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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小福妃 百裡砂 4425 字 6個月前

玥兄妹三個,才到了小酒坊的門口,老遠就見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馬脖子上掛著銅鈴,一路丁啷丁啷的,停在了唐家大宅門口,然後唐永明先跳了下來,身量頎長,蟬衫麟帶,俊俏風流。

唐永明長的比便宜爹唐永禮還好看些,這一打扮,更顯得風度翩翩。

他先回身扶下了孫婆子,又轉身回去,扶下了一個穿金戴銀的黑胖子,個子不高,從後頭看,總有二百多斤,體格十分壯碩。後頭還跟著下人丫環,往下搬著東西。

唐時玥老遠看了幾眼。

唐永明也算是個人才,他並不是不知道好歹,他就是非常乾脆的選擇了利益更大的那一種。他也算想的開,臉這東西,他自己先往腳底下踩,彆人自然也就無臉可踩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也算是衣錦還鄉,顯然在崔家日子過的不錯。果然,到晚上就聽說,孫婆子去把欠陳家的工錢還上了。

崔芙蓉是真的喜歡唐永明,對他一直溫柔賢惠,做小伏低,並沒把他當贅婿看。

這趟過來,也絲毫沒擺架子,給足了他麵子,而且為了給他撐場子,還大手筆的給了孫婆子整整一百兩銀子,送了不少禮物。

這麼一來,工錢,唐時進的束脩,全有了。

後來唐永明又聽說了宗塾每個月多出二兩銀子的事兒,他拍著唐時進的肩膀道:“無妨,此事交給我,幺叔明日就去拜訪宗兄!絕不叫你吃了虧!”

這麼一來,唐永明在家裡的地位,瞬間就上來了,彆說孫婆子喜的合不攏嘴,不住的誇讚崔芙蓉,就算唐永富,之前大發脾氣怨怪他,如今也得賠著笑臉,一家子誠惶誠恐的伺候著兩口子。

崔家的馬車直待到入暮才走,車前頭點著氣死風燈,一路丁啷丁啷的去了。

但是這一回唐永明卻失算了。

村裡人對富貴人家自然是豔羨的,但是對於入贅,卻是極度鄙夷的。本朝雖沒有贅婿滴戍的法律,但賤視贅婿的風俗卻是有增無減。

所以唐永明雖然炫了富,大家也沒說啥好聽的,走哪兒都能聽人議論:

“要叫我,一輩子沒臉出門兒,他這還抖起來了。”

“崔家娘子這體格,也不怕夜裡翻個身把人壓死。”

“爺們納了新人,也總有兩天的新鮮勁兒,就不知道長了怎麼樣。”

“失了寵,還能休了不成?”

“為何不成,贅婿還不如個妾,休了也不奇怪。”

還不是酸,真就是看不上。

…………

第二天一大早,祈旌就把唐時嶸和唐俊琛送回了宗塾裡。

唐俊琛進了門,還在跟唐時嶸叨叨:“你家裡可真涼快,三伏天兒估計都不熱,等回頭在你臥房加張涼榻,我每逢休沐就去你家睡。”

唐時嶸道:“就不知冬天冷不冷。”

“不會,”唐俊琛道:“這種石屋子都是冬暖夏涼的……”

一邊說著,身後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唐俊琛習慣的往旁邊讓了讓,一邊回頭想打個招呼,卻見後頭居然是唐時進。

唐俊琛即將出口的話,頓時就咽了回去。

唐時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就快步去了號舍。

唐俊琛低聲笑道:“一家子用著一個贅婿的銀子,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得瑟的。”

“噓,”唐時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莫惹小人,徒增是非。”

唐俊琛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兩人就收拾收拾去講堂了。

上到一半兒,卻聽說東家來了。下一刻,就見管事陪著兩個人進來,其中一人,居然是唐永明。

唐永明含笑環顧室中,拿著架勢笑道:“宗兄這學堂辦的挺好,瞧這些小郎君,個個都是人品佳俊,將來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東家笑道:“永明過獎了。”

唐家宗塾的東家,名叫唐韋善,年紀四十許,與唐永明同輩,家裡很有錢。

但再有錢,也比不過崔家,所以崔芙蓉一出麵,他怎麼也不能不給她這個麵子,心裡不管怎麼想,臉上總是笑%e5%90%9f%e5%90%9f的。

唐永明道:“今兒我冒昧前來,其實是為了家裡幾個不省心的孩子。”

他眼神看下來,“嶸兒這孩子向來任性,家中如今十分拮據,連束脩交的也難,他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多出二兩銀子……這還不說,竟還拉著進兒一起,這一著便是四兩銀子,太過胡鬨了。”

這話一出,大家便不由得議論紛紛。

唐時進當初在宗塾裡,花了不知道多少個二兩,從來沒啥事兒,如今唐時嶸才花了一次,辦了一點正事,家裡人就找上門來了。

這兄弟倆的待遇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唐時嶸在他進來時,便覺得不對,又見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便起身坦然道:“東家郎君有禮,幺叔有禮。”

他離座躬身,禮數周全妥貼。

唐韋善道:“不必多禮!”

唐時嶸便站直身,朗聲道:“好教二位得知,這二兩銀子,並非為了炫耀,乃是因為我之前日子清苦,身體虧欠太多,大病了一場。”

“家中幼弟由我思及諸人,所以才慷慨拿出二兩銀子,為的是叫我等貧寒學子,辛苦攻讀之時,不會叫饑寒病痛耽誤。”

他頓了一頓:“幼弟也知家中拮據,所以二兩銀子乃是打獵采藥所得,並未動用家中的銀子。”

“此舉出於一片善心,並非施恩,也未求報,隻求心安而已……我明白幼弟的心意,又深知其苦,所以才不忍拒絕。有道是‘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我不認為這是過錯。”

他這番話綿裡藏針,該說的都說了,又看了唐時進一眼:“至於大兄那二兩,是大兄親口答應的,不知當初為何答應? 如今又為何要出爾反爾?”

