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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大學了,這個有能力的村支書留不住了,太可惜了,不過他有了更好的前程,人們當然會真誠地祝福他。

天氣依舊寒冷,趙明月出了家門,站在冰冷的空氣裡,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梅花的清香,到底還是立過春了,空氣中已經有了春天的味道。她的心情很好,一切都像這早春的生命,在大地下安靜地蟄伏著,等春風一召喚,便全都萌動出來,他們的生活,甚至整個中國,都如同這早春,一切都在綻放的邊沿靜靜等待。1978年,神州大地將要煥發新的容顏。

過完年,趙明月和沈旭躍就要去北京上學了,他們倆的開學時間不一樣,但前後也差不了幾天,到時候會一起過去。趙明月沒上過大學,雖然上輩子也去跟風鍍過金,上過MBA之類的總裁高管班,那其實並非是為了上學,而是為了經營人脈,算不得上大學,所以現在對上大學還是十分憧憬的。

還沒到大隊院子,趙明月便遇上了不知從哪裡過來的於有清。這個年於有清過得並不好,彆人過年都胖了,唯獨他消瘦得厲害,使得本來就清瘦的他此刻就像根細細的竹竿,仿佛一陣風都吹倒似的。趙明月出聲叫他:“有清!”

於有清看見趙明月,第一反應就是調頭想躲開,趙明月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於有清,你給我站住!你說說,我哪裡得罪你了,見到我居然就跑。”

於有清隻好站住了,慢慢轉過身來,他的眼圈有點發紅,情緒顯然有些激動。

趙明月走過去:“有清,我有話要和你說,遇到你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於有清使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抬頭看著趙明月,也不做聲,眼睛裡沒有任何內容,他看著趙明月,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看。

趙明月看見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說:“你還沒接到通知書吧?”

於有清不作聲,趙明月說:“你的成績很好,沒有被錄取確實很可惜,這絕對是政審的關係。不過你也不必太難過,再準備半年,等七月份的時候再考吧。”

於有清的眼裡終於有了神,不過神色非常不屑,他木然地說:“再考有什麼用?考了也上不了。”

趙明月說:“每一年的政策都不一樣,去年要政審,今年不一定會要。你要是信我,就好好準備半年,再考一次。”

於有清看著趙明月,還是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趙明月安靜地等他回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你說的是真的嗎?”

趙明月看著這個老同學,知道他從小就受人歧視,低人一等,自尊心非常強,也極其敏[gǎn],出人頭地的念頭比誰都強,這次考得那麼好,本來以為終於可以扭轉命運了,結果又被狠狠地愚弄了一番,這種從充滿希望到化為泡影的心路曆程,一般人估計都承受不來,於有清肯定被打擊得不輕。

趙明月心中充滿了同情,她點頭:“我說的全都是真的。有清,我知道你一向都很上進,一直不肯屈服於不公平的命運,現在唯成分論的時代就要結束了,再也沒有人能用這個來扼住我們的喉嚨了。所以我們一定要自己把握住機會,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能被這點小挫折就打倒了。人生還長著呢,未來會有無儘的可能。你那麼聰明,我一直相信你不是個平庸的人,你一定可以闖出一片天下來的。”

於有清聽完趙明月的話,心中的激動幾乎難以自製,趙明月說相信自己不是個平庸的人,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感情差一點就潰堤了,他鼻子發酸、眼圈泛紅,趕緊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情緒。趙明月相信他,這比任何人的鼓勵、比任何動聽的勸慰都要有力得多。

過了許久,於有清抬起頭來,神色終於正常了,他認真地說:“謝謝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放棄的。我要再試一次。”

趙明月麵帶笑容:“這就對了。你等開學了,抽空去學校看一看,問問學校的老師,看看新的招生要求有什麼變化,彆一味埋頭讀書,要及時跟進政策要求。你還記得嗎,學校的廖老師非常欣賞你,以後我們不在家了,沒人討論,你遇到什麼問題,就去請教廖老師。等我們到了北京,會給你寫信的,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和沈旭躍說,我們能幫忙的,絕對會儘我們的所能。”趙明月像個大姐姐一樣囑咐他這些,於有清性格內向,不善於跟人打交道,趙明月擔心他太封閉,沒留意到新的信息,到時候白費很多力氣,不僅沒用,反而誤事。

於有清聽她這麼叮囑自己,心裡感動得無以複加,她對自己這麼好,他們無%e4%ba%b2無故的,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他,他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地掉落了下來,他趕緊低下頭去。

趙明月看著他:“有清,你怎麼啦?”

於有清大力吸了一下鼻子,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將來一定要考到北京去,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也要看著她過得好好的。

趙明月點了一下頭:“好啦,就這麼說定了,加油啊。還有,彆想太多了,保重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於有清點點頭,等趙明月走後,才敢轉頭去看她的背影,雖然穿著棉襖的背影有些臃腫,卻是於有清眼中最亮麗的風景。

沈旭躍看到趙明月有些意外,高興地迎出來:“你怎麼來啦?”

趙明月看見他正在收拾東西:“這就要收拾啦,不是還有三四天嗎?”

沈旭躍說:“也該收拾了,不知不覺就在這裡生活了快十年了,以為沒什麼東西,結果收拾起來,發現有好多東西啊。你坐啊,屋裡比較亂,你坐床上吧。”

趙明月看著淩亂的屋子:“要我幫忙嗎?”

