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都要黑下來了,他才對我說:“回去吧,祝嘉。”
“回去乾什麼?”
“該乾什麼乾什麼。”
“……”我把吸管咬得不成樣子,然後糾結地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像個傻子一樣?”
“不是。”
“……”我心頭一暖,幾乎就要%e8%84%b1口而出:陸瑾言你真是個好人。
幸虧我反應慢,沒有說出來。
因為在我說出這話以前,陸瑾言就不慌不忙地補充了一句:“明明就是個傻子,談不上像不像。”
“……”
他送我回了宿舍,臨走前,依舊遞給我一隻草莓大福。
我已經習慣了,把甜甜的巧克力塞進嘴裡,靠在椅背上沒急著走。
天已經黑了,又是奸-情滋長的時刻,宿舍樓外開始一波又一波地湧現出一種名叫情侶的生物。
陸瑾言似乎歎了口氣,望著前方已然亮起的一排路燈,“值得嗎?”
我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關於陳寒的事。
“我等了他五年,我也不知道值不值。”我如實地回答說。
他沉默了片刻,才對我說:“祝嘉,你知道人的一生有多長嗎?中國人的平均壽命是七十二歲,五年對你來說,還不到人生的十四分之一,你以為喜歡一個人五年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
“一個五年被浪費了,沒什麼了不起。一次失敗不過是證明了那個人不值得你等,有什麼了不起呢?大不了那五年不要了。”
“……”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被夜風送入耳裡,竟然帶著一種異樣的溫柔與深請,“隻要下一個五年,找到對的那個人就好。”
我微微一震,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他低頭凝視著我,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圈溫柔的陰影,叫我看不清那雙眼眸中的神色。
***
然而我最終也沒能鼓起勇氣麵對沈姿的耀武揚威,而是和思媛一起在樓下一邊聊天一邊喂蚊子,直到熄燈了才回寢室。
我爬上床,又一次聽見了沈姿用擠得出水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陳寒說晚安。
這一次,我直接忽略掉了陳寒發來的所有短信,刪掉了他的所有未接。
我平靜得像是魯迅筆下那些舊社會裡已經麻木的中國人,用一種哀莫大於心痛的心情麵對這些隔三差五比大姨媽來得還準時的破事。
然而我最終還是失眠到半夜。
老天爺,我就要去演講了,能麻煩您老人家賜予我扔掉黑眼圈的好夢嗎?
於一片寂靜中,我聽見了老天爺的回答:湖邊的癩蛤蟆呱呱呱地叫著。
呱與瓜同音,用我們盆地的話來翻譯,瓜就是慫,就是蠢,就是無可救藥。
在這樣的嘲笑之中,我閉上了眼睛,恍惚中又一次聽見了陸瑾言對我說的那句話。
“隻要下一個五年,找到對的那個人就好。”
☆、第17章
第十七章
這次比賽是楊書記與係主任一起帶我去參加的,全國共有三十六所高校參加,很多學校的名字甚至是我一聽到就會%e8%85%bf軟的。
我一向是個中等生,以中等成績考進了一本院校裡不好不壞的C大,進來以後也一直在考試分數上處於不好不壞的位置。
還好我有個唯一的優點,那就是我的口語——而就連這個也多虧了我媽肯花錢,在大一大二的兩個假期裡給我找了法語外教,還讓我參加了培訓班,瘋狂練就了一口還算流利的法語出來。
活動中心的演講廳慢慢地嘈雜起來,我坐在台下,看著從四個門一波一波湧進來的觀眾,還是無法抑製地開始緊張。
楊書記拍拍我的肩,“沒問題的!”
係主任也對我微笑,“祝嘉,彆怕!”
然而她們不提還好,一說這話,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我頓時又緊張了不少。
我忘不了楊書記在辦公室裡對我說“此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模樣,嚴肅又一絲不苟,嘴%e5%94%87緊抿。
我捏著手機的手心已經微微汗濕,手指也有些發白,於是裝模作樣地拿起手機來看,卻看見了兩條不知什麼時候抵達收件箱的短信。
第一條短信叫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思媛:“加油噢,嘉嘉!你是最棒的=3=!得獎了要回來請客吃頓飯,沒得獎的話,請吃兩頓!”
然而第二條……
陳寒:“祝嘉,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的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退出他的短信,界麵卻仍舊停在收件箱裡。一時之間,我看見了昨晚被我忽略掉的那些短信,它們統統來自同一個人——陳寒。
“祝嘉,為什麼不接電話?”
“聽我解釋可以嗎?至少看完我的短信行不行?”
“祝嘉,接電話!”
“祝嘉,接電話!”
“祝嘉,不要這個樣子!”
