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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 八月薇妮 4322 字 3個月前

鳳玄而言,毫無疑問,他的轉變有個人“功不可沒”,那便是李寶嫃。

起初不僅僅是顧東籬無法置信,就算是劉聖也同樣無法置信。

他是最懂他這個弟弟的,對他而言就好像是一柄最鋒利而可靠的劍,從來不會出現意外。而對劍而言,什麼兒女情長,則更是無法想象的事。

先前的鳳玄也的確如此,就算當初要撮合他跟所謂“京城第一美人”之間姻緣,在麵對那女人的時候,鳳玄連抬眼多看一眼都懶得。

可是如今他不同了,竟肯為了個女人隱姓埋名,竟也肯為了這個女人一路上京,在應當相見相認的時候不肯鬆口,口口聲聲地喚著“娘子”。

臉是一樣的毫無疑問,但是他的雙眸之中多了一絲什麼東西……劉聖知道那喚作什麼,令他擔憂,驚疑不定。

先前對於鳳玄來說,該當保衛效忠的是他劉聖的天下。

但是現在對於鳳玄來說,他決意死死維護不肯放鬆的,是那個女人,或者說,是那個女人帶給他的一切“不合時宜”。

天子知道,該怎麼行事才會摧毀鳳玄現在所無法鬆手不容彆人侵犯的那些東西。

——他看重什麼,自然就要從毀了這“什麼”上開始。

劉聖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而又深沉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如他所料,這民女的確是被他%e4%ba%b2愛的弟弟給輕易地騙了。不過的確,誰能想世上居然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地人呢,更何況不是血%e4%ba%b2關係。

且以鳳玄的能耐,想用心騙一個人的話,必然手到擒來,何況這女子看來很是單純天真極好騙似的。

劉聖的嘴角微微地挑著,帶著冷峭的笑意,任憑她怎麼天真,他如今便要毀了這份天真,隻要她認了她真正的夫君連世玨,他%e4%ba%b2愛的弟弟還有何立足之地。

——劉鳳玄不惜拋下世人所豔羨垂涎的一切,隻為守著那個微不足道的身份……

而那個身份灰飛煙滅之後,他貪戀的一切也化為烏有。

他自有法子逼他認錯,逼他乖乖地依舊回來,在他麵前,俯首稱臣。

顧東籬看一眼寶嫃,又看一眼旁邊的天子,天子的臉色幾分陰鬱,讓人想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顧東籬卻隻覺得心驚肉跳,他的目光往旁邊閃過去,望見鳳玄。

站在原地的鳳玄,就仿佛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雙眸望著寶嫃,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仿佛魂魄已經隨了她去。

暗底下波瀾無聲,令人窒息難受的寂靜中,寶嫃緩步走向“神武王”。

“他”一直坐在輪椅上,手按在把手上,本來是側對著她,隨著她一步一步靠近,便轉過頭來相看。

他看一眼寶嫃,目光極快地閃開,如此反複幾次,終於不悅似地又看過來。

——依舊是那麼好看的臉,倘若不是知道旁邊還有一個鳳玄,寶嫃定然會以為他就是自己的夫君了,一個不會溫柔看她的夫君,一個不會衝她露出那樣笑容的夫君。

寶嫃直直地走過去,走得並不穩當,每一步都好像用了極大的力氣。

“神武王”擰著雙眉,眼睛裡毫無表情,略帶一點冷地望著寶嫃,一直到她走到自己身邊來。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寶嫃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中的淚無聲地跌落下來,又極快地湧上來。

大殿內鴉雀無聲,每個人卻都好像在等待一個聲音。

寶嫃看了“神武王”一會兒,忽然間伸手,顫唞的手,緩緩地撫上他的臉。

“神武王”身子一顫,臉上露出驚疑交加的表情來,臉隨著往旁邊一閃,卻到底又閃避不過,寶嫃的手掌撫上他的臉頰,她定定地看著他。

她的手幾分軟,有的地方有些粗糙,隻是不怎麼溫暖,涼涼地。

“神武王”眉頭一皺,幾分隱忍,雙?%e5%94%87緊閉不肯做聲。

寶嫃手摸著他的臉,近距離仔仔細細地將他看了一番,眼中的淚打在他的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滑到腮邊,看來就好像是他落淚了一般。

