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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 禦井烹香 4265 字 3個月前

學了許多本事,我也很高興。日後,你不能去宜陽了,但他可以來東京教你……”

他勉力又微微握緊了陳珚的手,續道,“我會……和爹爹說的,你不用擔心。”

陳珚垂淚道,“六哥……”

他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告訴太子,書信裡所寫,如何能涵蓋他在宜陽的見聞?西京的四時風景,路中所見的人情百態,他都想要一一地告訴這纏綿病榻的年輕人,告訴他天下還有這許多精彩的去處,他想要告訴他書院士子的風采,告訴他大儒們的軼事,甚至是告訴他書院裡那個古靈精怪的三師妹……

但,他也知道,太子沒有餘力去聽了,甚至連表達自己的不舍,都是在浪費他所剩無幾的時間。

“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太子又緊了緊陳珚的手,仿佛要透過這把握,傳遞自己對陳珚的情感,他說得斷斷續續,每句話都很吃力,“你還記不記得,我常常說,我行六,你行七,你就像是我的%e4%ba%b2弟弟……”

陳珚勉強笑道,“如何不記得,聖人常說,我們倆好得和一個人似的,六哥便說,我們倆就是一個人,我生作是你的眼睛,代你去看天下山河……”

說到這裡,他心中酸楚無比,一時淚如雨下,便是殿中服侍的宮人內侍,也都有許多早已掉起了眼淚。

太子恍若未覺,%e5%94%87邊笑意,反而加深,他緩緩道,“不錯,你果然還記得,我也一直都沒有忘。七哥,咱倆同月同日生,本來就是一體,你也知道,我從來身體不好,活在這世上,每一天都是受苦,如今終於能%e8%84%b1離苦海,我心裡其實很高興,就隻有阿爹、阿娘讓我放不下。”

他手上忽然用力,仿佛是要把陳珚拉起身來,陳珚度他意思,慌忙起身坐到床邊,太子便借著這一握的力道,竟是坐起身來,把額頭和陳珚靠到一處,低聲道,“從此後,我就把這份責任交給你了……七哥,你說好是不好?”

陳珚心亂如麻,哽咽中隻是搖頭,太子卻不退縮,而是抵著他的額頭問道,“七哥,好不好?”

他大陳珚兩歲,自小便對陳珚另眼相看、照顧有加,幼時兩人時常結隊和旁人比試‘武藝’,‘廝殺’以前,兩人時常這般抵著額頭給彼此加油鼓勁,此時太子做出這般動作,陳珚想起童年往事,更是心痛如絞,邊哭邊胡亂點了點頭,啞聲道,“我怎麼會讓六哥失望?”

太子精神大振,雙頰竟是露出一絲病態的紅暈,他點了點頭,慢慢地在陳珚的照料下靠了回去,輕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陳珚看他躺好,剛要撤身,太子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盯著他道,“七哥,不要讓我失望。”

陳珚含淚點了點頭,太子這才放下心來,方才是轉開去問張顯,“爹、娘呢?”

接下來自然又是一番擾亂,陳珚也都無心在意,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裡,也不知過了多久,室內忽然沉寂下來,多年的宮廷生活所養成的本能提醒陳珚:應該是官家到了。

果然,不知何時,一對中年夫婦已經進了屋子,陳珚回身正要行禮,官家擺了擺手,便已免去——他麵上還帶了幾分病容,怕是被人抬來殿中的,此時望著榻上的太子,神色中的悲傷,自不必多說。至於身邊的聖人,更是早已熱淚滿臉,低泣聲中,透出了數不儘的悲戚苦楚。

陳珚一直坐在太子床邊,和他雙手交握,此時要給官家讓開位置,方才發覺太子早已睡了過去,他小心地掰開了太子的手指,退到一邊,便聽得張顯低聲道,“官家,禦醫說,太子一睡,少說都是一個時辰不能醒來……”

官家卻是早已坐到了陳珚的位置上,搖頭道,“無妨,我等他醒來。”

聖人更是早坐到床尾,愛憐地為兒子整理起了被褥,一屋子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便都是陪著官家、聖人,開始了寂靜無聲的等待。聖人過了一會,便把陳珚召到她膝邊坐下,以手撫弄陳珚後腦,借此排遣哀思。

過了約一炷香時分,院子裡有了少許動靜,不過多久,一人掀簾而入,悄悄地衝官家、聖人和太子都行了便禮,對官家低聲道,“太皇太後遣兒來問,若是不成,老人家要%e4%ba%b2自過來。”

官家一直望著太子,聽聞此言,也沒有轉過臉龐,隻是搖了搖頭,輕聲說,“她老人家精神也不好……也許六哥還能撐過這一關的。”

那人便不再說什麼,他衝陳珚善意地一笑,退到下首,找了個不擋光的地方,默默地站定在了那裡。

陳珚倒是暫時從悲痛中抽身出來,他伸手擦了擦眼睛,不著痕跡地多看那人一眼,在心中想道,“兩年不見,看來四哥也成熟了不少……他倒是越發像他父%e4%ba%b2景王了。”

他出身福王府,福王是官家從弟,兩人隻是同一祖父,而這位四哥陳琋,他父%e4%ba%b2景王卻是官家%e4%ba%b2弟,輪到血緣關係,是要比他更近了一籌。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小魚兒身世解密咯!

