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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 八月薇妮 4309 字 3個月前

鳳玄,是怎麼個“到”法兒?他當真是來揭那招賢告示的嗎?

自然不是。

雖然隱姓埋名,歸隱這偏僻鄉村裡,屈尊降貴,做儘了讓世人為之瞠目結%e8%88%8c的許多事,可是對於神武王來說,骨子裡到底是皇族血脈,自有一番氣概,又怎會低頭俯首,來區區一個縣衙做份朝廷公差?

他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又哪裡肯再為人驅馳。

何況這世上曾經隻有一人能驅馳他,那便是當今的天子。

當然,現在,也隻有一個人能“驅馳”他,那便是他心愛的小娘子寶嫃。

此話暫且不提。

且說劉鳳玄是怎麼來到縣城的,原來,先頭連家二老說要把新打下來的麥子給賣了,為什麼這麼急呢,一來是家中要吃用需要錢銀,二來,新麥子打下來,最好便早早地賣掉,不然的話,儲存起來不方便,很容易招蟲兒,那種蟲子專啃麥子,能把整粒麥子給啃的變成一個空殼,另一方麵則是又怕越來越久,水分流失,麥子自然也越來越輕,再賣的話自然比開始賣掉要虧許多。

因此從前一天,連婆子就找好了趕車的。原來村裡頭有要上縣城賣麥子的,大家湊起來,租借了一輛馬車,一車總能載個十幾袋,一起上縣城。

話說下午時候,接受趙瑜重托的村長果真來了,可連婆子出外串門不在,連老頭出去閒坐也不在,寶嫃同劉鳳玄便去稻田裡頭除草也不在,院子裡隻有兩隻%e9%b8%a1在咕咕叫。

村長撲了個空,想到是縣太爺交代的,不敢怠慢,便急忙四處找人。

正好兒這時侯陰天,刮了陣風,吹來了一塊黑色雨雲,眼看要下雨,外頭亂逛的連婆子才急急回來,正撞了個正著。

連婆子聽村長說的鄭重,又是事關縣老爺,那簡直等同是天一樣的大事了,趕緊%e4%ba%b2自跑到下坡地,要兒子回家。

她的意思是讓寶嫃繼續除草,隻叫劉鳳玄回去,誰知男人聽了,並不回去,隻說除完草再說。

連婆子急得要翻白眼兒,對她來說得罪了村長就等於得罪了縣太爺,得罪了縣太爺那就是沒活路,沒奈何中急中生智,便衝寶嫃使眼色。

究竟還是寶嫃說話好使,拉著男人的袖子輕聲說了兩句,竟比連婆子在這裡嚎喪了半天要頂用。

男人立刻拉著她出了水田,收拾收拾往家走。

連婆子鬆了口氣之餘,又有種想上吊的感覺,對寶嫃卻更是恨上了幾分,隻是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們往家走的路上,耳畔聽到幾聲雷聲響,雨點兒刷地就落了下來,剛回到家門口,急雨嘩啦啦落得更狠,刹那間水流遍地。

村長正在門口兒等,竟是不敢離開左右,見劉鳳玄回來,仿佛見了救星,急忙迎上去,進了屋內,“世玨長世玨短”,把趙瑜交代的事兒說了,說的也是鄭重其事。

滿以為男人一定會為之動容,誰知道眼前的人兒反而皺了皺眉,繼而淡淡道:“家裡忙,去不了。”

村長登時想跟連婆子一塊兒想上吊,但這回任憑他們說破了嘴,男人也不為之所動,連婆子就連衝寶嫃使眼色,可是寶嫃說也不好使了,男人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總是不肯答應。

