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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 八月薇妮 4299 字 3個月前

,略往後看寶嫃,卻見寶嫃呆呆站在原地,隻是緊緊抱著那畫軸,又是疑惑又是失望地看著頂上那人,看了會兒後,竟又轉頭看向顧東籬,說道:“大人,你不會又在騙我吧。”

顧東籬心頭一跳,皺眉衝她使了個眼色,寶嫃卻全然不理會,隻是很不高興惱怒地望著他。

饒是顧東籬老練深沉,這會兒卻也不知如何是好,等閒之人見了皇帝,怕不立刻跪倒在地縮成一團……誰知道寶嫃竟然把上頭這位視若無物,真不知就這麼帶她來,究竟是凶是吉,最終又會如何。

你道是顧東籬帶寶嫃來到何處,見得卻又是何人?

原來,寶嫃如今身處的地方,正是大舜的權力中心,風雲際會的地方――大舜皇宮,而麵前這位身著赭黃袍端然而坐的,當然就是手眼通天的大舜天子,皇帝劉聖,――也就是鳳玄的%e4%ba%b2兄長。

行文至此,怕有看官會問:就算是在戲文裡都好,若是鄉野村夫民婦進宮麵聖,必然會嚇得跪倒在地山呼萬歲頭也不敢抬,怎麼寶嫃居然如無事人一般?這其中自有個緣故。

寶嫃自小到大,從來沒有出過樂陽縣不說,更不曾見過幾個“官兒”,其實在見到趙瑜之前,寶嫃所見到的最大的官兒,便是村裡的保長村長了。

對寶嫃來說,所知道的最大的官兒,恐怕就是“縣官”大老爺了。

又所謂“山高皇帝遠”,對寶嫃而言,什麼皇帝,王爺,丞相,尚書……都是些個模糊不清晦澀難懂的詞,比如苗碧對她說“我們尚書”,她全不懂是什麼意思,苗碧說“我們大人”,她才知道顧東籬是個官兒而已,至於究竟是多大的官兒,是不是比縣官還大,那就不可知了。

在寶嫃心目中,知道菩薩佛祖,土地門神,知道春耕秋收,趕海養%e9%b8%a1,但至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則真是無法可想。

何況寶嫃也並不知道自己如今在皇宮,見皇帝,偏偏顧東籬在帶她來之前,又半點兒風也沒透,更不曾教導過她禮節。

此刻在上頭,劉聖身邊的太監見狀,撲啦啦地跑下來,衝著寶嫃一擺手,喝道:“大膽,還不趕緊跪下!”

寶嫃瞪大眼睛看他:“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要跪下?”

太監倒吸一口冷氣:“你……”

顧東籬低低咳嗽了聲:“寶嫃娘子……聽這位公公的。”

寶嫃心裡正對他老大不樂意,皺眉看他:“我為什麼要聽他的,你說帶我見我夫君的,我夫君呢?你怎麼總是騙我?”

她連番被哄著見鳳玄,連番又見不到,心中失望可想而知,失望之餘又帶著惱怒,說著,便又轉頭看那上麵之人,以及身畔這太監,問道:“他又是誰?這些人都是誰?我誰也不認得,我不要在這裡!”

那太監目瞪口呆,顧東籬不知說什麼好,隻好往上道:“請聖上見諒……時間倉促,臣未曾教導她麵聖禮儀。”

大殿內一時寂靜,寶嫃疑惑地看顧東籬,不知他究竟在瞎說什麼,這側顧東籬則提著心,終於聽劉聖出聲道:“無妨。”

顧東籬鬆了口氣,靠近寶嫃,低聲道:“快跪下,就能見到你夫君了。”

寶嫃大為震驚,心想這人居然如此厚臉皮,又拿鳳玄出來說事,寶嫃把頭一扭:“我不!誰知道你又想乾什麼?”

顧東籬沒有法子:“這次是真的。你聽話……”他的語氣裡帶了一絲相求,“其實我已經見過你夫君了,他是不是穿著一件藍色的布衣?”