之前那位同學的長評真的猜得很準XD

第58章

太子去世的消息,隨著邸報的刊發送達,不出半個月,就已經飛遍了大江南北,當然了,在洛陽這樣的地方重鎮,甚至還要更早於邸報到達的時間,便已經有小道消息送了過來,頭天早上剛去世的,第二天晚上,洛陽周邊該知道的人家,就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甚至就連太子的諡號,都已經有了幾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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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國朝的特色了,在國朝以前,皇宮裡的消息,和士大夫們的聯係從來都沒有這麼緊密,最離譜的時候,甚至連福寧殿裡的私語,都會流傳到外臣耳中,再被外臣理直氣壯地質問回官家臉上。當然,在國朝以前,也沒有天家會如此理直氣壯地豢養著一幫皇城兵馬司的探子,明目張膽地打聽、監視著重臣之間的往來。

這保密和刺探之間的鬥爭一直很激烈,隨著今上登基,宮中暫時占據了優勢,不但福寧殿裡的消息難以外傳,就連東宮內事,外臣也少有得知。比如如今的太子,他的病是如何在無聲無息之間重到這個程度的,地方上的臣子們,就都毫無頭緒。

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官家已經四十歲了,平時身子也不算太好,以後生育的可能,已經很是渺茫……大有可能是從宗室近支中過繼子侄,以備日後繼承大統。

說起來,這天家的子女運也的確是夠差的了,都說是因為如今天家的這一支血脈得位不正,福寧殿裡積聚了不少怨氣,是以皇宮裡就很少有能養大的嬰兒。就說如今的官家,幾個%e4%ba%b2弟弟都是有兒有女,雖然並未都養到成人,但一家一兩個男丁還是有的,哪裡和官家似的?在潛邸生的大哥,繈褓裡夭折了,二哥養到三歲,夭折。四哥、五哥都是發痘夭折,好容易一個六哥,眼珠子一般養到十歲,自小請了禦醫調養身體,泡藥湯、習武,連書都不叫讀,就怕消耗精神養不大——十歲那年一封太子,好了,當年秋天就染了風寒,久病不愈,轉成了肺癆。

更為不祥的是,太子也不知為何,自己就一門心思地認定,‘我不是你們家的人,養不大的’,竟是自己就斷定自己活不了多久。當時此事一經傳出,重臣紛紛都感到不祥,這不是?勉強拖了八年,到底還是不成,都沒養到二十歲,還不算成人,果然就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太子為儲君,在官家身子也不算好的情況下,雖然太子屍骨未寒,但已經沒有多少人關心他的諡號了,更沒有多少人懷念他在時的聰慧與賢明,從南到北,從朝到野,不論是北黨、南黨,又或者是兩不沾的純臣,現在在想的都是一件事:下一個儲君,該從哪家選拔而出呢?

自然,也就有許許多多的小道消息應運而生,如柳絮一般,在國朝廣袤的土地上隨風飄揚,撩撥著士大夫們的心情,而宜陽書院身為天下政治漩渦的一大中心,也是怎都不可能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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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相公也是一直把我瞞在了鼓裡。”蕭明氏不幾日就上門解釋,“也就是昨日,他方才匆匆打發人來接了我去說明原委。若不是洛水春汛太急,他不敢離開大堤,今日,該是他%e4%ba%b2自來向先生、師母和老安人請罪的。”

從她眉宇間的歉意來看,蕭明氏並未說謊,的確也是這幾日才得知真相。小張氏和姑姑對視了一眼,微微笑道,“安娘何須如此?想來,玄岡會這麼做,也有不得已的緣故在,我們又怎麼會不由分說地責怪下來了?”

“正是。”蕭明氏鬆了口氣,忙是將此事原委細細道來。“我嫁入蕭家為新婦以後,雖然也曾去望海侯家走動,但男女有彆,倒是未曾見過三十四哥。玄岡當時在京中和誰人往來,也不曾過問。也是昨日玄岡說起,我才知道,原來福王家的那位七哥,的確也和望海侯這個舅舅感情不錯,經常前去玩耍,曾和玄岡在望海侯府見過幾麵,因彼此也算是%e4%ba%b2戚,再說,如今宗%e4%ba%b2子弟,其實也不算什麼,玄岡當日也就把陳七哥當做了表%e4%ba%b2家的弟弟,來往了兩三年,彼此感情投合,也真是結下了深厚的兄弟情義。”

她顯然一邊說,一邊在回想昨日蕭傳中的解釋,即便是回想,麵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少許驚容,醒了醒神,方才續道,“直到兩年前玄岡接任宜陽知縣時,望海侯忽然將他叫去說話,玄岡這才知道,原來這陳七哥和先太子,是同月同日生,說來也巧,他是福王七子,家裡都叫七哥,再加上又和先太子是同月同日生的,繈褓之間抱進宮中時,先太子便極是喜歡他,說他和自己的%e4%ba%b2弟弟一般,自小就是另眼相看,到了三四歲,更是長期住在宮裡和先太子做伴。因此不論是福王府上還是望海侯府上,對他都是另眼相看,不同於一般的宗%e4%ba%b2子弟。”

“若隻是這般,那倒也罷了,可偏偏先太子十歲上染了癆病,您也應該聽說了,先太子生來仿佛就有佛緣宿慧,得病之初,仿佛就認定自己是好不得的,不能在天家養到冠禮……”蕭明氏說著,也不由得歎了口氣。“自然了,這樣的話,官家和聖人根本就不願聽,也不許太子說,隻是咱們私下說一句——這肺癆是絕症,本也治不好,先太子天年不永,倒也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自那以後,先太子便把七哥送出東宮,不許他再進宮常住,說是不讓他也染了肺癆,又做主給七哥安排了許多課程,言行之間,對七哥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