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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問她到底誰才是她的親爹。

任嫣然想著,抬腳踢了踢麵前的草,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條魚!”

他說他可以預知未來,在他們掉下去之前,他明顯就已經提前知道了,甚至還在那一老一少到來之前對她說過,讓她回來之後去找他。

反正她現在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就去找他好了。

任嫣然從扶桑樹下離開,影壁上映出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已經跑出了幽潭穀的範圍,在路上遇見了幾個雲天宗的弟子才向他們問了路,又再回到了她義父的地盤,見到了那片花海和儘頭凝結寒霜的迷霧。

她於是在花海中穿行,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是被應九幽挾持,身邊還跟著被封住了嘴的小離,今天就隻有她一個人。

剛剛被她問路的雲天宗弟子大抵是新入門的,並不認識她,見她在雲天宗裡亂走,又問起幽潭穀的那方寒潭,隻對她說道:“那方寒潭是幽潭穀的禁地,隻有首座能夠進去。”

任嫣然向著他道謝,表示自己不會亂跑,隨即想起上次自己來的時候,那寒潭要是不讓她進,那應九幽早就被截停了,可是那寒潭外的白霧卻對自己完全不設防。

她走了許久,終於再來到了這片白霧前,然後站了片刻才朝著前方邁出了一步。

這一次依舊沒有感覺到阻礙,白霧隨便就讓她進去了。

“……”

這顯然也是一個她跟她義父親緣關係的論證點,她義父還少說一個。

任嫣然感覺到了自己對這件事已經從震驚變成了接受,朝著裡麵走去,越過濃密的白霧,腳下踩著結霜的草木。

那些草木在她走過的時候,上麵的冰霜都褪去了,變成生機勃發的樣子。

她在一片冰霜中踩出了一條翠綠的小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寒潭邊。

這一次,寒潭邊已經有人在那裡等著了,是上次那個由蓮花化形的白衣少年。

他背對著任嫣然,坐在寒潭邊,像是不怕冷一樣赤腳踩著水。

在任嫣然停住腳步的時候,水聲也停下了,踩水玩的人轉過來對著她,像跟老朋友一樣打招呼地道:“你來了。”

他從岸邊站起了身,雙腳卻沒有沉進水裡,而是站在了水麵上。

任嫣然見他轉過來,那本來堆疊在一起的衣袍重新垂落了下來,覆在他赤.%e8%a3%b8的足麵上。

“上次的情況比較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自我介紹。”這條魚說道,“我是在雲天宗做客的客人,你可以叫我無餘,我能夠看見未來。”

他是上任雲天宗首座尋遍天下才找回來的。

上任雲天宗首座把他找過來,是想要從他口中知道自己的女兒身在哪裡。

這條頭上頂著蓮花的魚是上古遺族,傳聞中人的一生可以請他回答三個問題,不管你想問什麼他都知道。

隻要你與他有緣。

可是他被帶回來之後就隻是維持著魚的形狀,若不是在寒潭中可以見到蓮花不時地移動,隻讓人以為他是一條普通的魚。

而不管上任雲天宗首座來幾次,問他多少問題,他都不回答。

按照典籍,如果是與他無緣,卻要強行問他問題的話,那就必須給他足夠多的供品。

他的魚食需得是天地間至純的五行之物,上任雲天宗首座飛升以後,他也留在這裡好吃好喝,沒有去彆的地方。

上一次夜遲衣去十萬大山外的那個小鎮,從七寶樓拍下來的那一盒五行沙正是拿回來喂他的魚食。

五行沙難得,他所要問的不過也是師姐滄浪的下落,可是他也不說。

任嫣然眼角抽[dòng],聽著無餘對自己說完這些前因後果。

她一句話都還沒問,他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明顯過去三百年中他就是在裝啞巴。

這條白領工資還不說話的魚還在裝模作樣地歎氣:“唉,真是難為我了,一個這麼喜歡說話的人卻要被困在這個地方,都要把我給憋壞了。”

任嫣然:硬了,她拳頭硬了。

無餘半點也不會察言觀色,還對著她笑:“我也是在給夜穀主省些事,畢竟他這一下去就見到滄浪仙子了,對吧?哪裡還需要浪費一個問題啊。”

任嫣然看著他,隻感到怒從膽邊生,惡向心頭起,一言不發就上前來掄了拳頭揍他。

“哎哎?痛痛痛!”

這條魚被她打得一臉懵逼,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對他這麼不敬的人,被任嫣然砸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要躲。

“哎哎,你打我乾嘛?你不要打啊!有話好好說!”

他想逃,可是他能看穿過去未來,卻沒有什麼戰鬥力,要不然也不會被帶回來,先前裂縫打開的時候也不會提前躲開。

“打的就是你!”

任嫣然抓著他,感到這家夥就是個弱雞,想到自己的義父那樣傷重的樣子,頓時打他打得更用力了!

她聽著他的哀嚎,一邊打一邊怒道,“帶預言家啊啦!帶預言家啊啦!”

無餘:“彆打彆打!好痛——救命啊!”

沒用,這裡隻有夜遲衣能進來,而他現在還受了重傷,沒人能來阻止她!

任嫣然不解氣,繼續打:“金剛腿啊啦!鐵頭功啊啦!”