鳳玄眼睜睜地望著這一幕,心涼如水,整個人站在大殿內,卻覺得身體幾乎不複存在。

寶嫃怔怔地將“神武王”看了好大一會兒,手在他的臉上緩緩地滑下。

然後她後退一步,似乎是想轉身,卻忽然之間伸出雙手來,用力地抱住頭。

寶嫃抱著頭,身子慢慢蹲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啞淒厲的叫聲,幾分隱忍,幾分忍耐不住,聽來充滿了絕望之意。

在場眾人聽了,麵色各異。

唯有鳳玄邁步上前,焦急而痛苦地叫道:“娘子!”

他掙%e8%84%b1了兩邊侍衛的束縛,極快地衝向寶嫃,將到她的身邊,卻又被侍衛攔下。

寶嫃聽了他的聲音,動作便停了下來,隻是渾身仍舊在不停地發抖,她慢慢抬頭望他,淚眼裡,似是驚悸,似是絕望,似是無限悲傷。

鳳玄被人攔著,雙眼緊緊地盯著寶嫃,對上她的淚眼那刻,心緊緊地一顫,終於不顧一切地大聲叫道:“夠了!不用再逼她了,不用再逼她了!我認就是了,我……”

劉聖聽了,微微動容,然而鳳玄最後的一聲還未叫出聲來,就聽到寶嫃小聲道:“夫君……”

鳳玄身子一震,見寶嫃極慢地、搖晃著從地上站起來,她望著自己,嘴%e5%94%87動了動,聲音雖小,卻足夠他聽得極清楚:“夫君,我們回家吧。”

她說完之後,便試著往前一步向他走來,然而腳步一動,整個人就直直地向前栽了過來,她心力交瘁,渾身的力氣都在一起一步之間耗儘。

鳳玄瞪大眼睛,雙臂一振,將侍衛甩開,及時地將寶嫃抱住:“娘子,娘子!”驚喜未已,就變作震驚擔憂。

寶嫃被鳳玄抱著,眼皮微微地一動,似乎想看他,卻又無力睜開:“夫君……回家吧。”她喃喃地,聲音微弱不清,“我不喜歡這裡……”

鳳玄抱緊了她:“娘子,娘子……”淚也落下來,打在寶嫃臉上。

座上劉聖見狀,幾乎忍不住霍然起身,誰想到竟功敗垂成!又驚又怒之下,卻見鳳玄抱著寶嫃起身,往外就走。

劉聖怒不可遏:“站住,你去哪裡!”

鳳玄淡淡道:“你沒聽到嗎,我娘子說要回家。”

劉聖冷笑:“回家?哪裡才是你的家,這裡就是你的家!哼,區區一個農婦敢在朕麵前狡辯,恐怕她是太愚蠢了些不知道何為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鳳玄望著寶嫃蒼白的臉色,輕聲問,“你是一定不肯放過我了?”

劉聖看著他的背影,擰眉:“你真是越來越無狀了。”

鳳玄道:“我也是一介村夫,愚蠢的什麼也不懂,所以……若有人不讓我過安穩日子,我就也不會讓他過安穩日子。”

劉聖倒吸一口冷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鳳玄瞧著寶嫃一動不動,仿佛昏迷過去,便將她往懷中摟了摟,才轉身看劉聖:“事到如今,不用瞞了。”

說到此,他又看一眼“神武王”,卻見“神武王”隻是衝他滿不在乎地一笑:“王爺,你不必管我啦。”