村長很是挫敗又無可奈何,最後恁般好涵養的人也帶了怒色,冒雨離開連家。

連婆子惶恐不安,唯恐得罪了官兒會大禍臨頭,連老頭避過雨後回來一聽說,當下翹著胡子在院子裡跳腳了數十下,身子抖的像隨時會倒地不起。

夏日的雨,來得急去得也快,頃刻間雨雲飄開去彆地兒發威,隻剩下屋簷下淅淅瀝瀝地滴水聲,再過了會兒,陰雲也逐漸散去,又見漫天繁星。

這日晚上,連家二老不死心,但勸說了一番未果,看看天也晴了,就隻好把次日賣麥子的事項叮囑了一番,便怏怏地去歇下了。

寶嫃便想去織會兒布,但一想到男人第二天要出門,又有些不舍得,心不在焉地織了會兒,便回來房內,見男人枕著手臂躺在炕上,對著盞油燈出神。

寶嫃見他額頭上的頭發還是濕著的,知道他又衝洗過身子,便抿著嘴兒樂。

劉鳳玄見她進來,便轉頭看她,臉上帶著好看的笑,抽手出來拍了拍旁邊的炕。

寶嫃便過來坐了,不知說什麼好,就道:“夫君這麼愛乾淨,幸好這時候是夏天裡,天熱,用冷的井水倒也還行,可是到了冬天就不成了……”

劉鳳玄聽她說起這個,神色有些異樣。

寶嫃道:“不過夫君愛乾淨是好事,我會好好燒水的。”

劉鳳玄聞言,便忍不住又笑,將她的纖腰一摟抱了過來,寶嫃倒在他的%e8%83%b8口,感覺他的心怦怦跳動,一時也有些口乾,就伸手摸摸。

劉鳳玄抬手,把她的手握住,不許她亂動,才道:“娘子,其實我整天洗身子,不是愛乾淨。”

寶嫃驚奇地抬頭看他:“嗯?那是為什麼?”

劉鳳玄望著她閃閃的眼睛,慢慢道:“是因為……”眉頭一皺,不由自主歎了口氣。

“夫君?”寶嫃察覺他有些不對,便緊張。

劉鳳玄長長籲了口氣,一笑道:“因為……大概你說的對,我是覺得自己不乾淨……總覺得身上有股味道,所以很不自在,想洗了去。”

寶嫃怔了怔,感覺他有些言不由衷,聽了後一句,就道:“有什麼味道?”說著就湊在男人%e8%83%b8`前,使勁嗅了嗅,“沒有啊,我從來沒有聞到,夫君這麼乾淨怎麼會有什麼味道,瞎說。”

劉鳳玄苦笑:“娘子……”

他想說,可是又說不出口,怕嚇著她,也怕她不懂,他曾殺過不計其數的人,最慘烈的戰事裡頭,渾身浴血,那種血腥氣幾乎滲透到骨子裡似的。

在沒有遇到她之前,他時時被噩夢纏繞,並非是鬼怪之類的噩夢,而是實打實地征戰,就好像被名為“戰”的罪名詛咒了,日日夜夜都無法放鬆。

一直到有了她。

他看著寶嫃的眼睛,把心中的話埋了回去,小心地把她的頭重新摁回自己懷中:“娘子說是瞎說的,那就是瞎說,娘子喜歡就好。”有她喜歡,那就好。

兩人低聲細語,劉鳳玄摸著寶嫃柔軟的身子,望著那桌上的油燈,正想著是不是要做點什麼,正有點兒呼吸沉重之時,卻聽到外間一陣狗叫聲。

本不以為意,隻有劉鳳玄心裡有些猜疑:狗叫的有些急,難道是那些山匪又這麼快去而複返?不過好像不太可能,他們的同夥都在縣內。

正在想著,自家的門卻被劇烈地拍響了。

寶嫃一骨碌起身,臉色驚疑不定:“夫君,誰來砸門?”

劉鳳玄將她按坐在炕頭上,很是利落地下了地:“你在這兒彆動,也彆出去,我去看看。”他倒是想看看,是哪個不知死的還敢來挑釁。

寶嫃拉住男人:“夫君,留神些……”她心慌慌地,“是不是跟白天村長說的事兒有關?”