……
我已經沒有心思翻下去了,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想起這堆破事,所以我隻是掃了一眼最上麵的幾條短信,就關閉了屏幕。
我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了陸瑾言。
手表上的時間顯示著現在離比賽開始還有二十分鐘,而他卻遲遲沒有發短信來。
難道他不打算祝我成功了?
我有些失望地盯著黑漆漆的屏幕,然而直到主持人走上台,拉開了決賽的帷幕,他也依舊沒有給我發來隻言片語。
領導講話結束了。
第一位選手上台了。
前三位選手的得分出來了。
離我上場的時候越來越近了。
可是我的手機始終沒有再亮起來,我甚至想著也許是我靜音了,沒能察覺到他的短信,所以我一遍又一遍地仔細查看,收件箱卻一直空著。
還差兩個選手就到我了,楊書記和係主任在做最後的叮囑,我勉勵微笑,點了點頭,把手機遞給了她們,深吸一口氣,走向了候場的那個區域。
我幾乎沒有去細聽前麵的選手們講得如何——這是陸瑾言叮囑我的,什麼都彆想,什麼都彆聽,放輕鬆,就好像在圖書館做練習時一樣。
我聽見主持人報出了我的名字,萬眾矚目中,我就這樣踏上了台階。
曾經空空蕩蕩的演講廳裡容納著上千名觀眾,而我一人站在這偌大的台中央,對上了無數明亮的目光。
大廳中央的白熾燈驚人的耀眼,竟叫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我的手微微蜷縮著,手心滿是冷汗。
而我的小%e8%85%bf肚似乎就要開始發抖。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站在這裡的那個晚上,迎接我的是係主任失望的目光。可是這一次,如果我搞砸了,不止她,所有人都會看我的笑話。
陳寒,沈姿,朱琳,思媛,還有陸瑾言……他們或失望,或開心,或幸災樂禍,或覺得對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停!
我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隻能深呼吸,再深呼吸。
而在我開口以前,我按照陸瑾言告訴我的那樣,用目光環視了一圈大廳,讓大家看到我很自信。
我掃過了第一排觀眾。
我看見了第一扇門那邊的幾個正在談話的記者。
我掃過了大廳角落裡正噴著冷氣的空調。
我看見了第二扇門前架著的數台亮著紅燈的攝像機。`思`兔`網`
我注意到了正對我的第三個大門口,有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
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看見了什麼?
於耀眼的白熾燈下,於千人聚集的大禮堂裡,穿過遙遠的距離,隔著無數的目光,我看見在正對我的那扇門前,陸瑾言安然而立,姿態閒適,白襯衣鮮明奪目,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華。
宛若一道劃破陰雲的光線,以一種不可抵擋的姿態向我襲來。
我明明看不起他的麵目,卻不知為何竟似有預感一般,他在對我笑。
於是我也慢慢地綻放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那顆緊緊揪著的心也瞬間柔軟下來。
“Bonjour, tout le monde. Je suis ZHU Jia.”
我的演講開始了:
Je t’aime.
Ti A mo.
撒浪嘿喲。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數人在說著我愛你。不分語言,不論國界,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愛你是一首頌歌像是一首讚美詩,是一個日光充沛的早晨,是少女的一顆惴惴不安的赤誠之心。
……
偌大的禮堂裡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放鬆又自如,而我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視線儘頭的那個人身上。
一如在圖書館裡時那樣,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室的書香與宛若從書中翩然踏來的他。
這樣我就不會再緊張。
這樣我就充滿了信心,整顆心都放鬆下來。
我的演講題目叫做speak now,我不太確定該怎樣用中文翻譯它,大意就是,我們應該勇於說出我愛你。
一開始寫這篇演講稿時,我並沒有注意這個題目與自己有多麼密切的關係。
畢竟愛這個字眼很寬泛,對父母,對師長,對朋友,對戀人,甚至於對自己的寵物都可以提及愛。
然而此刻,在我無比認真地陳述著那些被我翻來覆去背誦過無數遍的字句,我才終於醒悟過來,這樣一個演講對我來說其實非常可笑。
勇於說愛,這真的適合我嗎?
對於陳寒,我不是沒有說過,然而我失敗了。
從高一喜歡上他開始,我就總是毫不避諱地在他麵前表達出自己的喜歡。
“陳寒,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陳寒,作為一個喜歡你的人,我表示看見你這麼%e4%ba%b2密地跟另一個女人講題,我心裡的怒火已經超越語言的表述範圍了!”
“陳寒,我追了你三年,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我猜也許是因為喜歡和愛還是有一定區彆的,所以我也不算勇於說愛。
因為他連喜歡我都談不上,又談什麼愛呢?
我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而我的視線裡也隻剩下一個陸瑾言。
他定定地凝視著我,隔著遙遠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