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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 禦井烹香 4226 字 3個月前

為自己二姐夫其實也沒什麼堅持,無非就是想讓二姐看看薛漢福的為人,方便選擇,她今日的一舉一動,包括蕭禹口中的話語,都是兩人已經商量好了的。雖然薛漢福發窘,但也不會讓他少了表現的機會,兩邊寒暄過了,她便笑道,“三十四哥,你來找爹做什麼呀?聽說你是對《易經》有心得——學得好快麼,前幾日見你,你才剛學易,這就能和師兄們辯論上了?”

蕭禹便對薛漢福笑道,“我們還不都是瞎說的?不過仗著先生脾氣好,便是瞎說的也上來打擾罷了。”

之前雙方寒暄,薛漢福有些束手束腳,此時聽到蕭禹言語,他眉頭一皺,倒是說道,“這卻不是瞎說,蕭師弟,須知學問無小事,你對蒙卦六三爻的看法很新穎,我雖不讚同,卻也不便否認。前來請教先生,也是請先生指點的意思,隻是此時先生不在,倒是我們冒昧打擾了,日後再來問吧。”

說著,便要告辭而去,雖然他就和宋苡、宋竹這兩個名氣不小的才女或美女共處一室,但至始至終沒有正麵打量兩人,一舉一動,穩重守禮之處,早把李文叔一流給比下去了。

宋竹和蕭禹都有些著急,宋竹正要說話時,宋艾忽然笑嘻嘻地說,“原來說的是蒙卦,蒙卦六三爻我知道的,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三十四哥對這個有什麼新鮮的見解,說來聽聽可好,我也想要知道。”

她今年方才是八歲年紀,一般孩童,即使是重視教育的,差不多也就是剛結束蒙業,預備開始入讀塾學的年紀,而宋艾隨口便能背誦艱深拗口的易經,而且看來對爻辭也有不淺的了解。彆說蕭禹和薛漢福了,就是宋竹都有些詫異:“學《易》的時候,你不是還沒來書院嗎?怎麼連這個都讀過了?”

宋艾自然地道,“前些日子閒著無聊,就翻看了一下。其實我也是生吞活剝,不求甚解。”

因蕭禹第一時間沒搭話,她便轉向薛漢福,問道,“薛師兄,你學問瞧著比三十四哥高,能和我說說這六三爻都是什麼意思?否則,我連一般的意思都不知道,更不會明白三十四哥所說的新見解了。”

宋艾這一問學問,薛漢福就不好推辭了,再者,宋艾年紀小,就是個孩童,薛漢福對她也自然一些,“六三爻其實要放到蒙卦裡去解,蒙卦乃是山水卦象,你看,上為艮山,下為坎水,說的是天地混沌初開時……”

一般說《易經》晦澀難解,便是因為其微言大義,甚至包括注疏都是可以做多種解釋,所以在朝廷科舉中一般不考校《易經》,宋學諸生也不過是囫圇略讀而已,是以不說宋艾,即使宋竹也隻是淺淺涉獵,而薛漢福明顯在《易經》上頗有造詣,從蒙卦說起,又談到在六十四卦卦辭中頻繁應用的比喻手法,以及卦辭本身幽深的地方,宋艾聽得饒有興致,等薛漢福說完了,便好奇地道,“那三十四哥的見解又是什麼呢?”

宋竹心中不由一虛:其實關於蒙卦六三爻的新鮮見解,並不是出自蕭禹的腦子,而是她前些日子伺候父%e4%ba%b2左右時偶然聽來的隻言片語。不過是轉告蕭禹,讓他拿來當由頭逗引薛漢福而已,不然,就蕭禹那點粗淺的研究,又怎能讓薛漢福同意和他一起來找老師探討?