唐永明眉頭一擰。

其實他攬和這樁事兒,並不是跟唐時進有啥交情,純粹是為了自己痛快。

當贅婿難免叫人輕賤,但他此時跟著東家過來,誰知道他是誰?誰敢給他臉色看?說白了,他就是想找地方裝個逼。

他當然不知道他賤賣親侄女的行為,宗塾中已經人儘皆知,當贅婿的行為,一說開也能對上……甚至於唐時進當初做了什麼,唐時進當然沒說,他也無從知道。

他隻是覺得,唐時嶸向來安靜寡言,又極為孝順,從不多話,從不多事,好對付極了。

他過來走一趟,抖抖威風,回頭傳回村裡,也叫那些不長眼笑話他的人看看,他再丟人,照樣是貴人的座上賓!

沒想到,一來就踢上了鐵板,唐時嶸居然敢出言駁斥,還說的頭頭是道。

第077章 收買人心

唐時進已經站了起來,有些窘迫。

他充慣了大爺,如今為了二兩銀子撕破臉,心裡極為難堪。

半晌才道:“我那時酒醉……”他一眼瞥到唐韋善,忽然靈機一動,“況且,宗塾自有例飯,多出銀錢,難道是嫌棄例飯不好?”

但他忘了,唐韋善歸根到底,是一個商人。

唐韋善笑道:“某家中隻是小有薄產,當初建起這間宗塾已是辛苦,例飯上自然隻能求個溫飽,讀書辛苦,小郎君們要補身體,也是人之常情,某不會介意。”

唐時進臉上一僵。

唐永明皺起眉,冷哼一聲,眼帶威脅:“唐時嶸,你要做善事,也該多想想,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你這樣,置諸位同窗的顏麵於何地!”

“唐家郎君這話差了,”有人站起來道:“這是阿嶸和嶽小郎的善舉,我們雖然受之有愧,卻也感激不儘,這乃是雪中送炭,怎可視為嗟來之食?”

“正是,”又有人道:“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唐小郎此乃君子之心,仁義之行,我等隻有感激的,倒是郎君你忽然來此有些奇怪。”

唐永明強笑道:“我乃是一片好心……”‖思‖兔‖在‖線‖閱‖讀‖

才說了半句,就有人低聲道,“巧言令色,鮮矣仁!”

有人直截了當的道:“聽說你曾賤賣親侄女,可有此事?聽說郎君如今入贅了崔家,可有此事?”

一聽這話,唐永明臉都綠了,怒道:“你們這些人,枉讀聖賢書,卻一個個出言不遜,含沙射影的,這就是你們先生教出來的德行?”

“此言差矣!”有人搖頭晃腦道,“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正是!”又有人道,“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已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這些小郎君怎麼說也是念過幾年書的,彆的不說,起碼罵人不帶臟字兒是學會了。一個個也不指名道姓,隻暗搓搓的拽文。

唐永明終於撐不住,怒氣衝衝的出來了。

他前腳出去,後頭還有人低聲道:“贅婿,女之夫,比於子,如人疣贅,是餘剩物也。”

唐永明氣的臉色都變了。

唐韋善勸道:“這些小郎君,年少氣盛,說話有些欠考慮,永明不要跟他們計較才是。”

嘴上安慰著,他其實也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唐永明怎會看不出來?

他也是有些狡猾的,隻裝作不知道,氣忿忿道:“這些小郎君,真真是不識好歹!宗兄你修建宗塾,延請先生,費了諾大銀錢工夫,他們習以為常,如今唐時嶸隻出了二兩銀子,卻叫他們感激不儘,個個這般維護於他,某著實想不通。”

唐韋善一愣,臉色微沉。

他建宗塾當然不是因為心向教育,隻相當於某種投資,隻想著這些人哪怕有一個出息的,也必得記著這間宗塾的啟蒙之恩,照拂一二。

他自然不甘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唐永明這話,的確是叫他聽進去了。

唐永明看在眼裡,暗暗得意,這才告辭走了。

唐韋善轉頭就叫了管事來,問他:“這個唐時嶸,究竟怎麼回事?”

管事不敢隱瞞,趕緊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唐韋善聽的直皺眉頭。在他看來,這兄弟倆沒一個好東西!

唐時進行徑卑劣倒是無所謂,最關鍵的是蠢!做事不掃清首尾,這麼容易就叫人抓著了,難堪大用!

但相比之唐時進,唐時嶸更是叫人難以容忍!

竟敢借此收買人心,把他這個東家當什麼了?這些學子也是眼皮子淺,竟叫這麼一點蠅頭小利就收買了去!忘了他的恩德!

這會兒他自然不去想,當初修建宗塾,官府也是出了銀子的,而且宗塾的束脩,比縣城裡的學館都貴,學館一年也才八兩銀子呢!

唐韋善冷冷的道:“你回頭且去敲打一二!不管是這個唐時嶸,還是這些不識好歹的玩意兒,都給我好生敲打!讓他們莫要忘了,是誰給了他們一粥一飯,誰給了他們讀書之所!”

管事誠惶誠恐的應了。

轉頭他就把唐時嶸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唐時嶸垂頭聽著,一直等他罵完了,才道:“是小子考慮不周了,那我便把下月的二兩銀子,提交交予管事,到時再由管事您出麵安排可好?”

管事頓時覺得這孩子也算是知趣,火氣消了大半,便收了銀子,讓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