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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美好,哪怕物質上一無所有。

趙明月躺在床上,想起今天晚上見過的沈旭躍,不禁感慨萬千。她曾經悄悄愛慕過沈旭躍,那是她情竇初開時第一個喜歡的人,他帥氣、有文化、有思想、懂禮貌,很難叫人不喜歡。趙明月曾經以為,沈旭躍之於她,就是那天上的太陽,自己是一輪月亮,兩個人如同太陽和月亮一樣,永遠也沒法交集,所以她也就隻是悄悄地愛慕,從未將這份感情說出口,也從未給任何人知道過。

沈旭躍的父%e4%ba%b2是老一輩革命家,曾經位高權重,運動來後,沈父被隔離審查。沈旭躍因為父%e4%ba%b2的關係,也隻能跟著大家一起下鄉改造。

後來運動結束,沈父平反,沈旭躍也回了城。趙明月以為沈旭躍會走仕途,但是他很早就下海經商,成為行業內的翹楚,他的企業後來收歸國有,他就成了國企的老總。趙明月自己創辦的事業,在海城也算是數得上名號的,但是跟沈旭躍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商業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明月和沈旭躍的公司還有過業務上的往來,兩人後來還有過數麵之緣。就在沈旭躍風頭最旺的時候,國內發生了一起特大船難,一輛豪華遊輪在海麵上發生船難,船上63名遊客失蹤、死亡,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而這艘遊輪的主人,便是沈旭躍。沈旭躍作為負責人,被直接問責,因為責任重大,最後竟鋃鐺入獄。

趙明月非常替沈旭躍惋惜不平。據說當時是沈旭躍的妻子邀請朋友在海上開豪華派對,邀請了一兩百人,混亂中有大半遊客逃生,還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喪生。

趙明月當時以為,這大概是沈旭躍要經曆的一道坎,可能在獄中待幾年,出來後依舊還是一條好漢。但是沈旭躍卻再沒有出來,在獄中心臟病突發,意外亡故。這讓趙明月一直意不能平,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命運真會作弄人啊。

想到這裡,趙明月不由得歎了口氣。

第七章 命運

趙明月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是卻一夜無夢,睡得十分香甜。天才蒙蒙亮時,她就聽見了父%e4%ba%b2清嗓子的咳嗽聲,這是父%e4%ba%b2多年以來的起床習慣,趙明月睜開眼睛,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眼眶不由得有些發熱,原來這一切並非是做夢。

她摸著黑穿上衣服,然後掀開厚厚的麻布蚊帳下床。打開房門,大門已經開了,母%e4%ba%b2也起來了,正提著%e9%b8%a1籠子往外走,看見閨女:“明月,怎麼就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趙明月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從□□點就開始一直睡到早上五點,這麼長的睡眠,這麼安靜濃黑的夜,質量之高就彆提了。她笑了笑:“我已經睡醒了。”她走到廚房,準備去挑水,發現水桶已經不見了,估計是父%e4%ba%b2挑水去了,“媽,我爹去挑水了?”

胡年春說:“嗯,你去把咱家菜地澆一澆吧。”

“好。”

外麵天色微亮,人們都趁著還沒到上工時間抓緊種菜澆水,現在田地基本上都收歸公有,隻給每家每戶留了一點自留地種菜。這點土地是非常難得的,關係著全家一年的生計,地很少,大家都極儘可能種一些周期短、產量高的蔬菜,這樣才能保證一整年不缺菜吃。

上輩子父母去世後,哥嫂都進了城,趙明月就沒怎麼回過老家,她有點擔心自己會找不到自家菜地的位置,但是她顯然多慮了,縱使過了那麼多年,走在熟悉的田野裡時,她的腳步還是會自動尋路。