之前若隻有她們幾個‘大人’也罷了,薛漢福性情穩重不會四處亂說,宋苡更不可能和彆人談起此事,可宋艾年紀還小,性情跳%e8%84%b1,若是同旁人說起蕭禹對六三爻的新想法,傳到宋先生耳中,以父%e4%ba%b2的才智,如何看不破這背後的玄機?到時候,即使父%e4%ba%b2不和母%e4%ba%b2說,她也不免要被他好生敲打一番。

蕭禹表現卻也不錯,絕沒有接口的打算,聽宋艾這一問,便笑道,“哎呀,四娘,你這不是才入門?我便是和你說了,你懂嗎?”

宋艾有些不服氣,隻是她還未答話,宋苡便悠然道,“她不懂,我懂。蕭師兄有何高人一等的見解,不妨說給我聽?”

這還是她在寒暄過後第一次開口說話,眾人一時都忍不住望了過去,就連薛漢福都不例外,眼神落到宋苡臉上,他似是方覺不妥,忙又撇開眼去,麵上卻是到底再壓製不住,露出了一線紅暈。

宋苡本來神色如常,見薛漢福這般,秀眉微蹙,眼神倒也飄開了望向牆壁,蕭禹的眼珠子轉來轉去,麵上神色奧妙,仿佛正在忍著笑意,宋艾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對宋竹一笑,手指在臉頰上刮了幾下,大有心知肚明的奚落之意。

和這一群聰明人在一起,壓力很大啊!

宋竹心裡好一陣無奈,她現在已經不去想晚上該怎麼辦了——二姐明明白白,絕對看破了自己和蕭禹合謀的事,不然也不會接口逼問。還好,還好薛師兄一個不自在,倒讓她也不自在起來,不然,眼下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呢。

屋內氣氛,正是尷尬時,忽然外頭又傳來了腳步聲,這回宋苡卻不留下了,衝宋竹使了個眼色,牽起宋艾直入裡屋,宋竹對蕭禹匆匆點了點頭,也隨之走了進去,卻是簾子才放下來,就聽到外頭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哎,這不是薛師兄、蕭師弟麼?你們也來尋先生請教學問?”

“李師兄也是如此?隻是我們來了卻未見先生,正要回去呢。”蕭禹的聲音響了起來,宋竹聽到李師兄三個字,也記起來了:“這應該是那李文叔師兄的聲音。”

她對這李師兄,也是避之惟恐不及,便悄聲對宋苡道,“咱們回去吧?”

宋苡默默望了她一會,方是點了點頭,宋竹心中暗自叫苦,麵上卻是不敢露出分毫,強笑著牽起宋艾,三姐妹就又從後院小路,往女學方向返回。

默默行進了一會,宋苡道,“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這放肆任性的毛病,是從誰那裡學來的?”

宋竹一縮脖子,絲毫不敢反駁,更是不敢撒嬌,隻能聲若蚊蚋地道,“姐……”

宋苡也站住腳,將她看了一會,方才是轉身繼續前行,宋竹心下也是一鬆:還好,看來二姐並未真正動怒,剛才的訓誡,更多的還是卻不過麵子,再者她也要維持自己一貫的作風。

“這其實也是娘的意思。”她一下就活躍起來了,立刻給自己扯了虎皮做大旗,“你也知道咱們家,一舉一動都被彆人盯著,一般人家說%e4%ba%b2事,相看過後又不成,也是司空見慣,大家都不覺得什麼。可咱們家卻不一樣,再說,正式相看,那都是男方看女方,女方相男方,可不就都是如此……”

她還想往下說,但被宋苡橫了一眼,立刻噤若寒蟬。倒是宋艾,看了看宋竹,嘻地就是一笑,“二姐三姐,你們說的是薛師兄麼?薛師兄學問挺好的,我看就是人生得不那麼俊俏——”

話猶未已,宋苡已道,“好了,你說這是什麼話?”

她對宋艾態度要和軟許多,不比對宋竹,時常冷言冷語,喝了四妹一句,便訓道,“以貌取人,何等庸俗?世人好色不好德,那是世人的事,吾輩眼中,怎麼能把美色置於德才之上?”

