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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 禦井烹香 4134 字 3個月前

就不收我這個弟子吧?”

“你終究還是把先生看得小了……”蕭傳中見他還是這麼吊兒郎當的,不禁就歎了口氣,“雖說你在東京也是見多識廣,但終究年紀太小,接觸過幾個頂尖人物?似先生這般,為天下文宗的人物,又豈是你能輕易蒙騙得了的?究竟是真心求學,還是淺嘗輒止彆有目的,先生一眼就能看出來。以你這心思,彆說送櫻桃了,就是送瓊玉,先生也不會收你的,宜陽書院為天下文氣彙聚之所,哪裡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蕭禹畢竟年輕,今年方才十五六歲,聽從兄說得聳動,不覺也為他所懾,端正了姿勢,囁嚅道,“我……我這心思又錯在何處了?昨晚去拜訪姨母,他們家園子裡有上好的櫻桃樹,我想著二十七哥你不是提過,先生愛用個櫻桃,就求了姨母,采些送去,也算是對先生的一片好意——”

果然是去拜訪他姨母了,蕭傳中稍鬆了口氣——就怕他昨夜是去了那些青樓楚館:現在的洛陽城,除了名門大戶和最上等的浪蕩之地以外,也沒有多少地方能供應這樣上等的果子。

見自己策略奏效,他卻也不把情緒流露到麵上,而是繼續嚇唬蕭禹,摧折著他心中的傲氣。“你雖知道先生名氣大,是北宗大師,又聽說過我曾求學於先生,乃至於小王龍圖都是先生的弟子……可究竟這宜陽先生、宜陽書院乃至宜陽宋家的淵源,阿禹你又知道多少?”

蕭禹囁嚅道,“就……就聽說先生學問極好,而且是北學宗師……噢,還有他們家大姑娘極是有才學,彆的也沒聽說過什麼了。”

按說,以他的年紀和蕭家家風,不應該是如此無知——十五六歲的時候,蕭傳中都已經是秀才了,北學宗師宜陽先生的名頭乃至生平,自然是早已經聽說過無數次,不過蕭禹身世特殊些,不懂這些也不出奇。蕭傳中原也懶得教他,隻是他要進宜陽書院讀書,那又不一樣了,今日難得嚇住蕭禹,便忙樹立一下宜陽先生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免得蕭禹年幼無知,冒犯了先生不打緊,連著他這個弟子也讓先生失望,那就是蕭傳中幾乎承受不來的損失了。

也不是他蕭家底氣不足,從前出過宰執,如今又是皇後娘家,雖說限於外戚身份,政事堂是不能去想的了,但這也意味著蕭家在官場上會得到特彆的優容。說到富貴底蘊,世上能和蕭家相比的人家並不多,不過,若是論文壇名聲,雖然曾出過撰寫《明學寄聞》的宰相,但在近兩代上,逐漸沒落的蕭家和迅速竄起的宋家,壓根都不能放在一起比。

宜陽先生宋詡,自小便是西京出名的神童,如今在洛陽養老的大佬,當年幾乎都曾撫過宋詡的頭,對他說過勉勵的話語。而他也不負眾望,未及弱冠便是進士及第,以十八歲的年紀,成為了當年進士中的探花郎。此後宦海沉浮之餘,不論是詩詞歌賦,還是儒學著作,都是絲毫未曾耽擱。不過二十五歲,便以《經世數說》震驚世人,所持‘順天應人’之論,一洗北宗頹氣,可謂是將‘天理人心’這一題解說殆儘。至此,雖然年不過而立,卻已經隱有一代宗師氣象,諸多賢弟子投奔求學,漸成宜陽學派。