她走到菜地邊,用長柄水瓢從水塘裡舀水上來,潑澆到菜地裡,現在是五月,還不到最熱的時候,每天隻需澆一次水,等到驕陽似火的七八月份,那就需要早晚都澆水了。蔬菜都是水養出來的,缺水的蔬菜都乾巴巴的,特彆老,有水滋養才會水靈靈的。

趙明月正澆著水,有人挑著擔子從那頭過來了,對方看見她,衝她羞澀地笑了一下:“你好早。”

趙明月抬頭一看,發現居然是於有清,他們同村的,也是趙明月的同班同學,她笑了笑:“你也不晚啊。”

於有清低著頭,走到水塘的碼頭邊,將桶子沉進水中,裝滿水提上來:“我去澆水。”他家的自留地在上頭的坡地上,水瓢澆不到,隻能擔水上去澆。那兒的地相對於水邊的地來說,要貧瘠不少,也比較難伺候一些。

趙明月看著於有清高高瘦瘦的身影,思緒不由得飄散開來,於有清家裡的成分比自己家裡還差,是地主。解放前,月亮灣的茶園有一半都是於家的,雖然他爺爺並非是那種為非作歹的惡霸,但是大地主這個身份已經足以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了。他們家便成了月亮灣地位最低的一家,招工、升學這些好事全然都輪不上他們。

所以儘管於有清十分聰明,但也隻能跟她一樣,念了初中就沒法再升學。於有清的姐姐於有芬是她三哥的同學,長得很漂亮,趙明朗曾經還和她談過戀愛。有一次一個廠子來村裡招工,於有芬的條件剛好符合,趙金雲說隻要於有芬肯陪他睡,就推薦於有芬去,於有芬鬼迷了心竅,聽信了趙金雲的話。結果趙金雲占了便宜,於有芬也未被招去,還懷了身孕,她悲憤交加,覺得實在太過丟人,便投河自儘了,幸虧被人救了。於有芬的大哥於有義知道這件事,怒不可遏,將趙金雲揍了個半死。

於有芬墮了胎,在家鄉待不下去,和她大哥一起跑到新疆去了。於有清參加了77年高考,考上了大學,懷恨在心的趙金雲卡著於有清的檔案和戶口關係不給轉,於有清轉不了戶口和檔案,就上不了學,他甚至還跑到學校去幫忙,也未能成功。於有清憤恨難抑,將趙金雲打得半死,甚至連%e8%85%bf都打折了,自己連夜逃到新疆,投奔他哥姐去了。

於有清兄妹幾個背井離鄉多年,邊疆苦寒,環境艱苦,於有清三十來歲的時候,死於一場雪崩,永生沒有回歸故裡。

那個年代,沒有戶口檔案和介紹信,出門寸步難行,更彆提上學和參加工作了,薄薄的一張紙,甚至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趙金雲這樣的敗類,手裡握著一點權利,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阻斷了多少人的前程,操控了多少人的命運。

趙明月看著跟自己一般大小的於有清,十幾歲的青澀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瘦得跟豆芽兒似的,家庭成分的壓迫,使得這個聰慧的少年沉默寡言。如果早知道那些艱難險阻,全都能規避,他們的命運是不是可以發展到另一個方向?

趙明月澆好水的時候,於有清還在挑第四擔水,兩個大木桶將他單薄的脊背壓得都弓了起來。趙明月輕歎了口氣:“有清,我澆好水了,先走了啊。”

於有清有點受寵若驚:“誒,好。”兩人雖然是同學,也是一個村的,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但是十幾歲的少男男女都是情竇初開、懂得男女有彆的年紀,像趙明月這種坦然叫對方名字打招呼的非常少見,起碼於有清就不敢%e4%ba%b2昵地叫趙明月的名字,要叫也是帶了姓的叫。

回到家裡,父%e4%ba%b2兄長都在準備去隊裡登記上工了。這個年代,農民跟工人一樣上班,早上六點多出門乾一小時的活,收工回來吃飯,上午出工三小時,下午也是三小時,乾完這幾個小時,就可以休息了。