寶嫃叫道:“是啊……你怎麼知……”

顧東籬凝視著她:“那你相信我了嗎?”

寶嫃心裡升起一絲希望,看了顧東籬一會兒,又看看那在上頭的莫測高深的人,終於低低道說:“好吧……”抱著那畫軸,猶豫著就跪在了地上。

太監高深莫測地望了眼寶嫃:“說啊……”

寶嫃莫名看他:“又說什麼?”

太監嘖了一聲,正要再說,聖帝開口道:“罷了,不必,你們都退下吧。”兩邊伺候的宮人聞言,才都退了。

寶嫃跪在地上,隻覺得莫名其妙,抬頭往上看了會兒,隻覺得那上頭的人越看越是麵熟,一開始她還以為是看錯了,仔細瞧了會兒,卻覺得他真的很像是鳳玄。

聖帝見寶嫃如此打量,便道:“你……知道朕是誰嗎?”

寶嫃正在心頭思量,聞言怔道:“朕是誰?”

顧東籬心頭發緊,頂上聖帝也不由地一怔,而後笑道:“哦,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寶嫃心裡著急擔心鳳玄在哪,不想跟其他人嗦,尤其又是跪在這裡,但看這人長得有幾分像是鳳玄,便隻忍著,聽他這麼問,寶嫃心裡想:“這個人真奇怪,頭一次見麵,就問我知不知道他是誰,我哪裡認得他呢?”

寶嫃心裡想著,又看看旁邊的顧東籬,卻見這位顧大人如今站在旁邊,垂著手半低著頭,有一份恭順之態,寶嫃就試探著說:“你是……很大的官兒嗎?”

聖帝聽了這個,忍不住笑了聲:“大官兒,是啊,朕是大官。”

寶嫃心裡卻悶悶地,有心問問他是不是認得鳳玄,但這裡的氣氛有些古怪,令人覺得好生壓抑,寶嫃便隻努了努嘴,用力抱著畫軸而已。

聖帝看她跪在地上,兀自抱著那個卷軸,便問道:“你懷裡的是什麼?”

寶嫃道:“是我夫君的畫像。”

聖帝道:“朕……我可以看一下嗎?”

寶嫃聽他語言溫和,便說:“也行,但是你不能給我拿走。”

聖帝道:“這是自然。”

寶嫃見他坐著不動,剛要上前,聖帝卻已經站了起來,邁步下來,寶嫃見他走近了,就仍舊看他,卻見他身形高大,長得還真有幾分類似鳳玄。

聖帝到了寶嫃身邊,寶嫃就把畫軸展開給他看,聖帝負著手端詳這畫,沉%e5%90%9f道:“這……是顧愛卿的手筆?”

顧東籬在旁邊道:“是臣拙作。”

寶嫃似懂非懂,默默中心想:“為什麼他長得有點像我夫君。”

聖帝細細看了番,卻見有的地方,痕跡斑斑,墨跡有些暈染,他伸手在上頭輕輕一摸,察覺乃是水打濕了紙張留下的痕跡,他心裡一琢磨,就看寶嫃。

寶嫃有些不安,卻掃了顧東籬一眼:“我不是有心的……”她看畫的時候想念鳳玄,有時候便會情不自禁落淚,這段日子這畫她不知展開多少次流過多少淚。

聖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很記掛你那夫君?”

寶嫃眼圈發紅,就點頭,聖帝目光一垂,緩緩轉身。

寶嫃見他不看了,趕緊把畫軸又卷起來,重新抱住。

聖帝看過了畫,沉默了片刻,又開口說道:“……你夫君,就是樂陽縣連家村的連世玨?”

寶嫃道:“是啊。我夫君是捕頭。”

聖帝道:“嗯,聽聞他協助新任縣令,政績頗佳,因此朕想要嘉獎他,才傳他入京的,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寶嫃聽了這話,就隻盯著他看,卻不回答,乃是個將信將疑的神情。

聖帝看著他的模樣,道:“怎麼,難道你不信?”