宋艾一收肩,麵露肅然之色,“二姐說得是,小妹記住了。”

等宋苡又邁開腳步在前頭引路時,她方才偷偷地給三姐遞了個眼色,宋竹忍不住就是要笑,又萬萬不敢笑出聲來,隻好忙捂著嘴,把笑意憋回去了,隻是在後頭和宋艾眉目傳情,宋苡全當看不到,隻是一徑在前頭帶路。

一路回家都是無話,等到了家裡,宋艾先跑進去找祖母了,宋竹鼓足勇氣,扯了扯姐姐的袖子,低聲道,“姐,你也得給我個回話啊,我還要和娘說的……”

宋苡默然片刻,雖是天色黯淡,但宋竹也隱約可以瞧見她麵上的一片嫣紅。

她心下一喜時,宋苡手一翻,又從她手裡把袖子給奪回來了。“……我自己會和娘去說。”°思°兔°在°線°閱°讀°

匆匆扔下一句,也不等宋竹回話,便徑自去得遠了。宋竹站在當地想了想,忍不住笑起來,跟著姐姐走到祖母院子裡,宋艾又不知從何處鑽出來,拉著宋竹的手,仰頭笑道,“三姐,你怎麼謝我?”

這鬼靈精!宋竹點了點她的鼻子,“那你要我怎麼謝你?”

宋艾轉了轉眼珠子,忽然摟住宋竹的脖子,“那你就%e4%ba%b2我幾下吧。”

宋竹心裡也是把宋艾疼得不行,彎□子方便宋艾摟著自己,在她臉上沒頭沒腦%e4%ba%b2了好幾下,又道,“蘇娘今晚和姐姐睡好不好?”

宋艾搖頭道,“不要,三姐睡相不好,踢人呢。”

宋竹擰了擰她的臉蛋,道,“要嘛,要嘛。快,蘇娘說,要!”

兩姐妹笑鬨了好一會兒,方才是往祖母院子裡過去,不過吃晚飯的時候卻又都十分收斂,怎麼都不敢露出一絲不對——不但怕惹來長輩的數落,同時,也是怕惱了應當正是十分羞澀彆扭的二姐宋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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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小張氏的心情便是十分不錯,一等丈夫進了內室,她便喜滋滋地上前幫著他換下儒衫,口中道,“方才二姐來尋我……這三姐也是太大膽了些,竟是直接就把人給領過去了。好在二姐見了,心裡竟也覺得他不錯——口中當然是不說的,不過就那一句話也夠難得的了,我問她薛漢福如何,她說,‘就是太老實了些,被三娘和蕭三十四耍弄得團團轉。’”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才見了一麵,就維護上了——再說,這隻嫌太老實,可不就覺得彆的都好?二姐的眼光,連學識和人品都挑不出什麼來,可見就是真好。此事我看可以定了,就是三姐那邊,多少也要敲打一番,免得她得意忘形,日後越發膽大妄為了……”

二女兒的%e4%ba%b2事終於有了眉目,更難得是本人也可心,小張氏心裡有多高興是不必多說的,也因此,她慢了半拍才發覺丈夫笑容中的漫不經心,這邊絞麵巾的手不由一頓,“今夜回來得這麼晚,可是外頭出什麼事了?”

“不是朝中的事。”宋先生回過神來,忙安了安妻子的心,他頓了頓,卻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方才說道,“是關西有信,我軍又敗了……”

小張氏的動作,也不由隨之一滯,她麵上的喜色褪得一乾二淨,過了一會,方才低聲問,“大敗?”

“就眼下知道的境況,反正中軍曹國公一支全軍覆沒,主將全都戰死,一家老小四口人都填進去了。”宋先生低聲道,“至於右偏軍還餘下多少,就不好說,那邊消息滯澀,眼下還沒個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