說起來其實是很清閒的,畢竟農村真正忙的時候隻有那麼一段時間,出工的時候,人到了就好,至於乾多少活,全憑個人的自覺了。所以一些偷奸耍滑的人,每天都是在磨洋工,背個鋤頭下了地,隊長來的時候就乾兩下,沒人監督的時候,就跟一群打嗝放%e5%b1%81,到點就走人,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儘管知道是磨洋工,這種情況還是得去啊,不去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沒錢沒糧。

不是農忙時節,趙明月就不用下地,她每天的工作是去生產隊的席場編席子。編席子的材料是蘆葦,葦杆被揭葦手用刀子破成厚薄均勻的葦片子,人們再將葦片子編織成葦席,葦席的作用很多,可以鋪床、曬糧食、做遮雨棚等。

乾這活的都是女人:家庭主婦、年輕媳婦和未出嫁的姑娘們。三個女人一台戲,他們這兒乾活的就不隻三個女人了,三十個還有多的,所以總是非常熱鬨的。

趙明月去記分員那兒登記完,看見已經有幾個姑娘小媳婦在忙活了,已經在乾活的於有芬衝她打招手:“明月,過來我旁邊,一起說話。”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一個小媳婦看著趙明月說:“明月你昨晚怎麼沒去看電影,我昨上午不是跟你說了嗎?有人可是等了你老半天啊。”這個小媳婦是羅五嬸家的侄媳婦,叫成美來,隔壁成家村嫁來的,跟成永剛是同村的。

趙明月想了想,記不起來有那回事了,便歉意地笑笑:“昨天去打柴的時候摔了一跤,腳有點痛,就沒去了。”

成美來驚訝地看著她:“摔了啊?不嚴重吧?”

趙明月搖搖頭:“今天好多了,沒事。”

成美來說:“你還真是勤快,還自己跑去打柴,讓你哥去啊。小崗山多遠呀,七八裡地呢,挑幾十斤的柴,我都覺得累,你一個讀書人,沒乾慣重活,怎麼一樣受得了啊。”

另一個媳婦笑著說:“照我說,明月就該好好在家養著,彆跟我們一樣,弄得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到時候找個好婆家,這些粗活就都不用乾了。”

這要放在以前,趙明月指定羞紅了臉,但是今天她隻是大大方方地笑一笑:“現在新社會了,婦女都解放了,哪有不乾活的道理,誰來養活我們呀。□□不是說了嘛,婦女能頂半天邊。”

成美來拍著手笑道:“你們瞅瞅,明月這丫頭的嘴皮子越來越利索了,將來有得她的冤家受的。”

一起乾活的小媳婦嘻嘻附和:“明月長這麼漂亮,又有文化,哪個冤家都樂意啊。”

趙明月知道,女人們在一起嘛,不就是聊這些家長裡短的事,說些湊趣逗樂的話,沒出嫁的姑娘總是已婚婦女調侃的對象,她也不見怪,走到於有芬身邊去乾活了。

成美來就笑道:“你們倆姑嫂又湊到一起去了。”

於有芬臉上飛起了紅雲:“美來嫂子彆開玩笑了。”她和趙明朗的戀情並未公開,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會給人發現的。

於有芬家裡條件比趙明月家裡更差,雖然她家人口不多,隻有兄妹三個,都是成年的全勞力。但是這個年代,勞力多並不占任何優勢,勞力多,就意味著吃得也多。隊裡分的糧食大頭都是按人頭分的,小頭才按勞力分,像於家這樣的情況,分得的糧食完全不夠吃,每年都要吃大半年的紅薯才能扛過來。

他們家成分低,家裡又窮,於有芬的大哥於有義雖然一表人才,但是二十七歲了還沒說上%e4%ba%b2。這要放在以後,二十七歲還正年輕呢,著什麼急啊,但是這個年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