“沒相乾的。”劉鳳玄安撫了她一句,“記得乖乖等著。”

寶嫃點點頭,看他出了門。

劉鳳玄到了院內,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門外,在激烈的敲門聲裡,有個聲音帶著哭腔,叫道:“姐姐,姐夫!是我……”

劉鳳玄腳下一頓,而後想到這是誰的聲音,當下三兩步到了門口,把門閂抽出來將門打開。

門口處,站著個矮小的身影,見了男人,便叫道:“姐夫……”竟是是寶嫃的妹妹寶嫃如。

劉鳳玄一驚,趕緊把寶嫃如叫進來,看看門外沒有彆人,就把門關上,回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寶嫃如卻問道:“姐夫,姐姐呢?”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劉鳳玄還沒回答,就聽到身後寶嫃驚道:“阿如?”

他回身一看,卻見寶嫃打開門出來,原來她在裡麵仔細聽著外麵聲響,依稀聽到是寶嫃如的聲音,便忍不住探頭看看,沒想到真看到了自己妹子。

寶嫃如一看寶嫃,立刻便撲過來,將寶嫃抱住:“姐!”泣不成聲。

寶嫃嚇了一跳:“怎麼了?阿如,到底怎麼了?你彆嚇唬我。”

寶嫃如哭著:“姐,這可咋辦啊,家裡頭的房子塌了……”

這時侯連家二老也聽了動靜,便聽連婆子道:“誰啊?”聲音很是不高興。

劉鳳玄見已經驚動了他們,便叫寶嫃如同寶嫃先進去。

寶嫃把寶嫃如領了進屋,借著燈光一看,見她半邊身子都是泥水,想這丫頭摸黑走這麼久的路,還不知擔了多少驚怕,水濕了的泥地不好走,定然是跌跤了。

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趕緊把門先關了,給寶嫃如換了身衣裳,才問道:“阿如,好好說,到底怎麼了?”

李家那屋子,原本就是不好,上回去劉鳳玄也見過,都是搖搖欲墜了,經過上一回的大風雨,早已經承受不住,這回一塊兒雨雲經過,被急雨一澆,自然就塌了。

寶嫃如抽泣著:“爹娘不想讓你知道,可是、可是都沒有地方住了……姐,我隻好偷偷來找你了……”說著,淚又落個不停。

這功夫,就聽外頭連婆子叫道:“什麼?來這裡乾什麼,總不能讓他們也住這裡?這些喪……”還沒罵完,忽然嘎然而止。

原來劉鳳玄在外頭攔著他們,可是寶嫃如是孩子,不知道收斂聲音,她們姐妹說話,卻給連婆子聽了去。

連婆子一聽,立刻如熱鍋上的螞蟻,自發地想到李家三人來自己家裡吃喝的情形,一時憂心如焚頭大無比。

上回因把賣布得來的錢給了李家一半,還大鬨了一場,才剛剛平息,忽然又鬨出這一樁事,還正是要賣新麥的當口,連婆子頓時又想到那麥子錢,於是更上火了,她正想跳腳罵,罵了一半,望見劉鳳玄的眼神,就住了嘴。

可她仍是擔心的,就放低了聲音:“世玨,這回咱們可說好了,那麥子錢可不比織布錢,布是寶嫃一個人織的,給他們家點兒就給吧,這麥子錢可是咱們家的命根兒……”

劉鳳玄看她同連老頭氣急敗壞,淡淡地隻道:“我說過,麥子錢不會少一文,倘若你們不放心,明日自己去賣就是了。”

連婆子一聽,倒是驚了驚:“兒啊,真的不會給他們?”

連老頭忙道:“世玨都說了,就一定不會給,你還能不信?”生怕兒子改口。

連世玨看一眼兩人,轉身自回了屋,兩個老的心懷鬼胎,半晌,連婆子揮手讓連老頭進屋,自己就躡手躡腳走來偷聽。

寶嫃被寶嫃如說的也是一陣落淚。劉鳳玄站在門口,聽寶嫃如放低了聲音,道:“姐你也彆急,今晚上爹娘在鄰居家裡暫時睡著,我……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兒,不是想給你惹麻煩……”她聽了方才連婆子那一吼,才想起爹娘不讓自己來打擾寶嫃的用意。

寶嫃抱著她:“不是、不是……”心裡好生悲酸。

寶嫃如將她推開:“姐,我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