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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留下了暗手,如今自然都用上了。

孔先生將屬於向紅魚的那一份生物材料取出來,然後又鄭重地自懷裡取出了那個被常名磕了一下的陶偶。

這東西他本來打算製成自己的替身人偶,用在關鍵時刻,但眼下,多年的謀劃眼看就要出問題,這一關若是過不去,自然也沒有以後了。

這就是那個關鍵時刻,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開始動手處理材料。

孔先生用煞氣將向紅魚的毛發、血液與其他配料一起調和成了一種十分濃重的汁液。那汁液泛著不詳的血光,既凶且邪,就算沒有任何玄學知識儲備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孔先生卻非常滿意,他欣賞了許久,才取出一把小刀,割開自己的手腕。

血液滴入汁液之中,竟不需要動手調勻,就自動與之融彙了。那血光也越發妖異,看起來甚至隱隱有了幾分活性,在容器裡輕輕晃動著。

最後,孔先生試了試,確定濃淡得宜了,便取出一張黃符紙,用筆沾著汁液,在紙上揮筆寫下了向紅魚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然後他將這張符紙,以一種特殊手法折好,從陶偶底部的小孔處塞了進去,然後堵住了這處孔隙。

最後一步,孔先生用剩下的汁液,將整個陶偶都塗抹了一遍。

於是,那種凶惡邪異的感覺就又出現在了陶偶身上,尤其是它的眼睛,孔先生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讓它的顏色比周遭其他部位都更深一些,讓人能一眼注意到它的存在。

完成了所有的步驟,孔先生的消耗似乎也非常大,不僅出了一身的汗,連麵容都顯得慘白憔悴了許多。

隻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注視著手中的陶偶,眸中滿是狂熱與驚喜。

……

向紅魚又一次從一片至暗的混沌之中醒過來。

最近,她開始頻頻做這個夢。

不,不是夢!向紅魚呼吸忽然急促起來,雙手用力抓緊身前的被子。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的、屬於她的記憶。

不是屬於向紅魚,而是屬於身為凶煞的她——五峰山那個被她破開的封印裡,就是那樣一片至暗的混沌,沒有邊界,沒有光亮,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而她,在那混沌之中被囚禁了千年。

在這千年之中,外界滄海桑田、日新月異,甚至已經來到了科技興盛的末法時代。而封印陣法之中,卻好像什麼都沒變。

不,也不是什麼都沒變,至少她變了。

無邊的黑暗模糊了時間,模糊了感知,模糊了記憶,甚至模糊了她的存在……就連那滔天的恨與怨,似乎也都被模糊了,隻剩下作為生靈的本能,徒勞地、一次又一次地衝撞封印。

那樣狼狽,那樣可笑。

但她最終還是成功了。她來到人間,她變成了向紅魚,得到了很多從未有過的東西,足以填滿那千年的空虛與怨怒。

她是想好好生活在這裡的。

所以,她絕不允許自己擁有的一切再被收回去。

向紅魚在黑暗之中睜著眼,忽然覺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就像是用眼太久之後的疲憊,還有微微的刺痛,她抬手揉了揉雙眼之間的鼻梁根,沒有將之放在心上,而是繼續在腦海裡完善自己的計劃。

或許是因為安靜的夜晚很適合激發靈感,向紅魚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活躍,竟是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將這個原本隻有雛形的計劃,徹底完善了,甚至具體到每個步驟該怎麼做。

雖然她覺得每一個步驟都已經烙印在腦海裡,絕不會忘記,但向紅魚還是掏出手機,將之記錄了下來。

等到全都寫下來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大概是在黑暗之中對著光屏看了很久,眼睛的刺痛更加明顯。

向紅魚自從投了人胎,十八年來無病無災,身體健康,沒受過什麼痛,竟覺得有些難捱。她躺了一會兒,還是下了床,準備去樓下接點熱水來敷一下。

然而才一下樓,她就察覺到,客廳的落地窗邊坐了一個人。

向紅魚扶著樓梯站了片刻,才調轉方向走了過去。果然,坐在窗邊的人正是常名。

客廳裡沒有開燈,這裡是彆墅區,外麵也沒有多少照明設施,光線暗淡得隻能看到他的輪廓,但向紅魚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慌,總覺得現在坐在那裡的常名是如此孤獨而遙遠。

其實常名一直都給人以這樣的感覺,他本來也習慣了遠離人煙,也讓所有人對他敬而遠之。

可是從前,向紅魚一直都是那個例外。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才是常名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結。

太一派的同門們信賴他,倚重他,甚至仰慕他,但卻不會親近他,而他也不敢稍有鬆懈,要對得起自己“太一派天才弟子”的名號。唯有在向紅魚麵前,常名才能隻做常名。

現在,常名忽然讓他看到了這隻對外展現的一麵,向紅魚心中自然會生出不安。

何況現在的向紅魚,正要去做一件常名絕不會讚同的事,她在他麵前,本來就心虛,自然會想得更多。

她甚至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頭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在常名身邊坐下來,湊過去看他的臉,問道,“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常名就像是直到這時才發現她的存在似的,他的身體下意識地要往另一邊偏,但在行動之前,大腦已經反應了過來,生生控製住了自己躲避的動作,於是身體就顯得有些僵硬,像是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

“我……”他張口,嗓子一片乾澀,“睡不著,在這裡坐一會兒。”

然後他不等向紅魚反應,又問道,“你呢?”