“算了,我還是自己來吧。你坐著就好。”沈旭躍說著,將一個提包打開,將一雙布鞋塞進去,那是趙明月給他做的布鞋。

趙明月扭頭看了看沈旭躍床上的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棉被,已經很陳舊了,摸起來硬硬的,這能暖和嗎:“你的被子薄不薄啊?會不會冷?”

沈旭躍抬起頭來:“還好。下麵墊了稻草,這邊的冬天還能過得去。”

趙明月說:“你們學校的通知書是不是也寫了讓自己帶生活用品過去?”

沈旭躍點頭:“對啊,要自己帶。”

“我媽讓我問問你,你要不要帶棉被過去,新的,我媽做的。”趙明月說到這個還覺得不大好意思,母%e4%ba%b2的意思,是拿沈旭躍當女婿了呢。

沈旭躍扭頭看著她,然後笑了:“應該不用了吧,我家要是沒有,我就去%e4%ba%b2戚家拿一床。我怕到時候背兩床被子不太方便。”

“你這個還要帶去?”趙明月指著床上的舊被子驚訝地問他。

沈旭躍說:“我不帶,我是說你的呀。”

趙明月反應過來,臉上紅雲飛染:“我自己能拿動。”

“沒事,我幫你拿。背著被子走路不方便,再說咱們一起過去,行李肯定很不少,能精簡就精簡些吧。路途太遠了。”沈旭躍說。

趙明月點了點頭:“好吧,依你。看你收拾東西,我也該回去收拾東西了。”

沈旭躍直起腰,看著她說:“你要不那麼著急,就在我這裡多坐會兒唄。”

趙明月本來正準備起來,然後又紅著臉坐了回去,兩個人在一起,就算什麼事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隻要在一個空間裡,就能感受到異樣的甜蜜。

第三十七章 遠行

馬上就要離開家去北京上學了,趙明月把家裡的事都細細梳理了一遍,該安排好的安排好,該交代的交代清楚。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趙明秀了,自己去了北京,千裡迢迢的,堂妹的事有點鞭長莫及,怕看顧不到,又出現悲劇,不過離上輩子堂妹出事的時候還有兩年時間,希望自己能夠來得及扭轉她的命運。

臨走之前,趙德生和王招娣兩口子招待侄兒侄女吃飯,還請了沈旭躍來。侄兒侄女現在有出息了,雖然不是自己的子女,但到底還是自家人,當然要儘量搞好關係,以後有什麼事,找他們幫忙什麼的也好開口。趙明月兄妹倆也都理解這些,這都是人情世故,說起來都是一家人,將來過得好了,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襯一下自家%e4%ba%b2戚,也是情理中的事。

王招娣狠狠心,殺了自家打鳴的公%e9%b8%a1,飯菜弄得比過年還豐盛,一個勁地招呼侄兒侄女吃:“明朗、明月、沈書記,都吃啊,彆客氣。以後你們去了外地,想吃家裡的%e9%b8%a1,都不輕易吃得到了。”說著還要拿著自己的筷子來給他們夾%e9%b8%a1肉。Θ思Θ兔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線Θ上Θ閱Θ讀Θ

這種勸菜的習慣大抵是中國傳統習俗中的一種陋習,尤其是在這個困頓的時代特彆盛行,大概是客人們都體諒主人家的不易,看見魚和肉,不舍得吃,或者不好意思吃,而主人家則為了體現慷慨好客,不由分說就將菜夾到客人碗裡來了,不管你愛不愛吃,也不管衛生不衛生。夾到你碗裡來的菜,你總不好意思不吃。

趙明月將自己的碗端離桌子,笑著說:“二嬸你彆客氣,我們想吃什麼自己會夾,不會客氣的,你自己吃,彆給我們夾。”

沈旭躍也伸出五指擋著自己的碗,苦笑著說:“對,二嬸你彆見外,我們自己來就好。”

他倆都拒絕,王招娣夾出的菜最後就都落到了趙明朗碗裡,趙明朗的碗裡堆得冒了尖,這還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受到二嬸如此熱情的招待呢,不過這種熱情實在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趙明月說:“二嬸,秀兒呢,她怎麼不來吃飯?”

王招娣說:“她在後麵吃,彆管她。”

“二嬸,叫秀兒一起來吧,都是自家人,又沒有外人,還那麼見外做什麼。”趙明朗說。

王招娣看了一眼廚房,叫了聲:“秀丫頭,出來吃飯了。”

不一會兒,趙明秀端著一個碗出來了,小姑娘沒有母%e4%ba%b2的允許,不敢上桌子,正在廚房裡吃剩飯呢。

沈旭躍看著趙明秀笑了:“明秀你怎麼躲在廚房裡吃飯啊,快來一起吃飯。”

趙明秀羞澀地笑了笑,然後在她哥身邊坐下了。

趙明月拿了一雙沒用的乾淨筷子,夾了一個大%e9%b8%a1%e8%85%bf:“秀兒,來吃%e9%b8%a1%e8%85%bf。姐姐最喜歡你了,還要好好感謝你呢。”

趙明秀小心地看了一眼王招娣,王招娣說:“姐姐給你夾的,你就吃了吧。”

趙明秀這才跟趙明月說:“謝謝明月姐。”

“要多吃點營養品,才會長得高、變得聰明。”趙明月說。

王招娣看著女兒,歎了口氣:“她要是有你和明朗一半聰明就好了,我也就不愁了。”

趙明月說:“二嬸,秀兒已經很聰明了,她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當初你要是同意她上學,沒準將來也能考個學什麼的。”

王招娣歎氣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都一年多沒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