寶嫃低聲道:“哼……”

聖帝微微俯身看她,挑眉道:“真的不信?為何?”

寶嫃小聲地說:“你們這裡的人,都愛騙人。”

聖帝雙眉一揚:“都愛騙人?怎麼……難道你被人騙了,是……顧愛卿騙你了嗎?”他轉頭看向顧東籬:“藏洲你騙人家什麼了啊?”

顧東籬大汗,在旁邊略微躬身:“陛下明鑒,微臣不敢。”

寶嫃轉頭看他:“你騙我說能見我夫君了,可是好些天都過去了,我也沒見到我夫君。”

顧東籬麵上略見窘然之色,卻也不敢在聖駕跟前爭辯,就隻默然。

聖帝微微一笑,道:“這個不怪藏洲,得怪你夫君來的太遲了。”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寶嫃不說話,聖帝道:“你不信他可以,你要信朕……嗯,信我,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你夫君了。”

寶嫃仍舊是一副不信之態。

聖帝頭一次見到寶嫃這樣的人,麵對他竟一派尋常,毫無畏懼之意,也無恭敬的神情,反而是一臉的隱忍無奈,仿佛麵聖是件極煩人的事。

聖帝看了寶嫃一會兒,他心裡合計,麵上絲毫不露分毫,片刻後,便對顧東籬道:“藏洲,你帶她先回去吧,明天就讓她見她的‘夫君’。”

顧東籬垂頭領旨,見寶嫃不動,正想指點,聖帝道:“她什麼也不懂,不必介意,帶她出去吧。”

這兩句話寶嫃卻極明白,聽到這裡,就自己站起來,望著聖帝:“好吧,那我走了,你說讓我見我夫君,如果我真的見到他,我會跟夫君一塊兒謝謝你的……”說到這裡,為表恭敬又叫了聲:“大人。”

顧東籬看她直言直語,這番舉止言談在彆人眼裡未免驚世駭俗,可她卻一派天然毫無造作地。

顧東籬心頭震驚,偏無法表露,隻怕聖帝不悅,誰知聖帝笑道:“行了,朕知道了。”

顧東籬見聖帝沒有不悅,才也鬆了口氣,便才同寶嫃出來。

日頭高照,顧東籬帶著寶嫃慢慢地往宮外走,一邊走一邊想著方才的種種,又笑又惱又驚,喜憂參半。

他在前,寶嫃就抱著卷軸在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隻覺得這地方實在很大,一眼望過去,房子連著房子,重樓相疊,亭台相連,不知究竟多大,更不知住了多少人。

顧東籬走了會兒,聽不到動靜,就停下步子回頭看,卻見寶嫃正在張望那九重宮闕,顧東籬便問:“怎麼了?喜歡這裡嗎?”

寶嫃直接便道:“不喜歡。”

顧東籬覺得這個答案倒是不令人意外,便道:“為什麼不喜歡呢?”

寶嫃把眼睛看向彆處,卻不回答他。

顧東籬見狀,就又問道:“方才聖上說你明天就能見你夫君了,你為何不高興?聖上說話乃是金口玉言,絕不會騙你。”

“那個人叫聖上?”寶嫃疑惑地,“我瞧他也是一張嘴而已,哪裡金哪裡玉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許也是騙我的。”

顧東籬啼笑皆非,想解釋,又隻問:“你……唉,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從沒有人敢這麼質疑過一國之君。

寶嫃嘀咕了一聲:“哼,他看起來……”

她的聲音很低,顧東籬聽不真切,便問:“什麼?”

寶嫃眨了眨眼,歎了口氣:“他看起來像是很能騙人的樣子。”

顧東籬聞言,忍不住變了麵色,過了片刻,卻又有些忍俊不禁。

顧東籬不知寶嫃還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難得地心情不算太糟,如此又走了幾步,才慢慢地又問:“那你覺得,這世上誰不會騙你?”

寶嫃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我夫君。”

顧東籬心頭一動:“那倘若他騙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