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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同她娘親不像,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卻又分外的像她。

坐在閣中暗處,他身上雖依然有佛光,但是那隱沒於虛空中的佛國,裡麵漫天神佛的梵唱卻變得妖異起來。

他們莊嚴的麵孔在金光之中扭曲了一下,又是一下。

佛子閉目,掌心劍訊湮滅,可是眼前卻依舊還有少女的身影和她方才看著那些小物件的反應。

在他麵前的桌案上,也憑空一樣一樣地重現出了前麵那幾個盒子裡裝著的東西。

都是凡間的父親會買給自己孩子的小玩意,做工比不上盒子裡的精致,甚至因為沒有法術保護所以顯出了時光的痕跡。

但這依舊是一模一樣的撥浪鼓,老虎帽,小風車。

梵唱中驟然加上了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哈……佛子!”

“桀桀桀——聖僧!”

神佛的麵孔扭曲,金粉片片剝落,露出底下的斑駁墨色。

“承光——不若皈依我等,得個無上逍遙!”

佛子放在桌上的手驀地收緊了,手腕上的佛珠在桌上碰撞了一下,在他緊閉的雙目之上,修長的眉微微皺起,身上的佛光卻越發的明亮。

那圍繞著他旋轉的魔音越來越強,他眼前閃過無數的片段,之前見到的少女身影淡去,又浮現出了另一個與她相似的身影。

她在雨夜中走來,身上青色衣裙飄逸,來到他麵前……

俊雅佛子猛地睜開了雙眸。

他低頭,目光觸及出現在桌上的這些東西,臉上的神色出現了一道裂痕。

“……”

良久,他伸手一掃,再次把它們收回了儲物袋中。

門外,在這裡守著的玄天劍派弟子有些百無聊賴,他望著天上那些飛來飛去的劍影,都是自己忙碌的同門。

原本他們被分來迎接大雷音寺的高僧,就已經是十分的清閒,可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居然是承光聖僧親至。

佛子親至,其他人就沒必要再來了。

這明月聽風閣這裡就隻一位客人,負責接待的幾人頓時失業,隻留下他一人守在這裡,免得打擾聖僧清淨。

年輕弟子靠在廊柱上,抬手撓了撓臉頰,想著大雷音寺的佛修都是無欲無求,承光聖僧更是其中的典範。

他想道,明日才是各大宗門和世家要齊聚到昭明峰去的時候,也許聖僧進了房中,可能就要等到一天一夜以後才出來。

可是,就當他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的時候,身後的門就吱呀一聲被打開。

“聖僧!”

他連忙站直了身體朝著門的方向看去,就見到自己方才在想著的人打開了門,放下雙手對自己說道:“我想去天魔窟看看。”

這件事樊長老也已經交代過了,天魔窟是萬魔戰場的遺址,而佛子時隔三百多年才再臨玄天劍派,會想要回戰場上去看一看也是自然的。

年輕弟子立刻說道:“門中長老已經吩咐過了,聖僧請隨我來。”

俊雅佛子對他一點頭,依舊是那般不染塵埃的聖潔之態。

兩人的身影化作流光,從明月聽風閣外飛掠而起,向著天魔窟飛去。

不多時,兩道流光就落在了天魔窟外的平台上,重新現出了身影,那引路的玄天劍派弟子在前方對著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聖僧請。”

佛子邁出一步越過了他,朝前走去。

然後,年輕弟子都還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動作的,佛門聖子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麵前。

……

天魔窟,已經穩固的入口微微波動了一下,從其中現出了人形。

屬於佛子的至聖至潔氣息一至,立刻就跟天魔窟中的魔氣相衝撞。

這衝撞的波動引得在入口處盤腿而坐的修士睜開了眼睛。

一見佛子身影,這渡劫前期的修士隻站起身來,對他行了一禮:“聖僧。”

佛子雙手合十,對他還禮。

守在天魔窟入口鎮守這下一個半甲子的修士直起身來,對他說道:“門中已經交代過我,聖僧可能會來。天魔窟近來平和,聖僧若想要去看看,隻管進去。”

他的話音落下,天魔窟深處就傳來了隱隱的震動,是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在裡麵爆發,引起了這個小世界的震蕩。

這跟他方才說的情況有出入。

佛子鳳眸一轉,看向了他,這渡劫前期的修士解釋道:“這是先前在這裡鎮守的軒轅長老,他剛進去了。”

在這裡鎮守三十年,就會同外麵脫節,一時間不適應會想回來尋找一下心裡的寧靜,發泄一下自我也是正常的。

他自己也在這裡鎮守過這麼長的時間,對軒轅奪的歸來見怪不怪。

承光聖僧回到這裡,應該是想去看看那道牆,牆跟軒轅奪都不在同一個方向,兩個人隻要不遇上,就不會相互影響。

佛子這才微微頷首,對他說了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我知道了。”

說完之後,就轉身朝著天魔窟深處走去。

這鎮守入口的修士看著他的背影,見到他行走在這片魔氣不清的區域中,身上的白色僧衣跟袈裟都仿佛在黑暗中發著光芒。

僧鞋所踏之處,周圍的汙濁都被肅清一空。

他一時間隻想著當年他走向天魔戰場要舍身成仁,是否就是這樣的光景?

他感慨地坐回了原位。

世上有幾人會願意去看自己上輩子的埋骨之地?

就算是修士,也就隻有承光聖僧才會如此。

“桀桀桀——”

一踏入這裡,那些詭異的笑聲就越發清晰地朝著他圍了上來,外麵這渾濁的魔氣跟佛國之中那些暴動的邪魔混雜在一起,內外交融。

“承光!”

“無鏡!”

