡屋簾子帶進去一陣風,白秀娥和林建成都絞儘腦汁的想著怎麼哄林勇,林建成抱著他滿屋子的晃悠。以往這樣做他早就不哭了,如今是一點作用都不起,林勇哭了半個小時臉都憋得通紅。

白秀娥正在火頭上,看到林豔進來帶了涼風,沒好氣的嚷嚷:“你進來湊什麼熱鬨?飯做好了?沒看到你弟弟哭嗎?還那麼大力氣的掀簾子,再喝了涼風又要發燒咳嗽!一個個的不省心。”

白秀娥越說火氣越大,孩子哭得她煩躁,林豔又來礙眼:“哭哭就知道哭,索命鬼似得!”

林建成也被孩子哭得沒法,滿心的惱火,厲害道:“少說兩句能憋死了!”林建成脾氣一直不大好,說著就想把林勇往床上扔,他的動作就是扔,林豔快步上前就攔住了他的手腕直接把孩子攬到自己懷裡。白秀娥大叫:“你手涼不涼?他哭的正凶,你抱什麼?你懂什麼啊!”

林豔皺眉看了眼白秀娥,沒說話。

白秀娥和林建成不虧是一對,脾氣一個比一個壞。

孩子閉著眼哭,用了很大力氣,小手緊緊攥著,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林豔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孩子哭的歇斯底裡渾身發抖,可是聲音是漸漸小了。白秀娥一看孩子都哭不出來,心下慌了。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急匆匆往林豔處跑:“你手涼不涼?你摸孩子的臉乾什麼?”

說著就要來奪林豔手裡的孩子,厲聲道:“瞎比劃什麼?他能任你折騰,你怎麼越來越沒分寸了?”

林豔把孩子放進她懷裡,孩子又開始聲嘶力竭的哭,林豔眼睛看著白秀娥:“他可能受驚了。”

孩子受驚是很經常見的事,農村的做法就是拎著把見過血的刀在屋裡罵兩句嚇走鬼魂。林建成一聽這話剛暴漲的情緒就那麼熄滅了,白秀娥也是一愣,兩人對視一眼。孩子還在哭,明明已經沒了力氣,隻憑著本能乾嚎,聲音沙啞的讓人心疼。

“建成,你去叫張嬸過來!”

白秀娥稍楞片刻回過神來,麵色凝重和林建成急急說道:“快去。”

張嬸和林建成家並沒有%e4%ba%b2戚關係,就是一個村的,稱呼,和林建軍家住鄰居,十裡八村有名的神婆。

撞邪這事在農村比較忌諱,遇到了也不說破好聲好氣的哄走最好,哄不走那就隻能嚇唬了。

林勇一直在哭,白秀娥臉色越來越難看。林豔在屋子裡左右看看,沒發現有什麼異樣,也是,她沒陰陽眼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