國朝尚文,素來優待儒臣,宋詡自入仕以來,幾乎很少接觸俗務,全都在禮部供以清要之職,二十六歲調任國子監祭酒,此後著作論述連連,經過十餘年功夫,宜陽學派已成為北學大宗,幾可和南學分庭抗禮。宋先生又以朝廷瑣務煩憂,不便教學為由,毅然辭官返鄉,在宜陽創立書院,不過數年,洛陽一帶本來出名的幾家書院,風頭已經完全被蓋過,宜陽書院在北學士子心中,幾乎已成為殿堂般的存在。

須知道,在讀書人心中,道統所在,猶如生身父母。能吸引諸多分支的學子放棄原有道統,轉投宜陽學派,當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宋詡入國子監後,教授弟子無數,然而他生平最得意的弟子,全天下人都知道,便是如今在宦海一路高歌猛進,數年內必定能進入政事堂的小王龍圖。其被目為北黨救星,身邊不知凝聚了多少北派重臣的力量,而小王龍圖便是宜陽學派最虔誠的弟子,他待宜陽先生恭順孝敬之處,甚至已經進入歌謠,成為了傳揚天下的美事。

有這麼一柄大旗在,宜陽學派聲名自然不弱,再者,這也不是他們唯一的優勢。如蕭傳中這般在宜陽書院中受過教導,而後考中進士進入官場的士子,在宜陽書院中並不鮮見:宜陽書院的學生,考中進士的數目要比彆的書院都多上一些。而這一點,對於那些苦讀不綴的士子們來說,卻是極有吸引力的。

上有宜陽先生,中有小王龍圖,下有蕭傳中這樣的未來重臣,宜陽學派在士林中的名氣自然極為響亮。不過,這卻不是宋家唯一可以傲人的地方——剛才這麼一通,說的不過是宜陽先生一人而已。

自本朝開國以來,宋族一向在宜陽縣耕讀為業,家風嚴整,乃是當地有名的書香世家,又怎會隻有宜陽先生一名才子?便是他%e4%ba%b2弟,宋家次子宋諺,也是有名的神童,雖然中進士較晚,但詩文傳唱天下,在很多地方的名氣甚至要超過宜陽先生,亦是極為有名的大才子,如非其專攻詩詞,在學術上建樹不多,幾乎也能算是一名大文豪了。其詩文花團錦簇,富貴延綿,昔年在京供職時,連宮中女眷都極為喜歡,每每入宮奉詞,都能袖了滿袖的賞賜出來。

一門兩才子,本也足以名動一時了,但這還不是宋家最讓人羨慕的地方——如蕭家一般,曾出過名宿,後因種種原因在文壇漸漸沒落的家族,可謂是數不勝數。後繼無人,本來就是許多書香世家最大的煩惱——宋家最讓人羨慕的地方,就在於其子女均都不遜色於父輩,雖不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起碼維係家門名聲,並不是太大問題。

宜陽先生的長子宋桑,不但和其父一樣是有名的小神童,一樣在不到二十歲的稚齡就考中了進士,而且超過其父的還有一點——他不但考中了進士,而且還考中了狀元!

即使是光複燕雲十六州的大功,也不過差可和狀元及第的殊榮相較,三年前宋桑奪魁的消息一傳來,趕來宜陽書院求學的士子當年就翻了一番,很多人都認為即使隻憑這一點,他已經隱隱有青出於藍的苗頭了,更不說宋桑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幾乎無可挑剔,凡是見過宋桑的人,無不是交口誇讚,認為其有成就大事的能力。

長房之子有出息,二房也不落人後,宋諺之子宋欒,這一科奪了個探花在手——宋桑中舉時,同榜還有比他更小的神童,再者他容貌平凡,倒沒當選探花,而這一科宋欒便是年歲最幼,而且他還是個遠近知名的翩翩美少男,探花之職,自然是毫無爭議地落到了他頭上。