向紅魚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頭痛,她抬手扶了一下太陽%e7%a9%b4,說,“有點不舒服。”

這一句話,終於讓常名從某種奇特的狀態之中抽離出來,又變成了那個喜怒哀樂皆形於色的常名。他伸手覆在向紅魚的額頭上,皺眉問道,“是頭痛嗎?”

“嗯。”向紅魚在他掌心下點頭。

常名簡單給她做了個檢查,沒有發燒,也沒有其他症狀,但這頭痛來得突然,他反而更擔心了,站起身道,“我送你去醫院。”

“還沒到那個地步。”向紅魚連忙拉住他,“大半夜的,就彆折騰了。隻是頭痛,我想著,接點熱水敷一下就好。”

常名不說話,她又道,“要是天亮了還痛,或者下次又發作,就去醫院,好不好?”

常名終於妥協,捏了捏她的手指,說,“那你坐著,我去燒水。”

向紅魚這才鬆開了手,目送他走向廚房。

家裡本來就有熱水係統,反而是熱水袋沒有找到,常名隻能用玻璃瓶裝了熱水,再用厚毛巾裹上幾層,試過溫度不會太燙,才捧在手裡走回來。他重新在向紅魚身邊坐下,雙手握著瓶子,按在她的額頭上,問道,“這樣可以嗎?”

“可以。”向紅魚感覺這東西硬邦邦的,不由伸手摸了一下,問道,“你拿什麼裝的水?”

“玻璃瓶。”常名說。

向紅魚不由笑了起來,“你怎麼想到的?”

這個人總是這樣,笨拙,卻真誠。正是因為常名是這樣一個人,向紅魚才會將他看得這樣重。

可是……

這兩個字從腦海裡掠過,向紅魚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可是她卻不是常名以為的那種善良純真的女孩子,所以,她要花費更多的力氣去維護這個形象,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阻攔她想要做的事,那唯有常名。可是,在那最關鍵的一刻,在她下意識地尋求他的支持時,常名沒有出現,她隻能自己做了決定。

現在萬事俱備,已經回不了頭了。

向紅魚閉著眼睛,也許是夜太寂靜,也許是頭痛有些惱人,又或者,是常名捂在她額頭上的手太過溫暖,總之,從那時到現在,始終縈繞在她心間的不安,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

她難得地陷入了一種無法掙脫的軟弱之中,急需做點什麼來確定自己依舊掌控著一切。◢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在毛巾漸漸冷卻,常名準備起身去更換熱水時,向紅魚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雙眸子亮得驚人,伸長手臂,自身後環住他的腰道,“彆走。”

常名沒有解釋,也沒有推開她,就保持著這個姿勢站著。

直到向紅魚的手指開始描摹他腰腹間的肌肉線條,似挑逗,又似無意,常名才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彆鬨。”

他像是很累了似的,終於不再像一座雕塑那樣站著,後退一步重新坐了下來。向紅魚不得不鬆開他,但在他坐下之後,她就又重新纏了上來,斜倚在他身上,雙臂環著他的脖頸。

他們離得很近,呼吸相聞,上半身緊緊相貼,常名能夠透過薄薄衣料,感受到她的柔軟與曲線。

他的臉立刻就燒了起來,熱度從臉頰到脖頸,再蔓延到全身。

但也是這一把無形的火,讓常名意識到自己正踩在一個非常危險的邊界上。那種站在懸崖邊上凝視深淵的感覺讓他微微眩暈,也讓他意識到,向紅魚也與他處在相似的境地之中,甚至可能比他更危險。

她什麼都沒有說,但常名能夠從她的每一個動作之間讀出那句無聲的祈求。

——我需要你。

常名從來都不能拒絕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抓住她,不讓她墜落。

所以在向紅魚的親%e5%90%bb落下來的瞬間,他閉上了眼睛。

……

向晴猛地睜開了眼睛。

心跳得很快,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從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之中回過神來。

似乎是做了個噩夢,但等情緒平複,她再去回想時,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麼,就連那一點殘存的驚悸,也像是無形的細沙,被晨間的風吹散了。

向晴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自從開始修行觀想法之後,她每天一覺醒來,都隻覺精神抖擻,在床上根本躺不住,於是不知不覺間習慣了早起,也戒掉了賴床的毛病。但今天不知怎麼,感覺睡了比沒睡還累。

天氣也不好,陰沉沉的。

下樓梯時,向晴也沒精打采的,結果腳下忽然一滑,險些失去平衡,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幸好她反應得快,迅速抓住了旁邊的扶手,身體轉了一圈,也撞在扶手上,總算止住了去勢。

“嘶……”向晴站直身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腰,這一撞還挺疼。

她扶著腰來到隔壁,路崢一見,就關切地問,“怎麼了?”

“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向晴說。見路崢眉峰輕折,又說,“沒事,就是有點痛,適應一下就好了。”

路崢的眉頭卻還是皺著,若有所思的樣子。

向晴連忙上前,推著他的輪椅往餐廳走,轉移話題,“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