桀桀桀——

“你回來了,時隔三百多年,你到底還是回來了!”

同在明月聽風閣中的時候不一樣,佛子放開了對佛國的掌控,任由露出本相的邪佛張狂扭曲,自己隻是步履平穩地朝前走去,麵上的神情毫無波動。

這些圍繞在他周圍的黑暗跟聲音,仿佛不能讓他稍有改變。

他的氣息雖然已經同上輩子不完全相同,但是本源還是一樣,天魔窟中的天魔都記得他上一世是如何在萬魔戰場上把他們都封在了這裡,阻斷了他們輪回的路。

現在見他一回來,天魔窟中盤旋的魔氣就聚集在了一起,化作滾滾黑霧,在曠野中朝著他彙聚過來。

佛子行走其中,身上佛光湛然,就猶如這一片黑暗中的唯一的星辰。

他不必看方向,他的金身正在朝他發出召喚。

那些沒有被牆渡走的天魔怨魂見到強敵的轉世之身,頓時都彙集成群,朝著他猛攻了下來。

然而境界之差,生死之彆,他們發起的攻擊能夠將初入天魔窟中的玄天劍派弟子重創,來到承光麵前卻被看不見的牆所阻擋。

這些天魔的怨氣變出猙獰之臉,發出咆哮之聲,再次用力地朝著他衝撞過來,兩邊夾擊,就要把他毀在這裡。

然而行走中的佛子卻隻是抬起一手,這些邪魔的怨氣衝入他掌心的佛光之中,頃刻就如冰雪遇見烈陽,瞬間消融在其中。

徘徊在那道牆之外,於天魔窟中遊蕩了數百年的怨氣一落到他的掌中,連哀嚎都沒有發出一聲便被超度去了佛國。

那些被怨氣夾帶著朝著佛子衝來的天魔在醒過神來以後,想要四散逃脫,可是魂魄也一樣離體,被佛光吸走,隻留下軀殼落在地上,一下子就化成了齏粉,在風中消散。

“無鏡——!!!”

但這也沒有讓他們停下,越是靠近那堵牆,在這裡聚集的怨氣越濃重,攻擊也越是瘋狂,幾乎讓讓這邊的天幕比其他地方都深了一個色。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一邊是軒轅奪搞出來的動靜,另一邊是承光聖僧對上這些徘徊在戰場上的怨魂,守在入口的修士原本想要入定,可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靜下心來。

他睜開了眼睛,輪流看了看兩個方向——原本還以為有他們兩個進來自己能輕鬆一些,可眼下看來,怎麼清淨得了?

魔氣混濁,幾乎將整個世界都堵塞。

天魔窟中,離這個方向較遠的玄天劍派弟子就見到那個身影不為這黑暗的漩渦所動,一步步地朝著黑霧深處的那團金光走去。

他們在進入天魔窟的時候就知道那裡是無鏡聖僧金身化牆之處,現在來的又是大雷音寺的僧人,卻不知是誰。

黑霧渾濁洶湧,佛子終於走到了這團金光處,靜立垂目。

麵前這麵牆是以無上佛法,用了天魔的血肉構成,他前世的金身就留在這麵牆之中,以無上願力穩固著它。

他停下腳步,那洶湧魔氣化作無數猙獰頭顱,就朝著他撕咬過來。

站在黑霧中心的佛子雙手合十,鳳眸低垂,有純白熾烈的光芒從指縫中泄露出來。

在那十幾個天魔的頭顱朝著他撲來的瞬間,他兩臂一張,將雙手抵向了兩旁,掌中的熾烈佛光猛地暴漲。

“破!”

佛光如劍,自那些猙獰頭顱中穿透而出!

在他們第二次被殺死的慘叫中,大日滅魔淨世咒狂暴地朝著四野滌蕩開去,把黑霧怨氣消融得一乾二淨!

第75章 親爹六號(二)

在這片光芒之中, 佛子睜開了眼睛,映出佛國裡扭曲的漫天邪魔。

他們在蓮花寶座上痛苦慘嚎,卻掙紮不開, 原本從他們身上退去的金身猶如又再次一寸一寸地攀附上去, 重新將他們封鎖其中。

萬魔戰場上的怨氣和慘叫引得整個天魔窟都在震顫,金丹期弟子個個捂住了耳朵, 不敢去聽。

天魔窟最深處,剛剛以手中的大日魔刀斬下了對手頭顱的軒轅奪將死不瞑目的天魔頭顱踩在腳下, 眼中的瘋狂因為殺戮而稍稍減退, 衣袍上濺滿了烏黑血跡。

他轉過身來看向了那個佛光與黑霧激烈衝撞的方向, 見到黑霧不敵暴烈佛光, 漸漸被壓過。

佛子的眉目在佛光被映照得一片雪白,寬大的僧衣袖子隨著他伸手的動作滑落, 露出了他的手臂。

他的左手上盤著佛珠,右手空無一物,但在手腕處卻繞著一根紅線。

這代表世俗情緣的紅線纏繞在佛子的手腕上, 襯著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顯出了幾分妖異。

“無鏡——你擺脫不了我們!!”

“啊啊啊——!!!”

佛光猛地暴漲, 向著四野推去。

佛國內外, 邪魔的慘叫拔高到了極點, 又隨著佛光大盛而消彌下去。

俊雅佛子眼中閃過的那些畫麵, 從梳著雙螺髻對自己行禮的少女到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 雨夜藏經閣搖曳的燭光到劍訊裡的那兩行字, 還有搖晃的波浪鼓、虎頭帽、小木馬, 一切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掌中光芒寂滅,重新垂下了眼睫,站在原地, 雙手合十。

周圍狂風驟停,連帶這片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