被捶得暈頭轉向的無餘:“???”

後麵那兩個是什麼?!

見任嫣然的拳頭要朝自己的臉來,他連忙兩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打人不打臉!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你娘見到我都是客客氣氣,你跟她長得那麼像,怎麼性情一點也不像!”

任嫣然聽到這句話,這才停了下來,仍舊生氣地瞪著他。

感到她停了手,這條魚才緩緩地放下了擋住臉的手:“不打了?”

任嫣然對他一笑:“你不是會預言嗎?你不是應該已經預見到了被我打了嗎?”

說完就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無餘哀嚎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我堂堂上古遺族,你居然打我的臉!”

他就是靠臉吃飯的,現在被她打了怎麼辦?他心中覺得委屈,咿咿嗚嗚地哭了起來。

任嫣然這才放下手,對著他惡聲惡氣地道:“不準哭!起來!”

魚的肩膀顫唞了一下,被她震住了,不再假哭,站起了身。

任嫣然見到他被自己打得眼眶烏青了一圈,半點沒有先前的神棍風範了,這才覺得心理平衡。

“好了,真的不要打了。”

無餘條件反射地兩手擋在身前,見到任嫣然是真的不打算再打自己了,才湊了過來,說道,“不要那麼生氣嘛,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啊?來問我吧。”

任嫣然想起他剛剛說的話,狐疑地道:“你見過我娘?”

無餘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見過的,那時候你還沒出生。”

他回答完她的問題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對她說道,“每個人一生可以問我三個問題,剛剛沒有跟你講規則,所以那個問題就不算,而你是兩世人,可以問我六個。”

他說著伸出手,在任嫣然麵前比了一個“六”。

任嫣然眉心一跳。

這從她穿過來之後第一個看穿她不是此世中人的人。

無餘放下手,對她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任嫣然頓時感到自己的手又癢了。

“……”

她忍了片刻,才開口問道:“那你說,我是誰?”

無餘抬起了手,在她的眉心一戳,說道:“你就是你啊。”

任嫣然閉了閉眼,忍耐下了想給他另一拳的衝動,神棍說話就是這樣,回答得不清不楚。

無餘已經生出了警惕,往後縮了縮。

見到任嫣然忍耐了下來,他才站直了身體,見她睜開眼睛問自己第二個問題:“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萬事萬物皆有因,她在死去之後來到這個世界,肯定也不是無緣無故。

無餘背著手:“當然是因為這個世界有人需要你,你才來的。”

任嫣然已經懂他回答問題的套路了。

她照著這意思理解了一下,所以自己是被人召喚過來的?

……誰會沒事召喚一個社畜?

後麵還有四個問題,她可以再問一問,從其中拚湊出自己想要的真相來。

無餘見她這一次提問之前先謹慎地思考了一段時間,然後才開口道:“我娘來找你問過什麼問題?”

他聽到她這話,頓時露出了“你耍賴”的笑容,抬手指了指她。

任嫣然聽他說道:“調皮,不過我可以告訴你。”

他說著背過身去,在湖麵上走動,如履平地,衣服在後麵拖出一圈漣漪,“她問我的第一個問題跟你一樣,她問我她是誰。”

任嫣然看著他的背影,不用臉都知道他答出來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在得意。

無餘道:“我答出來了,所以她問了我第二個問題,她問我她應該怎樣選擇自己的路。而我告訴她,你問出這個問題,心中就已經有答案了。”

任嫣然忍住了沒有問他她娘親問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以免中了他的圈套,損失了一個問題。

果然,無餘見她不上鉤,轉過身來聳了聳肩,然後說道,“接著她問了我第三個問題——”

他站在寒潭中,看著任嫣然,“她問我,怎麼樣才可以保下你。”

任嫣然目光一凝,知道她娘親來見麵前這條魚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無餘說:“那個時候她已經懷了你,希望你可以平安長大。我告訴她,隻要把你的半魂送走,你在那個世界雖然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但是可以平安無憂地長大。”

任嫣然:“——!!!”

她的心神震顫,一度失去了聲音。

宿命的脈絡在她麵前緩緩呈現。

他回答的這個問題,算是補全了自己剛剛問他的第一問題的答案。

她剛剛知道自己的義父也可能是自己的親爹,還想著嫣然妹妹的身世真是淩亂,結果她竟然就是這個世界的任嫣然?

無餘道:“以你娘親的手段,要把人的神魂分成兩段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她對異界來說是一個孤魂,所以她隻能獨自長大,身邊沒有父母親人,也沒有什麼朋友。

但她短暫的一生確實十分安穩。

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任嫣然一直在擔心自己是占據了旁人的軀殼,占據了另一個人的人生,還占了她的爹,在爹、二爹跟義父對自己這麼好的時候,心中始終隱隱有著愧疚感。

可是現在知道從頭到尾她就是任嫣然,任嫣然就是她以後,她就感到一顆心終於有了落處。

她看著麵前的人,問了自己的第四個問題。

無餘聽她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顫唞:“我娘她……還在嗎?”

他這一次沒有說話,眼中浮現出對麵前少女的同情,然後搖了搖頭。

任嫣然如遭重擊。

她才剛剛溯本歸