這話一出,劉聖同顧東籬雙雙一驚,雖然早就料到真相如此,然而他們這麼猝不及防地竟認了,倒是讓人意外之極。

鳳玄望著他:“抱歉。”^思^兔^在^線^閱^讀^

“神武王”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鳳玄才看向劉聖,他的眼神清明之極,緩緩說道:“我已經厭倦了這裡的一切,自從我決意要走的時候,就當自己是個死人而已,如果不是她……”他低頭看一眼寶嫃,“現在你恐怕連我的屍骨都找不到!什麼皇家血%e4%ba%b2,什麼神武王爺,對一個死人來說都是虛話,我已經遠離朝堂什麼也不求的,為什麼你就不能讓我心滿意足地安穩活一次?”

劉聖凝視著他的雙眼,冷笑著說:“你這是坦承你自己的身份了?不管怎樣,你都是劉姓子孫,是皇%e4%ba%b2貴胄,不管是生是死都改變不了,你生為王爺,又怎麼能跟個賤民互換身份,你作出如此荒唐之事來,不思悔過還敢同朕辯解!”

“既然互相說不通,也無妨,”鳳玄同樣直視劉聖雙眼,毫無懼色,“皇兄,如今事實就在眼前,你說你想如何吧!”

劉聖喝道:“把人放下,跪地請罪求饒!然後朕再酌情發落你!”

鳳玄一笑:“是嗎?那大概我會自保無事……那麼我娘子呢?”

劉聖道:“一個村女而已……”

顧東籬聽到這個,心頭一沉。

鳳玄見劉聖未曾說完,便道:“在你眼裡她是個村女,在我眼裡,她卻是我的天,皇兄,你想把她怎麼樣?以你的脾氣,大概是要把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罷?”

“神武王”聽到這裡,麵上也忍不住露出詫異神情。

劉聖眸色暗沉:“鳳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是你的天,我算什麼?這般罔顧法紀倫常的胡話你也說得出來,你當真是失心瘋了不成?”

“既然如此,皇兄你大概是執意不肯放我離開了。”

“你是在做夢!”

鳳玄笑道:“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不會答應我跟她好的,你也不會眼看我過好日子,好吧,皇兄,是你逼我的。”

劉聖心中掠過一絲陰影:“你想如何?”

鳳玄道:“皇兄,你以前對我頗為忌憚,你忌憚我什麼?”

劉聖雙眸瞪大,身子竟然一晃:“難道你想……你、你居然要為了一個女人……”

“皇兄,我素來是最聽你話的,也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想要刀鋒反轉,”鳳玄像是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又道:“所以皇兄,你彆再逼我,就什麼事也沒有,你若真懂我,就該知道我沒什麼野心大誌,如今更是,隻想跟她過安穩日子而已,皇兄你若成全我,皇兄你便也仍舊江山穩固。”

“你竟然,威脅朕……”劉聖幾乎不知要說什麼,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涵養也儘數散破,恨不得衝過去摑他幾掌。

鳳玄又道:“並非威脅,皇兄,我知道你虎牢的精銳了得,他們大概也知道,我的軍師跟我接洽過,我上京之前,已經同他交代好了,若是此番我出不去,那麼……”

劉聖大驚複大怒,顧東籬聽到這裡,便忍不住:“瑞望!你瘋了嗎!且不說你同陛下是君臣,你同他更是兄弟,為何竟鬨得如此,你本無此意,何必因為區區一件小事弄得如同……”他忌憚那兩個字,始終不肯說出。

“如同謀反是嗎?”鳳玄卻毫無忌諱,平靜說道,“我們是兄弟,本不該互相猜疑的,但是皇兄你心裡怎麼想的你自己知道……我對你從無二意,你卻始終無法釋懷,既然你忌憚憂慮了那麼久,那麼不妨我將事情做成真的來成全你那一片惴惴不安的猜忌吧!”

劉聖惱羞成怒:“大膽!來人!”手一揮,侍衛們從屋外一擁而入。

鳳玄掃一眼進門的侍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