還有如今在宜陽書院讀書的三哥宋栗、四哥宋李,都已經有了文名,傳說宋栗其實已經有了下場奪名的實力,隻是宜陽先生對他期望頗高,還想再壓一壓,磨練磨練他。

——宋家這一代也就是五個男丁,兩個已經有了出身,兩個有很大希望博取出身,隻有一個也許要從蔭補出身。這比例彆說洛陽了,就是在以讀書出名的福建建溪、興化一代的世家大族,也沒有人有底氣和宋家比較。

就這還不算完,兒子說完了,還有女兒呢……宋家這一代恰好也有五個女兒,和哥哥們比,大部分年紀尚小,可就是稍大的兩個,也早已經是名滿天下。大姐自幼早慧,據說聰明伶俐之處壓過兄弟,令家人有‘恨為女兒身’之歎,十三歲為《觀物論》,竟是轟動士林,一時間竟有洛陽紙貴之勢。自此陸續有文章刊發,坊間有人集結成冊,銷路均是極佳。傳聞宮中甚至想要請她教授皇女,隻是宋大姐出嫁後不在京城居住,這才罷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次女宋二姐,雖然學問上聲名不顯,但其繡工絕佳,一副宋家繡屏,在市麵上根本是有價無市,眾人隻知其佳美,卻難以眼見。宋家當然也不可能發賣,不過作為厚禮相贈友朋,至今所得贈者均為文壇耆老,也都是奉為珍寶,不肯輕易示人。若說宋大姐雖有才學,可畢竟是著書立說,多少有些不夠安分,這宋二姐可就是正正經經地在女紅上下功夫,於士林間的名聲,甚至是比她姐姐還要更好。

“這我知道,宮中收藏了二姑娘的一幅繡屏,便是文博公轉獻的,的確栩栩如生、巧奪天工,非常人能為。”蕭禹眨巴著眼,聽蕭傳中連吹帶捧嚇唬了半天,好容易能搭得上話,卻也是才說一句,便被蕭傳中瞪了一眼

“和你說了這麼多,你就聽到了這一句?”蕭傳中很是恨鐵不成鋼,“這兩位大姑娘不過是添頭罷了,說出來是叫你知道,宋家不論教子教女都有一套,洛陽城如今但凡是個人物,不論兒女都想往書院裡送。彆說咱們蕭家遠在山東,在洛陽根本沒什麼名氣,就是洛陽當地大族的子弟,先生也是見得多了。在先生處,家境深厚非但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會讓他生出顧慮,就怕你是那等看重書院名氣來的輕狂之輩……想在書院學到東西,你就得收起這套輕浮的樣兒,恭恭敬敬地對待先生,更不能一開始就想著撒謊騙人,冒用我的名頭給送東西,明白了?”

蕭禹雖然在文事上有些無知,但人也不笨,聽從兄滔滔不絕說了這些,也明白他的用意,更是早在心中調校了對宋家的認知,此時不再油嘴滑%e8%88%8c,而是低頭認錯,“是我舉止不當,為從兄添麻煩了……隻是如今,此事又該怎麼處理呢?”

“當然是向先生說明原委了,道歉請罪了。”蕭傳中沒好氣地瞪了蕭禹一眼,“天地君%e4%ba%b2師,都是再欺瞞不得的,縱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也瞞不得,沒有這份誠心,你入不得北學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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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蕭禹如何預備向宋先生賠罪,宜陽縣裡,宋家的幾位姑娘也早已在書院中上起課來了。二姐、三姐、四姐年歲差彆雖大,但書院女學規模小些,二十多個學生做了一班上學,此時都坐在一間屋裡,聽著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念《中庸》。

這部書會被單立出來做一門課,也是因宜陽學派大力提倡之故,在宜陽先生之前,休說《中庸》,就連《孟子》也不過是儒家經典中頗為平凡的一本,並無今日的尊崇地位,宜陽先生是大力崇孟的,並提倡《大學》一文,將其與《論語》並立,擬定了《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的講課順序。宋竹運氣好些,她入學的時候,先生正好講完一輪,從頭開始說《大學》,她是跟著一路由淺到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